第11章 曉曉
過個年，晉曉也挺忙的。
大年初一，她的手機被微信消息音轟炸，在床頭震了半宿，她從被窩露出個頭，頭髮亂糟糟的，摸着手機，本以為是工作，結果一打開，都是祝福短訊。
除了顧明煥這種沙雕，選擇一大段“我怕三十晚上鞭炮聲太響你會聽不到我的祝福……”這種群發祝福，其餘祝福，秘書部的各位、技術部的各位、小葵、林欣心、Alice、盛曄……都是有點出她的姓名的。
每個人都希望她新的一年快快樂樂。
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晉曉揉了揉眼睛，帶着困意，一條一條地認真回過去。
最後，她還收到盛曄一個大紅包。
晉曉數了數自己銀行卡餘額。
做特助真不錯。
年假后，經過三個月調研，一年的研發，盛世和顧氏合作的醫療智能，正式進入測試階段。
晉曉快速翻閱資料，技術部老大坐在她旁邊，說：“這是機測數據，基本吻合我們想要的功能，但是實際投入還需要人工測試，預計安排500個樣本，為期1-3個月。”
“嗯好，”晉曉合起文件，“實驗人員加入市場部、策劃部、技術部，我也會參加測試。”
除去盛世內部人員100多台，其餘400台，將廣泛面向社會志願者。
在機器即將批量生產時，晉曉說：“多留五台。”
這一留，倒是好事，顧氏那邊的助理聯繫盛世，表示顧總也會參加實驗。
盛世和顧氏雖然是合作關係，但顧氏有點投資者的意思，醫療智能要受甲方爸爸的測試，項目的每個人心中都惴惴，甚至嚎啕：“希望甲方爸爸滿意啊！”
晉曉看着他們的樣子，又看向自己手機，此時，顧章言剛好發消息給她：【我這邊需要反饋什麼？】
晉曉噠噠按鍵盤：【他們說你滿意就好。】
他們說？顧章言想了想，繼續發消息：【你覺得呢？】
晉曉：【我覺得你不會不滿意的。】
顧章言：【嗯？】
晉曉：【因為是我把控的。】
就是這麼自信，大寫的自信。
顧章言忍不住牽了牽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總裁辦公室內，顧氏的其他高管站在辦公桌前，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剛剛顧總還一身冷氣，每個人都提心弔膽，生怕顧總讓自己滾蛋，畢竟是D項目搞砸了啊。
可是現在，顧總居然笑了？
什麼意思？
卻看顧章言放下手機，眼睛沉沉地掠過站着的那幾人，說：“D項目既然已經搞砸，就做三個A項目補償回來。”
其餘高管一嚇，抬起頭，幾乎難以置信，就這？
他們連忙激動地保證：“好！謝謝顧總！我們保證完成！”
雖然A項目也有許多困難，但比起其他後果，這種“將功補過”型，簡直是最輕的程度了！
高管們心念阿彌陀佛，到底是哪位神仙救了他們，回家一定上個香。
晉曉可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人供香。
她是第一批拿到樣品的。
AI分成兩個部位，主部分大概比巴掌大一點，能隨身攜帶，渾身通白，形狀和電池差不多，頭上卻垂下兩根“觸角”，次部位是一個通體瓷白的手環，能夠感應身體各項數據，沿用小笙同學的部分功能，但是醫療有關的智能才是重點。
顧章言也拿到機械人，根據指示，可以給它起個名字。
什麼名字好呢？
他想了想，發消息給晉曉：【有推薦使用的名字嗎？】
晉曉秒回：【可以用自己心裏在乎的名字的疊字。】
顧章言：【？】
晉曉說：【比如我的機械人名字叫薪薪。】
薪水的薪。
顧章言輕聲笑出來。
在乎嗎？他想了想，輕輕叫機械人：“曉曉。”
顧明煥聽到顧章言的AI叫“曉曉”，點頭說：“小小一隻，沒想到小叔你起名還是有點可愛的。”
顧章言：“……”他糾正，“是曉曉。”
初曉的曉，也是晉曉的曉。
AI有線上社交功能，顧章言試圖加一個叫薪薪的，結果真找到。
晉曉那邊也很快發消息過來：【人工測試階段，我們會最大程度收集用戶使用數據，你介意么？】
顧章言：【如果介意，我不會要求參與。】
晉曉那邊發了個貓貓頭的表情。
表情里，那隻小貓蹭了蹭主人的大掌，眼睛裏水汪汪的，多可愛。
想像一下向來神情冷淡的晉曉做這個動作……顧章言對着屏幕抿起嘴唇一笑。
AI里還能設置緊急聯繫人，顧章言想了想，把晉曉的信息設置上去。
卻沒想到，緊急聯繫人會這麼快起作用。
顧章言平時不怎麼回顧家，大部分時候，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他走進電梯裏，隨手按了樓層，樓層慢慢上升時，卻“咔”地一聲，燈光也閃爍明滅。
電梯突然故障了。
顧章言很冷靜，他按通電梯裏物業的電話，報出故障，然而下一秒，燈“噗”的一聲，滅了。
這個故障來得太不及時。
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密閉的空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顧章言心裏一沉，他後退一步，貼在電梯牆上。
他輕輕咽了下喉嚨，被扼住喉嚨的感覺，緊隨而來、
試圖閉上眼睛，可周圍和那時候那麼像。
七歲那年，那群綁匪把他藏在一個大行李箱裏，但行李箱再大，對七歲的小孩來說，也是狹小又逼仄，連手都舒展不開。
他懷疑自己又回到那個空間。
窒息感篡奪他的理智。
顧章言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手上浮現一條條青筋。
他緊緊攥住自己的手。
此時，手環發出紅色警告：“心率異常，心率異常，需要聯繫緊急聯繫人嗎？”
顧章言並不知道AI說什麼，他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對，輕輕喘息着，汗水順着爬滿後背，一會兒覺得冷，一會兒又覺得熱。
眼前，好像隱約出現一條青石板路，長滿苔蘚，沒有盡頭，看不到光明。
他走不動了。
驟然，一道清凌凌的聲音，撕開黑暗，喚回來他的理智：“顧章言？”
“顧章言，你在聽嗎？”
晉曉的聲音，從手環傳出來。
顧章言還以為自己聽錯，屏住呼吸，晉曉那裏傳來一點腳步聲，只聽她問：“你怎麼了，現在在哪裏？”
他低頭看看手環，有些驚訝，沒想到它會主動聯繫【緊急聯繫人】。
可是他不想讓她知道。
他試圖一笑：“沒事，電梯故障了。”
聲音除了有點低沉，沒有太多異常。
顧章言無聲地喘息着。
上一次，父母為了來營救他，在來的路上出車禍，直接死亡，所以晉曉最好別來找他，他怕她也會……
當時，如果他死在那個行李箱裏，好像也不是壞事。
顧章言耳朵開始發出尖銳的鳴叫。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也就勉強聽到晉曉的聲音。
她不是擅長交談的人，只是在說她看到什麼，比如兩個小孩為了M記的甜筒打起來了，有一個皮球掉到中心湖裏，紅色的，xx大廈在換廣告牌……
晉曉問：“你還在聽嗎？”
“嗯。”顧章言垂着眼睛。
他喜歡聽她說話，好像自己也看到那些景色，非常豐富的色彩，交織着那條長滿苔蘚的路，他一時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覺。
晉曉的聲音好像在一個空曠地方，有一點點迴音。
她似乎鬆一口氣：“應該很快就好了。”
顧章言回過神，剛想問什麼快好了，驟然，“鏗”地一聲，外頭傳來嘈雜的說話聲，緊閉的電梯門被撬開一條縫。
光透過罅隙，打在顧章言的眼皮子上，他不適應地微微眯起眼睛，卻突然聽到一個十分清晰的聲音，闖進其中，呼喚他：
“顧章言。”
不是從手環傳出聲音。
下一瞬，門被撬開，大片赤金色的光灑下來，他看到晉曉。
她站在光中，像是踏光而來，亦或者，她就是那道光。
顧章言的瞳孔微微縮小。
電梯門被卡在樓層中間，經過救援，顧章言安然無恙從電梯門出來，物業經理一直在道歉，他只留意不遠處的晉曉。
她的手環上連着藍牙，她看見他，摘下耳機，揮了揮手：“顧章言。”
這一刻，他走出兩步，再剋制不住自己，輕輕抱住晉曉。
晉曉愣了愣，顧章言的失態很快得到控制，他鬆開手，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晉曉搖了搖手上的手環：“它聯繫我的。”
她是一邊和顧章言聊天，一路趕過來的。
手環上的定位保留斷信號前的數據，通訊是無線的，不怕電梯封閉的空間。
他笑了一下，又一次，她讓自己沒有沉入沼澤。
一轉眼，測試過去一個多月，顧氏上下都知道，顧總身邊多了個“小小”，小小一隻的機械人，看起來別提有多可愛。
而盛世這邊，圍繞“社交”這個系統該不該存在，吵得不可開交。
“這就是雞肋，現在社交平台那麼多，我們一個醫療智能，為什麼要涉及社交呢？把醫療做到專精不就好了？”
“就是，感覺什麼東西加上社交，都有點變味了。”
“還有，加入社交，運營成本會增加。”
“醫療衛生與心理衛生有關，人是社群生物，心理衛生不可能獨立於社交……”
晉曉由着大家討論片刻，才說：“數據反饋導出來了，大家看看反饋。”
在座每一個人，手上都拿到數據文件。
一個月裏，501份樣本里，有2份樣本充分利用社交的功能，即【緊急聯繫人】。
其中有一個，就是顧章言。
晉曉也是後來才知道，顧章言有過心理創傷。
這台醫療智能，探查到主人情緒問題，很及時地聯繫她，不然在封閉的電梯廂里，他恐怕會出現意外。
這樣溫柔的人，也曾茫然。
回想那日見到的顧章言，他明顯是出過冷汗的，但漆黑的瞳仁在看到她時，顯然微微一亮。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軟了軟。
有了2份樣本的支撐，至少證明【緊急聯繫人】的必要性。
不過也有人提出顧慮：“這是心理層面的醫療衛生，可是，如果用戶沒有能夠讓他填寫的【緊急聯繫人】，亦或者，被聯繫的【緊急聯繫人】不會緊急幫助用戶，那這個功能，是不是會對特殊情況的用戶，產生更多負面影響呢？”
晉曉搖搖頭，說：“不能因為這個考慮，就把整個渠道切斷。”
討論持續了幾個小時，最終結果呈報給盛曄。
盛曄看了眼成本估算，倒是好奇，晉曉這麼愛錢的人，不在乎這個成本？
他問：“你不切掉【緊急聯繫人】這一塊？”
晉曉搖搖頭：“這條路，雖然只有一個月0.4%的使用幾率，甚至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用到，但，至少要把路鋪好。
她反問盛曄：“盛總覺得應該節省這個成本嗎？”
單純從商人的角度看，0.4%的使用幾率實在太小。
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對一個大集團來說，如果只逐利，那就是忘本，變成只會吸血的資本，遲早會被淘汰。
晉曉看得很遠。
盛曄笑了聲：“盛世不缺這點成本。”
最終，【緊急聯繫人】被完好保留下來，加了點完善，比如可以聯繫手機端，還有，實在聯繫不到【緊急聯繫人】，會轉向公共醫療系統求救。
為期三個月測試結束，醫療智能將投放入市場。
晉曉第一個完整跟進的項目結果如何，由市場來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