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年夜飯的主廚毫不意外是駱鋮，只是今天聞尺素也堅決的來給他打下手，再加上下人們的幫忙，倒是很快就做好了十幾道菜。

吃飯時為了全家上下能一起和樂，駱鋮便讓把主屋和廚房的圓桌都給搬到了前院，這樣他們一家坐一桌，下人們也拿着駱鋮給的新年紅包坐一桌，一起過了個熱熱鬧鬧的除夕，直到亥時才下人們各回各屋，他們一家則回到主屋繼續小酌，順便送新年禮物。

凌雲木給駱鋮的是一套他親自整理的，在科考時有關政事方面的書冊。聞尺素和駱顯的則一個是一套上好的毛筆，一個是兩刀上好的宣紙。

因為自從他來這個家之後，駱鋮就把一家人的教學工作交給了他。所以他十分清楚，聞尺素愛看書寫字，現在一手簪花小楷已經寫的有些模樣了，因此送他的才是一套上好的狼毫。

而駱顯則雖然也像了他大哥一般極為聰明，看書寫字也都不錯，但奈何太過好動，完全不像個麟兒，反而是像個小漢子一般，成天到晚竄天竄地的。因此每次寫字作畫都是不浪費幾張紙他就寫不下來，所以才會給小傢伙送的是上好的宣紙。這樣一向孝順節儉的小傢伙無論是因為對他的在意和尊敬，還是因為宣紙的貴重，都會在用這兩刀紙寫字作畫時格外珍惜的。如此，等把這些紙用完時，估計也就差不多能改了小傢伙那毛毛躁躁的習慣了。

最後他站到了聞柳氏面前，未語先紅了耳尖，踟躕又扭捏的從袖子裏拿出個長條錦盒，裏邊是一隻碧綠清透的玉簪，他看着眼前面色也同樣有點泛紅的聞柳氏，提氣囁嚅了半天，終究還是只說了一句：

“這是送你的，新年快樂。”

然後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沉默着親手將那玉簪插在了她的髮髻里，痴然怔愣的看了良久，才收回心神臉色有點蒼白的笑道：

“很美。”

也不知道是在說簪子，還是在說人。

……

駱顯給大家的都是自己買來材料，親自書畫的扇子。只不過聞柳氏的是女子用的團扇，其他幾人的則都是摺扇。

聞尺素給聞柳氏的是一套綉線，給凌雲木的是一對墨玉鎮紙，給駱顯的是一套遊記，給駱鋮的，則是親自繡的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和一角有竹蓮花樣的手帕。

聞柳氏則是給每人都縫了一條腰帶，樣式簡潔大方，中間都墜着一顆相襯的玉塊。

而這中間，尤以駱鋮的禮物最是特殊。

因為他除了給個人準備了禮物之外，還給全家都準備了一件特殊的禮物。

“全家？”駱顯一腦袋問號，“全家要怎送禮物啊？”

駱鋮笑而不答，只說了句“稍等。”后，就去了他和聞尺素住的東廂房。

片刻后，就見他手裏拿着一個長度一尺半左右的長條錦盒走了進來。

“這是我前段時間畫的。”說著便拿出了裏面放的一幅畫，“畫技一般，還請大家海涵。”說著便緩緩將畫展了開來。

只見畫中是他們一家五口，凌雲木和聞柳氏坐在前院那兩顆樹下的石桌前喝着茶，看着左前方一臉笑意盈盈的看着噘着嘴的駱顯說著什麼的駱鋮和聞尺素，其中駱鋮還將手放在駱顯的頭頂上，彷彿在輕輕的揉着那已經有點毛躁了的小腦袋，而聞尺素則是在一邊眉眼彎彎的捂着嘴偷笑着。

看到畫后，大家便都想了起來。

那是他們剛開店后不久的一個下午，那天他們只開了半天的門，中午未時過後就回了家，只因為駱顯說他肚子疼，難受，駱鋮不放心交給下人，乾脆就關了門讓大家都一起回了來。

可沒想到回家后不久，下人葯還沒熬好，駱顯就又覺得肚子好像已經好了，然後趁他哥一個不注意，就偷溜了出去找小夥伴下河抓魚去了。

結果，魚沒抓到，卻被他哥給抓了個正着。

然後就被駱鋮罰他未來七天都必須每天除了原先的任務之外，還要多學三十個大字，並每天都還要教會他的那幾個小夥伴，否則未來一個月的茅廁就讓他一個人打掃，駱顯聽完后當時就愣了。

因為駱顯心疼自己的小夥伴們都是些睜眼瞎，所以自從駱鋮教他寫字開始，他也就給幾個小夥伴教了起來。

當然，拼音是不會教的，因為駱鋮說過這是他們一家的暗號。如果有一天遇到危險時，可用這個東西來聯絡還不怕被人看了去的。

所以駱鋮就是因為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才會給他這樣的懲罰。

而畫裏撅着嘴的駱顯，就是在回家后因為不服而跟駱鋮猜拳，想要由三十個減到十個，結果最終還是輸了后不得不認罰時候的樣子。

“畫的真好。”聞柳氏輕輕的撫摸着畫面，有點激動又有點感慨：“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刻一樣。”

旁邊的凌雲木也難得肯定的點了點頭：

“嗯，是不錯。”

唯有駱顯，氣鼓鼓的瞪着他哥，責問道：

“哥，你的良心不會痛嗎？”小傢伙捶胸頓足，“把哥夫畫的那麼美，把我畫的那麼丑。簡直一個天仙下凡一個乞丐上門似的，我到底還是不是你親弟弟了？”

大家被他的話瞬間逗笑，就連凌雲木都沒忍住握拳抵唇咳嗽了好幾聲。

駱鋮則是哭笑不得，他的畫技雖說不上多好，但也絕對寫實。當時駱顯就是那個既不服輸又不得不認輸的糾結表情，讓他怎麼美化？

“別鬧。”他又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就像畫裏的那般，一樣寵愛又無奈的看着他。

駱顯看着眼前和畫中一模一樣對他疼愛的哥哥，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紅了眼眶，撲上前一把就抱住了駱鋮的腰，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口語帶哽咽的顫着喊了聲：

“哥哥……”

然後就低低的啜泣起來了。

這一下來的太過突然，別說旁人，就是駱鋮自己都是懵的。

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手抱住小傢伙，一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後頸，語帶心疼的哄道：

“小顯乖！沒事了，都過去了，沒事了……”

聞尺素也上前，輕輕的拍着小傢伙的背。

等了半刻鐘左右，駱顯才壓下了心頭那突如其來的悲傷情緒，意識到自己到底幹了什麼，然後……紅着耳朵繼續趴在駱鋮胸前，死活不好意思抬頭了。

還是聞柳氏不放心，繼續哄着：“小顯乖，不哭了，快給柳姨看看。”后，他才低着頭紅着臉的從駱鋮懷裏退出來。

然後幾人都開解了幾句小傢伙，才又都坐下繼續小酌說話。

“娘，其實我和小尺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期間駱鋮將給大家的禮物送完之後，又去了趟東廂房拿了一個信封回來后對聞柳氏說道。

“……”聞柳氏一臉懵，本能的看了眼凌雲木后問道：

“還有啊？”

“嗯。”駱鋮將東西交到聞尺素手中，一起走到了聞柳氏面前，由聞尺素遞給她后才說道：

“娘，打開來看看。”

聞柳氏一臉的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打開了信封。

只見裏邊是一份過戶證明，以及新的落戶登記。

聞柳氏看着看着，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兩人，聲音沙啞的變了音調：

“這、是真的？”

聞尺素眼含熱淚的看着她：

“是真的，娘。這是在你生日那天時，阿鋮哥就與外公外婆，還有兩位舅舅舅媽商量好了，之後請季大哥幫忙去辦了的。”

聞柳氏狠狠的閉上了眼睛，眼淚瞬間就從眼角不間斷的流了下來。

駱顯忍不住好奇的跑過去，從後面趴在聞柳氏肩頭仔細的看起了那兩張紙。

一張是過戶證明，證明北山村聞氏柳靜姝，將過戶到梨樹村柳全福，也就是柳父的戶頭下。

另一張是落戶登記，則是證明已經落戶到了柳家的戶頭。

本來駱鋮是想讓直接落戶到聞尺素這邊或自己開一個戶頭，但這個時代就沒有父母落戶到子女這裏的先例，更沒有讓一個女人或麟兒的名字上戶口成為戶主的先例。

所以在他和聞尺素，以及柳家人商量后，最終決定讓人再次落戶到柳家。

雖然這也是一般人難以接受的，但好在之前有過皇親國戚和大戶人家弄過這樣的先例，所以駱鋮便請了季劭聰幫忙，沒兩天就給弄好了。

“以後，您就只是柳靜姝，而不再是聞柳氏了。”聞尺素蹲下身，握着聞柳氏、哦，不！是柳靜姝的手哽咽的說道：

“讓我一個人冠這個姓，算是還了他的生恩。可娘親你不欠他的，以後的日子又還很長，兒子希望您以後無論身邊有沒有人陪伴，都能夠幸福快樂。”

他說的“他”便是聞大寶，他依舊讓自己姓聞，就已經足夠還了聞大寶的生恩了。可他的娘親卻沒必要一輩子都要冠着這個強姦了自己的人渣的姓，好讓其時時刻刻都提醒着自己曾經的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

一旁的凌雲木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雙拳緊握雙目緋紅，因為他在忍耐，忍耐自己想要上前拉過柳靜姝，告訴她和孩子們，自己想要成為她後半生幸福的衝動。

“……謝謝。”良久后，柳靜姝才緩緩的睜開雙眼，語氣顫抖但又平靜的對面前一坐一站的兩個孩子說道：

“真的謝謝你們。”然後抬眸看向駱鋮，認真的看着他：

“尤其是你，阿鋮。如果沒有你，這一切就都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可自從遇到你，你又和素兒成親后，娘就已經每天都生活在幸福里了。而幸福卻全都是因為你，所以，”她說著，便站起來，深深的對着駱鋮鞠了一躬：

“請受娘一拜。”

“娘！”駱鋮快速上前將人扶起來，就看到她雙眼依舊含淚，面色卻柔和了下來，笑着拍着他的手道：

“這是你應當接受的。因為你不光讓娘和素兒生活的幸福，還讓我們生活的有了尊嚴，這可是我們母子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聞尺素也在旁邊抹着眼淚的點頭。

但駱鋮卻是將柳靜姝又扶到椅子上坐下后，便“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語氣鏗鏘的對她說道：

“娘要如此說便是折煞兒婿了。我駱鋮，父母走的早，你和師父現在就是我最親的長輩了，我不孝敬你們孝敬誰？而小尺又是要和我過一生一世的愛人，我不對他好又要對誰好？”

他語氣雖然平穩，但語調卻有些急切，神情肅穆的讓兩邊的腮都凹了一個小窩進去，眼神更是深邃又認真：

“所以，還請娘不要再做如此的舉動了。”

他這一跪實在突然，再加上異於平常平穩和緩的急切語氣，着實把其餘的四人都給嚇了一跳。

最後還是聞尺素最先反應了過來，跪倒了駱鋮旁邊，握着他的手淚眼朦朧的看着他笑了一下后，才又轉頭對柳靜姝喊了一聲：

“娘。”

然後柳靜姝才身體一顫，和身後的兩人同時被驚醒。

然後她快速的拉起兩個孩子，心疼的對着駱鋮說道：

“跪疼了吧？快給娘看看……”

“無事的，娘。”駱鋮拉過她就要往上揪他褲的手，輕聲哄道。

“怎麼可能無事？跪了那麼狠呢。”柳靜姝還是忍不住想要拉起他的褲腿看看膝蓋有沒有受傷。

的確，駱鋮的那一跪，只聽聲音都知道絕對不可能是無事的。

“我身體好，娘不用擔心。”駱鋮拍拍她的手，笑着說道：“但我剛才說的話，娘可要記好了。再有一次的話，兒婿可是要生氣的。”

柳靜姝一愣，無奈的看向他，終於慈和的笑了：

“好。”她釋然的出了一口長氣，“娘記住了，以後一定不會再犯，讓小顯監督，好嗎？”

駱顯突然被點名，整個人還處於懵圈的狀態。但他到底年紀小人又機靈，所以一轉眼就反應了過來，高高的喊了一聲：

“好——！”

然後就嘿嘿的笑了起來。

駱鋮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轉頭對一直沉默着的凌雲木也溫和的提醒了一句：

“師父，你也一樣。心裏想，也不行。”

因為他知道，凌雲木雖然嘴上不會總是說感謝的話，可實際上心裏卻時時都總覺得欠他們一家恩情，所以他才會這樣提醒道。

凌雲木繼駱顯之後第二個被突然點了名的，依舊逃不過那一瞬間張着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懵圈傻樣。所以等回神后凌雲木意識到剛剛的自己是個什麼形象后，便甩袖子出門回房，邊走邊惱羞成怒的回道：

“知道了，啰嗦。”

只是就算他走得比較快，也掩蓋不了那有些凌亂的腳步，以及泛紅的耳尖兒。

最後，除夕守歲，毫不意外的就只剩下了駱鋮夫夫相互乾瞪眼。

駱鋮哭笑不得道：

“明年不讓他們喝酒了。”

“嗯。等娘和師父成親了，明年就讓他們倆守歲。”

“……你，看出來了？”

“是啊，我聰不聰明？”

“嗯，我家小夫郎最聰明了。所以，聰明的小夫郎現在能不能猜到，他的夫君接下來想要做什麼呢？”

“做什麼？唔……你……壞蛋！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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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顯：看着我純粹的大眼睛，相信我，我不醜，真的不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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