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嬤嬤,要不要我們先進去給小姐通稟一下?”眼瞧着前面就是姚舜華住的梧桐苑,跟在王嬤嬤後面的僕婦放慢了腳步。
不怪她有所踟躕,實在是再怎麼說,舜華小姐可也是主子不是?侯夫人生了三個兒子后,才得了小姐這麼個女兒,平時可也是寶貝的很……
她們真這麼衝進去,要是小姐真發火了怎麼辦?
“你們這起黑心肝的東西,是想要陷小姐於不義不成?”王嬤嬤渾濁的三角眼全是陰翳之色,“那蛇妖可最會裝,被蛇妖上了身,春草還能落到什麼好?真是她身上的妖孽察覺了什麼動靜,肯定會纏上小姐……”
“我看就是因為你們侍候小姐不周,才會讓小姐上火,要是小姐真有個什麼……”
一番話出口,嚇得那僕婦連連求饒:
“嬤嬤別生氣,我不敢了,您說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王嬤嬤神情這才緩和些:“待會兒進去之後,先去小姐的小廚房,看看有些什麼,上火的東西全都拿走……”
“至於說怎麼處置春草那個中邪的小賤蹄子,待會兒聽我的吩咐就是。”
這麼說著,神情中全是恨恨之色——
小姐出去一趟,也不知道怎麼就昏了頭,回來就開始發瘋,叫王嬤嬤說,真正中邪的不是春草,根本就是小姐才對。
再是侯爺的乳嬤嬤,這話她可也不能公然說出口,可給小姐個狠狠的教訓還是能做到的。
小姐不是打着為春草出頭的名義嗎?那待會兒就當著小姐的面打斷春草的雙腿!
這樣的心思之下,王嬤嬤怎麼肯讓人通報?
“咣當”一聲用力推開門,王嬤嬤帶着兩個僕婦凶神惡煞似的就闖了進來。
這會兒還不到飯食時間,只是因為心疼舜華這兩天受了驚嚇,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春草就吩咐廚房裏先給舜華準備點兒紅棗蓮子粥並開胃的小菜。
小丫鬟鈴鐺正好端着食案從小廚房出來。驟然瞧見氣勢洶洶而來的王嬤嬤,明顯嚇了一跳:
“嬤嬤——”
王嬤嬤冷笑一聲,兩眼一翻,大踏步上前,奪過小丫鬟手裏的食案用力朝地上摔去:
“你們這群黑心肝的,明知道小姐上火,還要讓她吃這個,我看你們就是打量着小姐性子軟好欺負,故意的吧?”
那小丫鬟手裏驟然一空,白瓷小碗裏滾燙的粥跟着飛濺出來,雖然趕緊避讓,臉上手上依舊濺了不少。
人也跟着一踉蹌,差點兒沒栽在滿地殘渣上,一時又是疼痛難忍又是驚嚇不已,眼淚都下來了,邊哭邊求饒道:
“嬤嬤饒命,不是我們怠慢,實在是這些都是春草姐姐吩咐的,說是小姐沒胃口……”
卻被王嬤嬤揪着頭髮就搡到了院外面。
又回過頭來瞧向聽到外面動靜出來的幾個婆子和小丫鬟,乾指罵道: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一個個的侍候小姐就沒有個盡心的,主子算是白養你們這起子喪天良的了!等我回了夫人,非叫了人牙子過來,把你們全都發賣了不可。”
對舜華怨尤極大的情形下,王嬤嬤可算是一點兒也沒給舜華院子裏的下人留臉,連卷帶罵之下,就把人全都轟了出去。
還想着這麼大的動靜,舜華或者春草應該會出來,可沒想到一直沒見着人影。
王嬤嬤也不在意——
來之前她可是讓人一直守着的,知道舜華也好,春草也罷,都在院子裏沒有出去。
站在院子裏,正想要吆喝春草出來,就見之前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兩個打扮利落的僕婦從裏面出來。
王嬤嬤一眼認出來,這倆分明是少夫人身邊的陪嫁婆子,換句話說,根本就是手下的敗軍之將嗎——
當年跟着少夫人嫁過來時,這倆也威風過,只是不久,少夫人失了勢,她帶過來的那些陪嫁又親眼見到少夫人身邊“中了邪”的丫鬟被打斷雙腿,可不就全都嚇破了膽?
那之後根本是見着王嬤嬤就恨不得繞道走。
這會兒雖然突兀出現在小姐院子裏,有些可疑,可王嬤嬤卻是絲毫不放在眼裏,回身指了指院門,冷哼道:
“什麼阿物,小姐這裏,也是你們能隨便進來的?滾!”
那倆僕婦果然沒敢說什麼,下了台階,卻是並沒有往外走,反而繞過王嬤嬤,直奔小廚房。
“呦呵,你們這膽子可是真夠大啊……”王嬤嬤當時就要喝罵,卻見兩人已經直接從廚房中拖出各種食材,全都倒到地上不算,還上去就亂踩一氣。
還以為是巴結姚舜華呢,合著是來給自己送投名狀了。
王嬤嬤一張臉頓時笑的都是褶子:
“倒是兩個有眼力見的……”
眼珠跟着一轉——
既然這麼乖覺,索性春草身上的“蛇妖”也讓她們負責打發走。
期間“噼里啪啦”的聲音不斷傳來,卻是兩個僕婦不但把裏面所有現成的食材都撒的遍地都是,就是裏面的灶具各種鍋類,也全都沒有放過。
甚至旁邊擺着的幾盆精美花卉,也跟着遭了殃
站在外面,都能瞧見灶房內一片狼藉。
瞧着不像是小姐的小廚房,倒是和哪家破落戶叫花子家似的。
就是王嬤嬤瞧着,都覺得有些不落忍,卻是說不出的痛快——
都說打狗看主人,小姐打秋荷的板子,明顯就是沒把她放在眼裏嗎。既然這樣,讓她也跟着不痛快可不是該當的。
要是她親自帶人過去小廚房,可也不敢做的這麼絕。可這不是少夫人的人嗎,就是侯夫人回來發火,自有少夫人上前頂着。
不大會兒廚房裏砸了個乾淨,兩名僕婦挽起衣袖,露出有力的胳膊,一個掂着個擀麵杖,一個拿着跟繩子從裏面走了出來。
“哎呦,看我這眼神,都沒看出來。你們是少夫人身邊的王嫂子和李嫂子吧?”
“嬤嬤您這眼神可真是好使,可不是我們老姊妹兩個?嬤嬤您看小廚房這樣……”
“可不就當是這樣!”王嬤嬤開心的拍着大腿,“小姐上火的厲害,這小廚房裏的東西都不能留,全砸了倒是乾淨!這一看你們就是忠心的,趕緊的,把……”
後面的話還沒有出口,兩名僕婦已經搶身到了近前,一個撲過來,一把把王嬤嬤掀翻在地,另一個過來,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捆了起來。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王嬤嬤肥胖的身體跟蛆蟲似的在地上扭來扭去,神情也是驚怒不已,“真是反了天了,你們快放開我……嗚嗚……”
卻是王嫂子隨手撿起地上的抹布塞到了她的嘴裏。
那抹布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味兒道不是一般的嗆人,甚至還有條黑色的潮蟲,蜿蜒着身軀從裏面緩緩爬出來。
王嬤嬤頓時乾嘔不已,嘴裏不停嗚嗚着,瞪着王嫂子和張嫂子的眼神就和要殺人一樣。
之前跟在她身旁的兩個僕婦完全嚇傻了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忙撲過去想要扯開兩人:
“你們真是反了天了,還不快放開嬤嬤,要是主子知道了,保准沒你們好果子吃!”
和他們兩個就是有把憨力相比,張王倆嫂子都是會些粗淺功夫的,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三兩下就被拿了下來,同樣拿繩子捆了起來。
這麼一番神操作,簡直讓王嬤嬤目瞪口呆,拚命倒騰着一雙肥腿,嘴裏也“嗚嗚”個不停,雖然聽不清她說些什麼,咒罵人是無疑的了。
一片混亂中,門忽然從裏面打開,舜華帶着春雨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還有之前請來的那個神婆。
一眼瞧見舜華,王嬤嬤先是眼睛亮了一下,等看到那神婆,明顯怔了一下,一會兒看舜華,一回兒又瞧神婆,掙扎的也更加厲害了。
“知道這是我的院子嗎?”
舜華冷冷的瞧着王嬤嬤。
王嬤嬤眼珠轉動的更加厲害了——
竟是自己小瞧了大小姐嗎?平日裏瞧着她是個天真嬌憨的,沒想到還會來這一手。
剛才那倆悍婦敢對自己動手,極有可能還有大小姐唆使的緣故。
只她在府里驕橫慣了的,這會兒雖然人在矮檐下,卻不認為舜華敢對她做什麼。
當下只憤憤然盯着舜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看來真是你,跑到我院子裏又砸又打的!”舜華也沒有非要她說出個子丑寅卯的意思,自顧自宣佈了罪名后,隨即看向神婆:
“這是我們府里的王嬤嬤,你現在看出來點兒什麼沒有?”
那神婆之前被塞了足足五兩銀子,早樂得開懷。
本來還想着說些好聽的,糊弄糊弄姚家這個不經事的大小姐呢。誰知道剛坐穩,就聽見外面“噼里啪啦”是亂響,不像是侯府小姐院裏,倒像是哪家過來打劫的。
她又是心癢又是惶恐,有心看下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偏偏侯府大小姐神情鄭重,警告她不要輕易出去,不然真是少胳膊少腿了可是和她無關。
把個婆子嚇得,登時一動不敢動了。
還是外面安靜下來,那花朵似的大小姐才說,讓她跟着出來看看,這一看可了不得,竟然是大小姐的房子都讓人砸了。
而現在瞧着大小姐的意思,砸了院子的竟是地上這個披頭散髮的老娘們。
所謂拿人錢財□□,更別說,地上這幾個明顯還是犯了大錯的下人。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神婆身體當時就劇烈的搖擺起來,嘴裏也是念念有詞,圍着王嬤嬤轉了幾圈后停下腳,煞有介事道:
“啟稟大小姐得知,地上這婆子是被蛇妖上身了,想要她恢復神智,必須趕走蛇妖。”
“怎麼趕?”舜華神情虔誠。
“蛇蟲最是憊賴,除了用力捶打,沒有其他方法。”神婆神情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