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奚池漆黑的眉眼掃過這行消息,回復四個字:[他想多了。]
那邊立刻領會到奚池的意思,再面對奚為學時,態度已經強勢起來:“您也知道自己是奚家人,出了丑會連累奚家蒙羞,那您當時就不該貪這些小利。”
年逾五十的奚為學以為他要幫自己,自覺聽點掛落也無所謂,但聽着聽着,心裏越來越不對勁。
最後,面前這位奚管家一錘定音:“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咱們奚家一向遵紀守法。希望過幾年您從監獄出來,能改過自新。”
奚為學登時如墜冰窟,對於他這種含着金湯匙出聲,榮華富貴了大半輩子的人來說,最不能接受名譽掃地以及突如其來的牢獄生活。
他還想再爭取一下:“這、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可以賠錢……”
管家並未答話,只是露出得體的笑容,起身做了個送客手勢。
——錢就能解決問題的話,要警察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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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漪正點着手機建群,“畢竟是暑期,大家各自住的天南海北,能聚在一起寫作業的時間不多。先把各自任務分發下去,每周三、周六晚上在微信群里彙報進度,平時有問題也都在群里討論,怎麼樣?”
見無人反對,她繼續說:“群我建好了,奚池哥已經拉了,麻煩你順道把室友拉一下。小陳,你的微信呢?你把我刪了?”
“沒。”陳星然立刻否認。
她循着記憶找到童小漪的微信,給她發了條消息。
陳星然:[這兒。]
童小漪看着頂着‘陳星然’備註的‘龍騰萬里圖’頭像,唇角沒繃住,抽了抽。
她剛才以為這是哪個長輩的微信來着。
“小陳……”童小漪欲言又止。
“怎麼了?”陳星然不解回望。
看着她無辜的眼眸,童小漪說:“啊,沒事,挺好的,挺好的,這頭像很風騷。”
小陳單手撐在椅背上,欣賞了下自己的頭像:“我也覺得。”
正好,傭人詢問他們要喝什麼。
童小漪:“冰美式。”
奚池:“菊花茶,加冰糖。”
陳星然正在打量各個群,反應慢了點,童小漪說:“要不跟我一樣?”
陳星然對於飲品要求不高,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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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風輕睡了個簡短的午覺醒來,暫時還沒發現自己進了作業群,只看到有三條未讀消息。
奚池:[行。]
接下來是一個神龍頭像在回復:[可。]
神龍頭像:[神龍擺尾.jpg]
他登時一個激靈,徹底沒了睡意,引用神龍那句回復,並在輸入框裏敲字:[爸,你拉群帶我和奚池幹什麼?你、你還用表情包賣萌!]
群里一片寂靜。
大概過了一分三十秒,有一個動漫女生頭像小心翼翼爬上來,回復:[同學,這是小組作業討論組。]
神龍頭像也在這時重出江湖:[我沒你這個兒子。]
奚池:[。]
沈風輕:“……”
默默撤回上面那條,[對不起,諸位,我剛睡醒,腦子不大清楚。]
神龍頭像:[沒事,原諒你。]
沈風輕:[……]
沈風輕單獨私聊了奚池:[不是吧,那個誰占我便宜上癮了?]
奚池:[。]
沈風輕:[奚哥,你這表情什麼意思?不是我說,我覺得你們在整蠱我。]
奚池:[你想多了。她挺有意思的。]
沈風輕:[她???那個神龍是女的?]
奚池沒再繼續回消息,眼尾餘光點在對面那個微微凝眉又舒展的女孩子臉上。
——那才是真的被佔便宜后又大度忍讓的表情。
陳星然也確實是這個想法——想認她當爹、當爺爺、當奶奶、當祖宗的人多了去了。
但她真不能胡亂認親。
她順手拿起傭人送來的冰美式,一口飲入,剎那間苦到嗓子眼兒。
——這!是!什!么!
本着為客之道,她忍着把這些噴出去的本能,皺着一張臉將其咽進肚子。
被苦到心肝兒發顫的陳星然再一睜眼,對面的BKing正喝着那聞起來都甜的冰糖菊花茶,閑適、輕鬆、優雅。
陳星然:“……”她感覺這個人克自己。
陳星然嘴巴里泛着苦味,看了看時間,已經兩點過,食肆吃飯的人估計也快結束了。
剛想到這裏,紀雲柏微信就發了過來:[你在哪兒?]
這四個字的言外之意是——你跑哪兒去了?亂跑什麼?還不快過來。
耿直小龍並不能理解霸總的潛台詞。
陳星然:[定位,在這。]
陳星然:[過來接我吧。]
陳星然:[帶西瓜汁,要兩杯,謝謝你。]
紀雲柏:“……”
他能說自己很慶幸陳星然沒讓他帶十杯么。
紀雲柏正好已經不想跟其他不大熟悉的宗親吹天侃地,借故離席:“朋友還在等我,看,讓我給她帶兩杯西瓜汁。諸位大哥,我先走一步。”
奚家老宅很大,從家族的宴客廳到后宅,即便是紀雲柏,都得走二十分鐘。
紀雲柏記得母親跟他說過,她奶奶那一輩,還沒改革開放呢,一大家子都住這裏,人丁興旺,十五歲以上的男性是不準踏入后宅一步的。
現在,老宅已經翻修不知多少遍,孩子們也大都搬了出去,偌大的宅子未免顯得空空蕩蕩。
紀雲柏按着定位走過去,是后宅的一個小會客廳。裝修精緻,處處都是花團錦簇的樣子,估計是早些年太太們打牌的地方。
他到的時候,陳星然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律師:[這案子接收的有點快,可能一兩個月後開庭。]
律師:[剛才聽說,上面好像要查奚為學,我看咱們打贏官司,跟網紅公司解約的成功率很高。]
陳星然:[麻煩您了。]
律師:[您客氣了。]
過了這麼久,陳星然嘴巴里的苦味早散了,她感謝了紀雲柏的西瓜汁,順手給童小漪和奚池放了過去。
——縱容不大喜歡BKing,但她也不會孤立別人。
奚池有些意外:“謝謝?”
陳星然對他笑了,語氣有點漫不經心:“那你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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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柏看着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奚池,收斂了所有霸道氣息,態度完全可以稱得上恭敬:“奚少爺。”
奚池起身,同他握手后重新落座。
眼尾餘光掃到明顯跟紀雲柏認識的陳星然,唇角不自覺壓了壓。
紀雲柏到底已經長他們許多歲,跟一群學生既不好討論課餘生活,也不好用長輩的口吻教導大家好好學習——如果奚池給面子,跟他聊聊公司的事情,說不定還能熟絡一點。
但奚池完全沒有跟他結交的意思,一時間,周圍安靜的只剩下窗外鳥鳴。
陳星然跟律師說了一些網紅娛樂公司的細節問題,見現在沒什麼重要事情,打破僵局:“那,我們走?”
紀雲柏就等這句,立刻站起身,“奚少爺、小漪,我們先走了。”
童小漪見狀有點不明所以,她不知道陳星然怎麼跟紀雲柏扯上關係。
但見他們倆神色如常,小陳也不像是被脅迫的樣子,而且方才紀雲柏還給他們帶了西瓜汁,她點點頭:“我送你們。”
奚池眸色漆黑,目光從長長的眼睫根部延伸出,宛若實質一般落在兩人身上。
但此刻距離有點遠,陳星然已經轉過身,跟紀雲柏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直到陳星然的背影徹底從視野中消失,奚池才清晰的感覺到從心臟向外蔓延的沉悶與艱澀感。不是那種一下子讓人痛得死去活來的,而是綿長的痛苦和悲傷。
最難過的,莫過於他不知道為何心痛。
奚池起身,夏風吹來西瓜汁清甜的氣息。奚池感覺這場景莫名熟悉,他好像什麼時候經歷過。
但一切都好像隔了雲霧,摸不着。
奚池閉了閉眼,眉間擰出一道厲色。
就在這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阻擋自己去追憶更多的那道屏障——屏障上寫了幾行漂亮的正楷,筆力遒勁。
奚池看不完全。
只看清楚了最大、最力透紙背的兩個字。
——休夫。
緊接着,他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離,重重跌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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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車場,陳星然跟馬戲團諸位夥伴們再次道別,並且格外感謝團長這幾天來的照顧。
“照顧什麼,要是沒有你來碎大石,咱們馬戲團也不可能被奚家選中。除了每個人的工資,給馬戲團的錢抵咱們一個月表演門票呢,都多虧了你。”團長悄聲說,“我也是剛才跟他們二管家聊天才知道的,噓,保密。”
陳星然笑容淡了點。
是哦……
她還不知道奚家供奉的神仙是哪位。
今天吃的太快樂,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陳星然自省了一秒,紀雲柏就過來催她走。
三點的陽光正熱,似乎能刺進人的每一個毛孔里。不止是人,龍也不喜歡這種天氣。
“團長,再見。”陳星然給團長揮揮手后,兩人各自上車。
車子發動,駛出奚家后往左一拐,走上另一條路。
陳星然靠上椅背,閉了眼睛,腦袋後仰,下頜至脖頸綳出一條迷人的弧線,再往下,是隱沒在領口的微凸的鎖骨。
一路上都是綠蔭和海棠花,不算太熱,司機將車窗調下來點。
自然風吹着陳星然的髮絲,讓她一個普普通通休息的動作都帶了恬靜。
紀雲柏打量着她的側顏——分明跟程書淑很像,甚至比她容顏還精緻數倍,卻讓人代入不了程書淑。
他覺得,即使陳星然閉着眼,不說話,安安靜靜的靠着,身上也帶着獨特的肆意和張揚。倘若他敢做過分動作,這人隨時能上來給自己一爪子。
這個想法蹦出來的時候,紀雲柏自己都被逗樂了。
——陳星然是誰,是他的員工,是替身!
他需要怕陳星然?
他的胳膊漸漸越過扶手,朝陳星然那邊伸展。
還不等他接觸到陳星然垂下的左手,只見陳星然那隻手飛快的在空中一捏。
定睛一看,陳星然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了一隻小飛蛾的翅膀。
飛蛾還活着,在她指尖撲騰。小如芝麻的眼睛與霸總面面相覷。
陳星然依然沒睜眼,指尖一動,就把飛蛾甩出去了。
紀雲柏:“……”
正襟危坐。
目不斜視。
在心裏再默默背個什麼……八榮八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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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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