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瑞恩的通訊很快過來，炎瀾接聽。

瑞恩的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將軍，小黎它從長廊的氣窗里爬出去了！”

炎瀾頓住，第一反應不是那麼高的氣窗，它是怎麼爬上去的，而是擔心小崽崽摔下去。

炎瀾：“出去看看，別讓它出事。”

瑞恩：“是！”

炎瀾開動輪椅，跟了過去。

等炎瀾到了宿舍樓外，只看到瑞恩傻愣愣的站在外面。

炎瀾：“小黎呢？”

瑞恩一臉的懷疑人生，“消、消失了。”

炎瀾擰眉。

瑞恩趕緊解釋，“它從氣窗爬到外面，我追出來就看到它在空氣中奔跑，然後就、就消失了。”

炎瀾看着他，眼中是明晃晃的不信。

瑞恩急道：“是真的，氣窗那麼高，它不是爬牆上去的，而是、而是爬坡一樣，踩着空氣就跑上去了，出來以後它也是踩着空氣奔跑，然後就不見了。”

炎瀾調轉輪椅，“回去調監控。”

瑞恩一拍腦袋，“對對對，監控肯定拍到了。”

監控的確拍到了，事實和瑞恩說的一樣，小崽崽衝出餐廳之後，一路朝着走廊盡頭狂奔，目的很明確，然後小崽崽就如瑞恩說的那樣，踩着空氣跑到氣窗上去了。

至於小崽崽是如何在空中消失的，沒有拍到，不過炎瀾也能想到，小崽崽應該有些別人不知道的本事，看來那房間真是它所為了。

炎瀾道：“立刻派人去找，必須把它找回來。”

瑞恩：“是！”

瑞恩轉身要走，又被炎瀾叫住了，“暗中尋找，不要鬧大。”

瑞恩：“是。”

*

黎漾知道自己可以踩着空氣奔跑，這是它們的本領，守護獸能做到的事，他都能做到，可能是因為他太小了，能力不穩定，時靈時不靈。

他已經對虛空穿梭不抱希望了，沒想到在空中跑着跑着，身邊的景色突然就變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黎漾辨認了好半天，才確定自己還在奧斯星，沒有跑到別的星球去。辨明方向，繼續朝着家的方向跑，小短腿搗騰的飛快，一路飛奔。

黎漾跑累了，就鑽進路邊的綠化帶，抖落幾顆果子，飛快吃完，吃飽了繼續趕路。

黎漾跑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小短腿都要邁不動了，終於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

他沒敢進去，躲在院門外的綠化叢中，盯着家門，希望能看見父母和弟弟出來。

天漸漸黑下來，一輛熟悉的懸浮車開過來，那是爸爸黎彧申的車。

黎漾從綠化叢中鑽出來，跟着懸浮車跑，院門打開，懸浮車開進院子，黎漾被關在門外，扒在大門上往裏看。

懸浮車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正是黎漾的父親黎彧申。

黎漾很激動，想從鏤空大門裏鑽進去，就見別墅里迎出來一個陌生女人，黎漾頓住。

女人滿臉是笑，快步迎上來，“彧申，你回來啦，累不累？”

黎彧申：“今天不忙，禹行回來了嗎？”

女人：“沒呢，他整天忙來忙去，心裏只有研究，也不知道早點回來陪陪媽媽。”

“忙點兒是好事，男人應該事業為重，他做的沒錯。”黎彧申很自然的攬住女人的腰，兩人親昵的進了別墅。

黎漾僵在原地，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的禹行，是指杜禹行嗎？這個女人是杜禹行的媽媽？

黎漾茫然後退，盯着自己家門看了又看，確定是自己家沒錯。

家是他的家，女人卻不是他的媽媽。

黎漾想了想，從鏤空大門的縫隙里鑽了進去，走在黑暗裏，一路朝着一樓的窗口跑去，他壓低身體，蓄力躍起，小爪爪在空氣中踩了幾下，順利落在窗台上，他透過窗口往裏看。

他的爸爸正和那個女人一起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看得出來，他們很幸福。

黎漾蹲在窗台上，心裏很慌，他的媽媽和弟弟呢？

黎漾一直等到他們吃完飯上樓，也跟着爬到樓上的窗檯，他想知道媽媽和弟弟去了哪裏。

他看到黎彧申和那個女人住同個房間，睡一張床，他看到黎彧申抱着女人，親吻女人……

黎漾狼狽的從窗口逃開，沒控制好力量，從空中摔了下去，他彷彿感覺不到痛，一瘸一拐的出了院子，鑽進院子對面的綠化帶里。

他趴在濕漉漉的泥土上，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時空了，這裏不是他熟悉的世界，在他熟悉的世界裏，爸爸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媽媽善良溫柔，弟弟聰明懂事，外公慈祥睿智……

對了外公！

既然媽媽和弟弟不住這裏，會不會住到外公家裏了呢？

想到這裏，黎漾立刻打起精神，去找外公。

一路找去外公家，此時已經是深夜，別墅里一片黑，外公應該已經睡下了。

黎漾在院門外轉悠，決定偷偷看一眼，只看一眼，他想確定媽媽、弟弟和外公過得好不好，如果他們過得好，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黎漾從院門的縫隙里鑽進去，悄悄爬上二樓，停在主卧的窗台上，窗帘閉合，看不見裏面的情況，卻能聽見裏面有兩道均勻的呼吸聲。

怎麼是兩道？不該是兩道的。

黎漾又繞到次卧的窗檯，透過窗帘的縫隙，看見床上睡着一個幾歲小男孩，這個小孩顯然不是他的弟弟。

黎漾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可他還是心存希望，想知道住在這裏的人到底是誰，這是外公的房子，他們為什麼會住在這裏？

他沒有離開，躲在院外的綠化帶里，等天亮。

等待的時間裏，黎漾非常焦慮，他不停的吃果子，一顆又一顆，撐到不行了，他就休息一下，等消化了一些，他再繼續吃。

格溫它們說了，只有多吃果子才能快些長大，他要快快長大，要多吃果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黎漾親眼看見一家三口從別墅里出來，小男孩背着書包，在父母的陪同下上了懸浮車。

這一家三口黎漾都不認識，完全就是陌生人。

僅剩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黎漾不知道媽媽、弟弟和外公去了哪裏，他要去哪裏找他們。

黎漾漫無目的的遊盪在別墅區，他現在很想變成人，他想去找黎彧申問清楚，他的媽媽、弟弟和外公都去了哪裏。

他現在的狀態，哪怕找到黎彧申，也問不出任何事情。

黎漾停下腳步，除了黎彧申，還有一個人或許會知道他們的去向。

他的好友，宋柯然。

他被捕入獄，宋柯然經常去看他，需要什麼都是宋柯然給他送，那時候黎漾的親人都被看管起來，容星私立醫院也在停業接受調查，親人都沒法去看他，他只能通過宋柯然了解外面的情況。

黎漾非常信任這個好友，正因為信任，他才會拜託好友照顧他的媽媽和弟弟。萬一他有什麼不測，以媽媽柔弱的性子，未必能護住自己和弟弟，必須有個信得過的人幫助他們。

可能那時候黎漾就隱隱意識到，如果他出事，父母的婚姻可能也不會長久。黎彧申多麼驕傲的一個人，他不會允許有這麼個失敗又背負罪名的兒子。

在黎漾小的時候，父母的感情很好，哪怕他的基因無法和星際種族基因融合，黎彧申也沒放棄過，每年都會堅持給黎漾融合一次。

後來弟弟出生，遺憾的是，弟弟的基因也無法和星種融合，黎彧申表面不說，心裏肯定非常失望，因為他每次和母親吵架，都會提及他們兄弟的基因問題，這成了黎彧申攻訐母親的最好理由。

黎漾很努力做研究，除了為自己和弟弟，也想為媽媽爭口氣，因為他和弟弟無法相融的基因，都是來自母親，母親和外公一樣，基因都無法和星種融合，他和弟弟都遺傳了母親這一點。

可惜到最後，他的星辰種研究推廣失敗，他被捕入獄，最終死在獄中。

*

炎瀾看着滿是縫合線的小窩怔怔出神，他把和小崽崽相處的細節，仔仔細細回想了很多遍，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念頭？

黎漾已經死了，他死在了獄中，他的屍體已經被燒成灰燼，現在就埋在西普墓園，不可能活過來了，哪怕這隻小崽崽的脾氣再像他，也不可能是他……

瑞恩進來時，見自家將軍正在走神。

他敲了敲門，炎瀾看向他，“有消息了嗎？”

瑞恩：“還沒有。”

奧斯星這麼大，小崽崽又那麼小，還能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想要找到小崽崽的蹤跡，非常困難。

瑞恩幾乎不抱希望了，小崽崽漂亮又可愛，就這麼遊盪在外，但凡是個人就不會不喜歡它，可能它已經被別人撿回家了，他們總不能挨個排查整個奧斯星。

瑞恩小心詢問：“要發尋寵消息嗎？”

以炎瀾的身份，如果他公開尋寵，肯定很多人願意幫忙尋找。

炎瀾不想讓別人知道小崽崽的特別，越是特別，受到的關注越多，小崽崽的安全越是沒有保障，如果他想公開尋找小崽崽，第一時間就這麼做了，不會等到現在。

炎瀾沉吟許久，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再次冒出來。

他知道不可能，可萬一……萬一……

“將軍？”瑞恩發現將軍又在走神，不得不出聲提醒。

炎瀾閉了閉眼，把那荒誕的念頭拋開，“繼續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小黎。”

“是。”瑞恩領命離開。

瑞恩走到門口，又聽到炎瀾的聲音，“派人注意一下容星私立醫院。”

瑞恩一臉不解，“小黎會去那裏？”

炎瀾不知道，小崽崽給他的感覺太熟悉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也不想錯過那一絲絲的懷疑，特別是那個報道一出現，小崽崽突然就逃走了……當然，沒有報道的時候，小崽崽也無時無刻不想着逃走，可炎瀾還是放不下，他想看看小崽崽會不會去那裏。

炎瀾：“那邊人-流量大，派人注意着點兒，或許會有小黎的消息。”

瑞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