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鬥文里的男主(四)
謝知非回到原身的書房,翻看了一會往日處理的公文後,讓侍從找來的醫者也到了。
“小民見過侯爺。”這位醫者雖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大夫,但面前拜見的終究是身份貴重的一品勛侯,不免有些緊張惶恐。
謝知非從書桌後走出來,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禮,我尋你來是想詢問一下夫人的病情。”
大夫有些踟躕,怕有些話說不好,觸怒了貴人。
謝知非瞭然道,“但說無妨,我不會怪罪於你。”
像謝侯這等人物自然是金口玉言,大夫遂放心了下來,敘述沈慧娘的病情。
謝知非不懂什麼醫理,但也大致明白了大夫的意思。沈慧娘所患的是咯血之症,極有可能是五臟內腑衰竭所致,皆因多年來氣血嚴重虧損,也沒能好好休養,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之狀。
大夫搖了搖頭道,“恕小人醫術淺薄,侯夫人的病情,實在無能為力。”
他並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以永寧侯府的權勢地位,這段時日可以說請遍了名醫聖手,連宮裏的御醫也來看過了,但沒有一人敢說能救得了沈慧娘的。
否則沈慧娘也不會急着讓母親帶着庶妹過來,想着安排好身後事,免得叫人鑽了空子。
見謝知非神色認真,眉頭緊皺,倒是真心為夫人病情擔憂的樣子。
大夫忍不住道,“侯爺若是挂念夫人,不如讓夫人好生療養,多尋些補血益氣的藥材,也許還能再延續一兩年壽數。不然照現在這般氣血衰竭,恐難過得了五月份。”
這話大夫也對侯夫人說過,奈何病者並不怎麼聽得進去,大夫每天一回診脈,那脈象是越來越差。大夫也就只能指望病人家屬能多勸解些了。
“我知道了。”謝知非點了點頭,又再次問道,“除此之外,真的無藥可救,無人可醫了么?”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雖然劇情中設定的就是沈慧娘命不久矣,但謝知非也想努力做點什麼去改變。撇開為了完成任務,他也不願意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就這樣逝去。
大夫聞言遲疑了下,“這個在下也不能斷言。醫學一道奧妙複雜,無窮無盡,哪怕在下積累了不少虛名,但也不敢說平生見過所有的疑難雜症。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有不少隱匿鄉野坊間的名醫聖手,興許有別的法子也說不準。聽聞北地還有南疆就有一些奇人異士。”
謝知非聞言也有些豁然開朗,對於一般人家來說,或許艱難了些。但像永寧侯府這等權勢富貴高門,只要肯耗費大量人手和財力,未嘗不能尋找一線生機。
即便放在現代,不還有國內國外到處看醫生,各種方法都嘗試了么。
*
雖不得夫君寵愛,又與婆母爭鋒相對,但以沈慧娘的手腕,對侯府的大小事也是時刻都能了解到的。
初聽底下人說侯爺出了她的主院后,就去了書墨院。沈慧娘是又驚又慌,心口也疼了起來。
貼身侍女連忙安撫道,“夫人不必擔憂,侯爺今兒個沒有訓斥大公子,還讓先生給他放了一日假。侯爺帶着大公子在園子裏賞花散步,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就連身邊的書童也傳話說,大公子今日可高興了。”
沈慧娘聽后,捂着仍隱隱發痛的胸口,良久后長嘆道,“這倒是少見。”
她對謝琦生下來就體弱一直都懷有愧疚。若非她身子沒有養好,懷胎期間又要防着妾室甚至還有老夫人那裏,抓着后宅大權不放,日日辛勞,也不至於令孩子早產,自己也丟了半條命再也不能生育。
此後就將所有心血傾注在唯一的孩子身上。
她與侯爺離心,也連累孩子不得侯爺和老夫人喜。若是等她撒手人寰,恐怕就更沒人在意她的孩子了。
見沈慧娘露出傷懷之色,旁人勸慰道,“大公子本就是侯爺的嫡長子,侯爺看重親近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話是這麼說,所有人也清楚,謝琦越得侯爺看重,在府中地位也就越發穩固,府內府外的人也就不敢看輕了他去。就說往日侯爺事務繁重,不怎麼親近大公子,若非夫人手腕強硬又恩威並施,還不知道底下那些碎嘴爛心腸的人會怎麼怠慢呢。
王嬤嬤又有些惱道,“可惜被曾表小姐和七小姐打擾了,不然大公子還能與侯爺更多些相處,親近一下父子情誼呢。”
在後花園發生的事,沈慧娘也從底下人口中聽得一清二楚。這位表小姐也不是第一次來,尤其是在她病越發重了,甚至內院藏不住消息后,就來得更加頻繁,那架勢都恨不得長住在永寧侯府了。
當然這若是背後沒有老夫人的默許甚至支持,也不可能那麼容易。
沈慧娘神色淡淡道,“老夫人早就嫌棄我這個兒媳婦不如她意了,當然是希望她的好侄女能坐上這侯夫人的寶座。”
“老夫人這做的也太過分了,曾家也當真是無恥,未出嫁的姑娘就這麼巴巴地上趕着過來,什麼臉面都不要了。我看哪她就是衝著勾引侯爺來的。”
沈慧娘身邊的仆婢是天然站在她這邊的立場上說話,自然是憤憤不平,說著還勸慰沈慧娘道,“夫人您才是元配正妻,不要為了那些人傷了心。”
沈慧娘輕笑了一聲,她若還有什麼嫉妒心痛,就不會讓母親將娘家庶妹帶過來了。
她絕不會讓老夫人的盤算成真的。
對於一同見了侯爺的沈柔,沈慧娘主僕上下都沒什麼敵意。整個事情經過中,沈柔顯然是被帶累的,而且一舉一動都有分寸,合乎禮儀,沒有攀附的意思。
再者對待驕橫的表小姐,也是不卑不亢,既柔順懂禮又不過分懦弱退讓。
這樣的人也許對上老夫人,應該也不會落下風吧,沈慧娘心中多了幾分思量。
沈慧娘計劃讓自己的庶妹嫁進來做繼室,也不希望是個真的麵糰子擺設。不然的話只怕給了這樣的榮華富貴,也守不住這讓人覬覦的侯夫人位置。
要是沒幾年就讓老夫人的人奪了去,那沈慧娘再多的心血算計也將化為烏有。
在她的計劃里,便是以庶妹為繼室,再有娘家幫忙護住她孩兒幾年。
即便等繼室和老夫人小妾斗完了,坐穩了位置,那時謝琦也有十來歲,不再是懵懂小兒了,又有嫡長子的身份。不管繼夫人以後生下多少孩子,也終究和謝琦年齡差距甚遠,無法與之競爭。
到謝琦成婚立業了,一個庶出身份的繼母也擺佈不了他什麼。
沈慧娘考慮得很周全,卻想不到她那素來冷硬的夫君,竟然會真的愛上了她的庶妹。
她也是少時對謝紹一見傾心,主動向父母提出想與當時的謝家結親。可在嫁入謝家后,那滿腔少女情思在夫君的冷漠下漸漸化成了灰。
多少個日夜裏她獨守空房,她接連小產,被婆母刁難,被妾室算計,拼着性命生下唯一的孩子,這些時候,從來見不到那個男人。漸漸得,她的心也變得又冷又硬,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謝家生存下去。
在沈慧娘心目中,謝紹這個人心裏只有謝家的榮耀,多餘的感情,更是吝嗇得不願給他的妻兒一分一毫。
連她都沒有得到真愛,謝紹又憑什麼擁有呢。
謝知非還不知道沈慧娘對原身藏着那麼深的怨恨,不然他的心情可能就沒這麼輕鬆了。任務目標仇恨值越高,這任務難度也就更大了。
他問完大夫沒多久,就有侍從進來有事稟告道,“侯爺,老夫人請您過去。”
謝知非問道,“老夫人那邊的宴會已經結束了么?”
否則一群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他過去可是很不合適的。自從在花園那遇到過一次曾采月和沈柔后,謝知非就讓人注意着老夫人的棲芳閣那邊,有什麼事好彙報自己。
侍衛低頭回稟道,“宴會已經結束了,各府女眷千金也已離開,沈夫人和沈家的幾位小姐也回去了,只是……”
謝知非微挑眉,“只是什麼?”
侍衛頭更低了些,“曾家表小姐被留了下來,老夫人還安排了青宜院,說是希望表小姐陪着她在侯府住一段時日。”
先前侯爺在後花園的態度,擺明了不喜表小姐,侍衛也怕這話說出來影響侯爺和老夫人之間的關係。
謝知非略思索了一下,便開口道,“安排人送表小姐回曾家,莫要延遲。”
他聲音低沉,帶着些許冷冽,“另外,傳令下去,從今日起永寧侯府閉門謝客,莫讓人打擾了夫人養病。”
侯爺向來不插手府中內宅事務,但這次恐怕是要整頓一二了。侍衛頓時心中一凜,不敢有所質疑,立刻稱是。
*
謝知非很快來到了老夫人所在的住處。
老夫人保養得宜,吃穿住行一應用度無處不精細富貴。自從謝家恢復了祖上永寧侯爵位后,她便是受朝廷誥命的侯府老封君,兒子又是當今的肱骨重臣,京中多少高門勛貴女眷不奉承巴結她。
這日子着實是安逸又享受,唯一不大爽快的就是永寧侯府這樣的高門人家,子嗣卻着實單薄,謝紹人過而立之年,膝下僅有一子一女。
唯一的嫡子病弱,看着不大成材。另外是姨娘所出的女兒,一個庶女,老夫人也懶得上心在意。
后宅子嗣不豐,老夫人自然遷怒怪罪於兒媳沈慧娘頭上。
而恰好沈慧娘也不是什麼柔順的性子,甚至手腕厲害連讓老夫人也挑不出差錯來,哪怕有時仗着孝道想找麻煩,結果還是老夫人自己吃了虧。
譬如謝琦剛一出生時,老夫人就想抱養到身邊來,硬是沒能得逞。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這個讓她不喜的兒媳婦即將命不久矣了。
老夫人一開始還沒有想過讓娘家侄女嫁給侯爺兒子,考慮多是京中的名門貴女,還是曾家那邊先說動了她,同她分析了一番利害關係。若是娘家侄女做了侯府兒媳婦,不但不會和她爭府中大權,還能生下血脈關係與她更親近的孫子孫女,這豈不是兩全齊美。
所以在侄女回來跟她哭訴表哥惱了她一事後,老夫人立刻着急地散了宴會,還讓人去尋侯爺過來,好說道說道。
*
一見謝知非,老夫人就親熱道,“紹兒來了。”
謝知非坐下來之後,屋內的婢女奉茶上點心,老夫人先是一頓噓寒問暖,才說到了正題。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疼愛的娘家侄女已經被謝紹安排送走了,反而還為曾采月說起了好話,
“我聽采月說,今日不小心碰見了你,你也很久沒見她了吧,采月如今也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都到了出嫁的年齡。”
謝知非點了點頭,沒有反駁,端起杯子來喝茶。
老夫人見狀心中微喜,又繼續試探道,“慧娘這身子怕是不行了,這以後的事也該打算起來,畢竟我們永寧侯府也不是尋常的人家。”
見謝知非沒有說話,一貫的冷淡神色,老夫人終於道明了心意,“我看采月這孩子就很好,適合當侯府夫人。她又是琦兒的親表姑,哪怕做了繼室,也一定會好好待琦兒的,不會委屈他的。”
謝知非將茶盞放在案桌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聲音雖不大,室內瞬間莫名地噤聲了起來,他看着老夫人,輕聲道,“這是母親的意思?還是曾家的意思?”
老夫人面色一尷尬,頓了頓道,“你這話說的,難道我還會害我的親兒子親孫兒不成?”
謝知非眉下漆黑的雙眸看得老夫人心裏發虛,彷彿被看穿了所有的謀算,頗有些坐立難安。
還是謝知非先轉開了視線,畢竟是原身的母親,他也不會態度過於強硬,“您是琦兒的親祖母,當然不會害他。只是這繼室之事,我自有打算,您不必多管了。”
謝知非又淡淡道,“表妹既然到了適婚芳齡,曾家若願意,我這做表哥的也可以幫忙尋一門合適的婚事。至於這繼室之說,母親就不必再提了。”
“什麼就不必再提了?你表妹哪裏不好了。”老夫人聞言就急了,她可是和娘家都承諾好了這事,“可是沈氏在你耳邊說了些什麼?”
老夫人見着以往侄女來府上做客的時候,兒子也沒有表露什麼反感。怎麼今日就直接表明了態度,甚至連為曾采月相看婚事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擺明了是對其無意。
老夫人認定了是旁人作祟,而這個人除了沈慧娘還能有誰,老夫人氣急了連面子都不給,直接以沈氏稱呼,足見對其不喜。
當著謝知非的面,老夫人又恨恨地數落起沈慧娘的不是,“我知道這個狠毒的婦人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想讓她的庶妹嫁進來么,也不看看她沈家是什麼小門小戶,才四品的侍郎,也敢讓庶出之女肖想侯府夫人的位置,真把永寧侯府當是他們沈家的所有之物不成。”
謝知非打斷了她的話道,“您嫌棄沈家官階低,難道曾家又好到哪去了?”
真論起來曾家現在的當家老爺,原身名分上的舅舅也只是個五品的員外郎,尚不如沈家。
老夫人語氣一噎,然後訕訕道,“怎麼說也是至親骨肉,自然是不一樣的。”
謝知非抬了抬眸,似笑非笑道,“的確不一樣,當初謝家還不是永寧侯府的時候,曾家也沒有提起過結親的事。”
昔日謝家落魄,曾家可未必看得上眼。前朝諸皇子奪嫡時,曾家也跟風站隊,不過他們投靠的不是謝紹支持的五皇子,而是當時大熱門的三皇子,還將嫡女送進了皇子後院做侍妾,可想而知結局。
若非曾家是謝紹的舅家,恐怕沒那麼容易逃得過清算,得以保全。現在反倒是仗着永寧侯府這門親戚抖了起來,只不過他們素來不敢到原身這個冷麵侯爺這裏說話,都是私底下到老夫人這裏頻頻走關係。
這些原身不在意,不代表不知道的一清二楚。
謝知非心中微嘆了口氣。
正相反,沈慧娘嫁給謝紹的時候並非高嫁,沈家是四品京官,沈慧娘又是嫡出長女,自然是得到精心教養的。
而那時謝家不似現在這般風光,不過是個落魄勛貴人家罷了,藉著祖上餘蔭謝紹才做了皇子伴讀,但五皇子未露鋒芒,人微言輕,支持他的謝家也不被京城高門放在眼裏,與沈家結親算得上是一門好婚事了。
在原身僅有的一些記憶里,最初老夫人也是比較喜歡沈慧娘這個舉止得儀端莊大方的兒媳婦。
但隨着謝紹因為從龍之功,平步青雲,謝母心態漸漸就轉變了。
從挑剔后宅人少子嗣不豐,到嫌棄沈慧娘家世不高,配不上永寧侯夫人的位置。這些年來謝紹與沈慧娘之間隔閡頗深,日漸離心,與老夫人經常在他面前添油加醋也分不開關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謝知非也不會一上來就幫忙調解婆媳關係,當前先打消了老夫人準備讓娘家侄女嫁進來的念頭再說。
“表妹已經十八了,久居侯府於名聲也有礙,我已經讓人送表妹歸家去了。我也傳令下去,近來閉門謝客,不要讓閑雜人等打擾了夫人養病。”
謝知非冷靜地道明了決斷,那不容置喙的態度讓老夫人也說不出話來。
曾采月在劇情設定中只是個小炮灰角色,別說女主沈柔,就是卧病再床的沈慧娘也能擺平她,但留在侯府總歸是個麻煩。
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一個小姑娘,謝知非也不希望她落得劇情中那樣因兩方爭鬥而被算計了清白,不得不隨便嫁給一個紈絝子那樣的結局。
為母則剛,沈慧娘臨終時的確表現得不擇手段,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謝知非也只能先將禍端扼殺在萌芽里。
謝知非同樣認為任務目標作為病人需要靜養,實在沒必要弄的侯府如今日這般人多熱鬧。
老夫人又何嘗不知道曾家前倨後恭的態度,當年對她這個出嫁女也不怎麼上心,一等到她兒子當上了侯爺才吃相難看地攀附了上來。
但說到底那畢竟是她的娘家人,血脈至親,忍不住就偏幫一些,心裏也樂於享受娘家人對她的諂媚巴結。
可是她敢刁難算計沈慧娘這個兒媳婦,卻不能對兒子的決定說什麼。
哪怕有孝道在,謝紹依舊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一言九鼎,連老夫人也不會與他硬對着干。老夫人見識眼界雖有限,但也深知自己的一切榮華地位都繫於兒子身上。
老夫人嘆了口氣,沒敢再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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