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魂飛魄散
“巴達岩，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哽咽道。
我能感受到巴達岩深切的無奈與悲哀，他此生應該都沒有如現在這般無助過。他無懼死亡，唯獨我是他的軟肋，現在要他捨棄自己的軟肋，無疑比剜肉剜心還要痛苦。
“巴達岩，別再考驗我的耐性！”楊淮盛陰陽怪氣道。他把木棍移到我的腘窩上，用力一按，我疼得冷汗直流，死死咬住嘴唇，沒有呼疼。
巴達岩猛地睜開眼，眥目欲裂地嘶吼，“我還是那句話，印信已毀！”
“還不肯說？好！很好！”楊淮盛氣笑了。
他徹底喪失了耐心，竟讓人把木棍換成了鐵棍。看到閃着寒光的鐵棍，我恨不得暈死過去。
巴達岩更加悲憤，“楊淮盛，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巴達岩，是你自己冥頑不靈，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楊淮盛冷笑道。他手中的鐵棍重重地打在我雙腿上，耀武揚威般大聲狂笑，“本來就就是個身體虛弱，這下得徹底殘廢了！”
“楊淮盛，你這個老王八，挨千刀的混蛋……”我死忍住沒慘叫，只能以謾罵楊淮盛的方式來發泄痛苦、和心裏的內心的絕望。
楊淮盛不以為然，嘲謔道：“張春曉啊張春曉，你會淪落到今日這種境地，全是拜巴達岩所賜，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攤上這麼一個巴達岩！”
“春曉！”巴達岩原本已經慘白無色的臉，此時更是蒙上一層死灰。
“巴達岩，春曉沒用，沒本事救你出去，這段時間，也沒幫過你啥忙，現在還連累你被威脅……”
我知道今日我和巴達岩都難逃一死了，很怕再也沒機會和巴達岩說話，就把要說的話哭喊出來。
巴達岩老淚縱橫，用力搖頭，“不！春曉，你很勇敢，也做得夠好了，都是我害了你！”
“好一個夫妻情深！不交出印信，我就送你們去見閻王！”楊淮盛咬牙，眼裏閃過一抹嫉恨。
鐵棍再度落下的時候，他加重了力道，我已經血肉模糊的腿更加慘不忍睹，也徹底廢了。“啊--”彷彿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我忍不住厲聲慘叫，整個人昏厥了過去。
意識迷糊間，我似聽到巴達岩悲痛欲絕地大喊着我的名字。
巴達岩充滿決絕的聲音響徹而起，“春曉，就讓痛苦早點結束吧，別怪我、別怪我！”
不知巴達岩做了啥，楊淮盛好像受到巨大的驚嚇。他怒聲大吼，“巴達岩，你瘋了？快住手！”
巴達岩沒理會他，聲音變得縹緲不真切，“春曉，我的春曉別怕，我這就帶你走！”
“巴達岩！”我無聲地叫喚，心疼得破碎不堪。悲傷的情緒壓得我喘不過氣了，眼淚也一下子狂涌了出來。
努力了好久，我才撐開沉重的眼皮，不等我看清是咋回事，楊淮盛就掐住我的脖子。他把我整個人提了起來，狠聲威脅，“巴達岩，你再不住手，我就掐斷她的脖子！”
巴達岩不受他的威脅，不舍地叫了我一聲，就疾念起咒語。
“廣修浩劫，靈定無量毀天跡，九幽魂噬滅，普皆冥成拔度途，三苦施破咒……”我不知道這是啥咒語，越來越不安，一種難言的壓抑瀰漫在心口，整個人莫名地煩躁了起來。
潛藏在我體內的東西，也受到我情緒的影響，好像在我體內衝撞着，想要破體而出。隨着咒語的落下，巴達岩周身湧出了普通人肉眼不可現的黑光、與黑霧。
陰陽道的弟子企圖阻止巴達岩，但還沒靠近，就被巴達岩身上迸發的無形氣流給震開了。
任憑楊淮盛氣急敗壞地怒吼，巴達岩就沒停下的意思。
牢房裏的青伢子也顧不得偽裝了，他驚吼道：“青伢子，你這個瘋子，快住手，你不想活，也別帶上我啊！”
事到如今，我咋可能猜不出巴達岩想要同歸於盡。他使出的應該是非常可怕的殺招，連楊淮盛和青伢子都非常忌憚。
和請外援一夥的一個老頭，驚喊道：“天，居然是毀天伏魔咒！”
聽到是毀天伏魔咒，我驚駭極了，以前聽巴達岩說起過。毀天伏魔咒，正如其名，具有毀天滅地的威力，據說是陰陽道古時某個先祖所創，只傳授歷代宗主。外公是上任宗主最信重、選為繼承人的徒弟，得以學會毀天伏魔咒。
因巴達岩師父的死、他逃離陰陽道，毀天伏魔咒等於失傳了。
楊淮盛這個後面才推選出來的代宗主根本沒機會、也沒資格學。
巴達岩會毀天伏魔咒的事，在當時的陰陽道應該不是秘密，楊淮盛才沒那麼震驚，他是怕因此沒命、陰陽道就此被毀。
毀天伏魔咒的威力大得可以抹滅任何鬼物，可一旦使出，就等於同歸於盡。
等巴達岩完全使出毀滅伏魔咒，恐怕在場所有人都得死。不到萬不得已，巴達岩也不會使出這樣的殺招。
“巴達岩！”我自語般低喊，不敢驚動巴達岩，怕害他分心。既然註定要死，能和巴達岩死在一起，我死而無憾了。
“可惡！巴達岩，你要死就死，何必拉上我？”楊淮盛憤怒地把我甩到地上，沖向巴達岩。
見他手裏拿出一張黑色的符紙，我駭然大驚，“巴達岩小心！”符也是分等級的，最常見的是黃符，往上是紅符、紫符，等級最高、幾乎無價的是黑符。
哪個門派能得到一張紫符都捨不得用，甚至供起來當鎮派之寶，何況是更珍貴的黑符？
想不到楊淮盛居然有黑符，符紙的效用不止針對妖魔鬼怪，也能用在人身上。雖不知黑符的真正效用、對巴達岩的危害有多大，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楊淮盛使用黑符。
可是我的雙腿都斷了，渾身疼得要散架一樣，根本無力阻止。眼看楊淮盛念出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后，就要拍出黑符了。
我想都沒想，就拿起掉落在我身邊的鐵棍，咬牙拼盡全身的力氣，擲向楊淮盛，“老賊，你去死！”
楊淮盛沒想到我會偷襲他，被鐵棍擊中了背部，他悶哼一聲，手一抖，黑符掉落在了地上。“龍軒，弄死這個臭丫頭！”
楊淮盛狠瞪了我一眼。對自己的弟子下完令，他又拿起黑符，但太遲了，巴達岩已經停止念咒。龍軒要捉住我的手僵住了，他驚慌道：“師、師父，我們快跑吧？”
楊淮盛慌了，大喊道：“快跑！大家快跑！”剛才之所以沒跑，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能夠阻止巴達岩，陰陽道這些弟子們也同樣這麼想。
現在要跑已經來不及了，以巴達岩為源，狂湧出一陣陣令人窒息的壓力，把眾人束縛住。每個人都無法動彈，更別提跑了，整個屋子、包括那兩間牢房，所有的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在場的東西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了起來，四處碰撞着。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驚人的場面，身體被擠壓得萬分痛苦，好似下一刻，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一樣。
再看巴達岩，我駭得渾身血液逆流，“巴達岩，不要啊！”
巴達岩原本沒有一點血色的皮膚如同充血般，他嘴裏不斷噴血。
不單這樣，我隱隱看到巴達岩的魂魄在他身體內變得扭曲膨脹，好像隨時都會爆炸般。饒是我再沒見識，也看得出巴達岩的魂魄處於自爆的狀態。
我突然想到巴達岩和我說起毀天伏魔咒的時候，似乎沒把話說完。當時他沒給我追問的機會，就岔開話題了，難道是隱下了同歸於盡后的過程中，還會自爆魂魄？
這麼說，巴達岩不僅會死，還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我可以和巴達岩同生共死，但不願巴達岩連魂魄都毀掉，“巴達岩，快住手、快住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