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見到八達岩
那道鐵門是特製的,能阻隔外面的鬼氣,而裏面果然是牢房。潮濕的通道兩旁是一間間由鐵條圍成的牢房,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想到巴達岩就被關在這種如煉獄般地方?我就心疼得無以加復。
楊淮盛也跟着進來了,他如閑話家常般說,“巴達岩脾氣倔,嘴也硬,你可得好好勸勸他!”
我死死咬着唇,強忍住往他臉上吐口水的衝動。楊淮盛似沒看到我的態度,自顧自說,“春曉,別以為我會相信你肯乖乖交出印信,不過不要緊。”
他故意不把話說完,我隱隱猜出他的意思,沒問下去。通道的盡頭還有一道鐵門,楊淮盛命人打開鐵門上的鎖。
鐵門還沒打開,裏面就傳出青伢子的譏笑聲,“巴達岩,想不到你會落到這種下場,真是--”在開門聲響起那一刻,青伢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可惡!”我既氣憤他對巴達岩的譏諷,又因即將見到巴達岩而激動、心疼。
門終於完全打開了,先是看到裏面還有兩間牢房,青伢子等人被關在其中另一間。另外一間牢房的光線較弱,但我一眼就認出躺在角落、背脊傴僂的人是巴達岩。
“巴達岩!”我崩潰大吼,眼淚如水龍頭一樣狂涌。
聽到我的聲音,巴達岩虛弱的身體微動了一下。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直接把擒制住我的少年推開,撲到了牢門前,“巴達岩,是我啊,我是春曉!”
“春曉?”巴達岩聲音嘶啞地問,他艱難地轉過身。看清他削瘦得更加蒼老的臉,和空蕩蕩的右肩,我哇地一下,嚎啕大哭了起來,“巴達岩、巴達岩……”
我哭得快斷氣了,除了剛看到巴達岩的斷臂那會,從未如現在這般心痛。到了現在,巴達岩都還在心疼我,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慰我,“春曉別哭,我沒事。”“巴達岩,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哽聲道。
楊淮盛涼涼道:“我說過了,想救巴達岩很簡單,只要交出印信!”
“我也說過,印信不在春曉手上,早就被我毀了!”巴達岩抬起頭,冷視着楊淮盛。
“巴達岩?”我有些錯愕,以為巴達岩只是不肯交出印信,沒想他會說毀了。
“巴達岩,你的好妻子可不是這樣說的,她已經承認印信在她手上!”楊淮盛壓根就不相信巴達岩的話。
“春曉不過急着救我,不管有沒有,她都會承認!”巴達岩冷聲道。
楊淮盛似乎覺得巴達岩的話有道理,表情有些古怪。
巴達岩用僅剩的手,撐着地面,吃力地挪到我面前。他用僅有我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春曉,絕對不能把信印交給他!”
“巴達岩,我只要你活着!”我搖頭,在我看來印信遠不如巴達岩的性命重要。而且,我也無法理解巴達岩為啥要拚死保住印信,是因為裏面的東西?
巴達岩看穿我的想法,苦笑說,“傻姑娘,印信不能落在楊淮盛這種人手上,重要的是,裏面的東西一旦被心術不正的人拿到手,天下必將大亂!”
楊淮盛以為我和巴達岩在商量要不要交出印信,竟沒有阻止我們私語。
可他迫切地想得到印信,耐心有限,“你們到底說完沒有?”
那個少年眸色一閃,對楊淮盛說,“師父,我看他們應該是不想交出印信。”楊淮盛聽了這話,瞬沉下臉,“龍軒,你認為印信會在誰手上?”那名叫龍華的少年,神色漠然地各看了我和巴達岩一眼,“依弟子之見,印信應該在巴達岩手上,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交給張春曉這麼一個小姑娘。”
“你胡--”我怕楊淮盛以為印信還在巴達岩手上,要折磨巴達岩,剛開口,就被巴達岩以眼神阻止了。
巴達岩淡淡說,“你徒弟說得對,這麼重要的東西,我除了銷毀掉,不可能交給春曉。”
“巴達岩,你們別考驗我的耐性!”楊淮盛惡聲道。龍軒提議道:“師父,要不對春曉上刑?巴達岩自己嘴硬,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張春曉受折磨。”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憤怒道:“你這臭小子,小小年紀,心腸咋這麼歹毒?”龍軒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無毒不丈夫!”
“不準傷春曉一根汗毛!”巴達岩看似憤怒,但沒有露出半點慌張。
“巴達岩,我--”我喉嚨像堵了啥東西一樣,難受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因為我看到巴達岩緊握住的拳頭青筋暴起,他是怕表現得越在意我,楊淮盛他們越要對我下狠手。
這段時間,巴達岩疼我如至寶,怎可能捨得我受到傷害?我要真的受刑,最痛苦的是巴達岩,可他終究為了保住印信,選擇割捨我。
如果真如巴達岩所說,要是印信裏面的東西,被心術不正的人拿到手,天下會大亂。那麼,在我和天下蒼生之間,巴達岩選擇了蒼生。
“把巴達岩帶出來!”楊淮盛命人把巴達岩帶出牢房。他們把巴達岩捆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而我則被按在一張長條木椅上。
大槐樹發出嗡嗡的聲音,滿天槐花飛舞着,就像是孤獨的舞者,在跳謝幕舞,隨着咚的一聲巨響,大槐樹倒在了地上,粗大的根漏了出來,散發著陣陣寒氣。
我拍了拍眼前的灰塵,“怎麼這麼大的寒氣?”
“是陰氣。”另一個少年肯定的說,他走到樹根旁邊,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樹根,計算了一下這個樹根所在的方位,拿着鐵鍬走到那個地方,又開始挖。
一口小小的棺材,應該是裝嬰兒的,我跑過去看了一眼,棺材上貼了一張小小的照片,是一個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嬰兒,不過照片上明顯是活的。
那個嬰兒是誰,我不知道,也沒有時間知道,只是,為什麼要挖嬰兒的棺材呢?
說不害怕是假的,可我不能揭穿巴達岩,真的拿出印信,楊淮盛不一定會放過我們。
特別是巴達岩,他肯定對巴達岩恨之入骨,拿到印信后,十有八九會殺了巴達岩。
我之前承認印信在我手裏,不過是緩兵之計。眼下我和巴達岩,總有一個人要受刑,我寧願受刑的人是我。
楊淮盛沒有讓人搜我的身,是認為我不可能把印信帶在身上。
高雲權再三交代不能傷我,楊淮盛也只是在敷衍他。
“巴達岩,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腸到底有多硬,能不管你外孫女的死活!”楊淮盛道。
“就算你們把她打死,我也拿不出印信!”
巴達岩口氣冷硬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我打!”隨着楊淮盛一聲令下,兩個陰陽道的弟子高舉着木棍,往我臀部打下來。我被按住無法動彈,只能任由木棍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着。
“啊--”我厲聲慘叫,火辣辣、如同皮肉被撕開的巨疼,從我臀部蔓延至大腿。彷彿感受到了沈瀅當時的絕望,我痛苦地要窒息般。
“春曉!”巴達岩再也控制不住,心疼得老淚縱橫。這一幕讓楊淮盛亢奮不已,他坐在弟子搬來的椅子,肆然大笑,“哈哈!給我打,重重地打。”
“楊淮盛,你不得好死!”巴達岩悲怒交加,拚命地掙扎着。他只剩下一隻手臂,綁在他身上的繩索又混合了玄鐵製成的,掙扎得太用力,在他身上勒出道道血痕。
看到巴達岩這樣,我嘶聲大喊,“巴達岩,你不要動、不要動……”
“說!印信在哪?”楊淮盛質問道,眼神無比狠辣。
“印信被我毀了,難道你要我弄個假的給你?”
巴達岩不知要耗盡多少力氣,才說出這話,他愧疚得不敢看我。
“巴達岩,你真以為我那麼好騙?”楊淮盛暴怒了。
“我句句屬實,信不信由你!”巴達岩仍不肯鬆口。
楊淮盛奪過其中一個弟子手上的木棍,抵在我雙腿上,“你再不說,我把春曉的腿打斷!”聽到要把我的腿打斷,我恐懼到了極點,可我不想讓巴達岩失望,不敢驚喊出聲,更不敢求饒。
“春曉,我對不起你!”巴達岩含淚看着我,顫着毫無血色的唇說。他說完,悲慟地閉上眼,意味着完全割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