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別離開我

第四十八章.別離開我

“什麼前世?什麼今生?難道你要告訴我,那個‘weiqing’,是你前世認識的人?”

衛初宴淡淡地說了句。

趙寂被她看得一顆心沉落下去,但這時不是痛苦的時候,趙寂縱然有着許多的擔憂,還是決定與衛初宴說清楚。

她沒有忘記,上一次欺騙衛初宴所鑄成的苦果,她想,如果這次的坦白真的喚醒了衛初宴的前世記憶,她也認了。

不能讓“衛卿”成為橫亘在她們兩人之間的鴻溝,衛初宴心思太重了,一旦認定一件事情,就很容易鑽牛角尖。

而上一次她鑽牛角尖,釀成的是極大的苦果。

“你說,什麼是‘前世今生’?”

衛初宴等着她開口,這麼嚴肅的時刻,趙寂脫口而出卻是一句“前世今生”,在衛初宴看來,簡直是一種拙劣的逃避行為。

沒有別的理由了嗎?所以連這種虛無縹緲的借口都用上了。

衛初宴心中氣急,反而冷靜下來,一雙冷眸古井無波,靜靜等着趙寂的解釋。

趙寂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那雙總是明亮堅定的眼眸中,罕見地露出一點飄忽,是陷入回憶中了。

她的神情嚴肅起來,久未泄露的氣勢,也因回憶的關係,隱約透了幾分出來。

衛初宴忽然覺得,這一刻的趙寂十分陌生,她覺得奇怪,一個人的眼神發生了一點變化,居然就連氣質都改變了,如果說以前的趙寂總讓她聯想到溫暖燦爛的朝陽,那麼此刻的趙寂,雖然仍然像個太陽,卻像是正午時分高高掛在天上的那輪紅日,讓人覺得耀眼奪目、高不可攀。

有種奇怪的威嚴感映射在她身上,衛初宴覺得陌生,但忽然又恍惚起來,好像她已經看過這樣的、高高在上的趙寂很多年。

衛初宴的恍惚中,趙寂開口,語出驚人:“你想知道‘衛卿’是誰對嗎?我都告訴你,她的確是我前世認識的人,但‘衛卿’不是她的名字。‘衛’是衛初宴的衛,‘卿’是愛卿的卿,衛卿的意思是,衛卿家、衛愛卿,這不是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衛初宴。”

衛初宴狠狠顫了一下,趙寂看着她,知道她心中震蕩,但話已出口,斷沒有回頭的道理,故而趙寂又認真地重複道:“她叫衛初宴,她就是你。如果說我在夢裏喊了‘衛卿’,那,我喊的也是你。”

知道嗎,都是你,從來都是你。

可衛初宴是不信的,她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狐疑,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饒是衛初宴聽了,也不由錯愕。她原本只是想聽聽趙寂究竟能編織出一個什麼樣的謊言,卻不曾想,趙寂還真的夠能扯的。

趙寂把“衛卿”說成是前世的她,是想讓她覺得,趙寂心中並沒有其他人嗎?可是這樣的借口,任誰來聽,都不會相信吧?

都到這時候了,還要來騙她嗎?衛初宴的眼神又銳利了幾分:“這世上,哪有什麼前世今生?而且就算是有,難道你還能記得自己的前世嗎?趙寂,你要騙我,也應該騙得高明一點。”

窗戶沒關好嗎?冷風還是灌進來了,吹動衛初宴的髮絲,那些墨線在空中飛揚,令女人顯得愈發清冷。

冷然中帶着癲狂。

趙寂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信的。”

“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風更大了,吹得人心口發疼,趙寂其實不是很怕冷的,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往衛初宴那邊靠,可衛初宴動彈了一下,極快地躲開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痛苦。

趙寂僵硬了一下,伸手,環抱住自己,神色之間有股寂寞在蔓延,但不出片刻,她又恢復了精神,不氣餒地湊過去,死死抱住了衛初宴,嬌滴滴道:“我冷,你就讓我靠一下。”

衛初宴動了一下,沒掙脫,也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像以往那樣親昵地回抱住她,只是神色冷硬地坐在那裏,不聲不響地看着她。

趙寂牛皮糖一般地纏上了她,見她不動,就得寸進尺地往她懷裏坐,衛初宴眉頭一跳,剛要推開她,卻聽趙寂依偎在她身邊道:“我給你說個故事吧,以前發生過的,真實的故事。你聽完,再跟我生氣,好不好?”

比針鋒相對的吵鬧更戳人的,其實是趙寂這樣的溫言軟語,至少,衛初宴那顆本來就脹滿了火氣的心臟,在她這樣的低聲乞求中,完全暴動不起來。

衛初宴嘆了一聲:“你說。”

她便聽聽,趙寂究竟還能說出個什麼奇詭的故事。

有關於......那所謂的“前世”嗎?

雪下得愈發大了,窗檯凝結出白色的雪晶,刀子一般的風聲中,趙寂將記憶中塵封已久的事情與衛初宴娓娓道來。

這一次,她毫無保留。

那真是個很長的故事,月落日升,冬日寂靜的陽光灑落在人間時,趙寂才說完。然而那也是個極短的故事,故事裏的兩個主人公,一個隕於二十四歲,一個也不過活了三十餘年,她們的生命,哪怕只與普通人比對,也短到令人惋惜,何況,她們一個是驚才絕艷的文臣、一個是坐擁天下的帝王。

衛初宴久久沒有動彈。

如果說她一開始是想聽聽趙寂究竟能將這個謊言圓到何種程度、是想找出趙寂話語中的漏洞,但當她聽完以後,她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相信了。

那個故事,真實到令人害怕,衛初宴是有幾次想要打斷的,她驚訝地發現,隨着“故事”鋪開,她腦海中竟然會模模糊糊閃過一些片段,那些片段,竟與趙寂所說的極為相似,這怎麼能不令她驚疑?她本來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神那一套,可是那些片段,又怎麼解釋呢?

這樣的事,誰會相信?

可是,若那些是真的,那麼前世也太過痛苦。衛初宴又難以自已地咳嗽起來,嘴裏嘗到濃郁的鐵鏽味,她垂下眸,眼神中閃過無數種情緒。

她今晚,其實發了很大的脾氣。

有人發脾氣是外泄,像突然噴發的火山,傷的是他人。有人發脾氣是內收,像開槍時被堵住了槍口,火氣沉結於心,傷的是自身。

衛初宴顯然是後者,她嘴唇上的紅色,刺痛了趙寂的眼睛,趙寂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想要看一看她,卻被心神震蕩的她毫不溫柔地拂開了。

再一次咽下嘴裏的甜腥,衛初宴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這段日子以來,她睡得太少了,經常是徹夜不眠,換做一個普通人,大約早就瘋掉,可是她既睡不着、也瘋不掉,她只能整夜整夜地聽着趙寂的夢話,將懷疑與痛楚反覆咀嚼,鬱結於心,怎麼能不出問題?如果她不是個頂尖Alpha,可能都不會這麼傷,普通的Alpha至少在極度痛楚之下會強制入睡,可是衛初宴不一樣,只要她還沒有到達極限,她就只能在這樣的自傷中反覆循環。

昨晚,她終於問出了口,然而得到的答案卻令她心潮翻湧,她現在不僅心緒煩亂,身體也瀕臨崩潰,甚至,隱約察覺到了信息素暴動的傾向。

信息素暴動,是殺傷力極大的一種病,不僅針對他人,也針對自己。信息素暴動的Alpha,是會發瘋的。

衛初宴的不對勁,趙寂也察覺到了,或者說,她聞到了。

正常來說,衛初宴的信息素香味是清淡的梅香,聞着令人心曠神怡,但這一次,趙寂聞到的梅香上帶着血的味道,也有雪的味道,但那是與窗外的初雪截然不同的、深冬凜冽的味道。

她聞到寒風刮過枝頭,梅花倏然凝固,她聞到冰川轟然崩塌,萬千冰錐穿刺而來。

帶着強烈不確定性、攻擊性的信息素令趙寂本能地防備起來,可是她的舉動卻不是防備,她不顧信息素對她造成的損傷,擔憂地去檢查衛初宴的情況:“你是不是受傷了?你讓我看看。”

衛初宴扣住了她的手,眼神很是凌亂:“我心裏亂得很。”

她不再說“我不信”了。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有鮮血流出,但她恍若未覺,只是痛苦地看着趙寂:“趙寂,我心裏亂得很。”

那些紅色蔓延在趙寂的眼裏,趙寂一瞬間又怕又憂,她跳下床:“我去拿葯,不!我們去醫院!”

她說著,用力去拉衛初宴,可是衛初宴如果不想動,趙寂又怎麼可能拉得動她?衛初宴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忽然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趙寂僵住了,而後打起戰來,從身體到小手指尖都抖得不行,如同被拉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淵,她極快地搖頭,幾乎是哀求一般地道:“別離開我。”

別離開我。

衛初宴忽然也狠狠地顫了一下,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在無數個黑夜裏,衛初宴聽的那麼清楚,趙寂也是這樣哀求的——“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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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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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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