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03
幾天前才修好的門被傅秋鋒一踹,搖搖欲墜,整扇掉了下來。
傅秋鋒心裏也哐了一下,這情況比遊園時被刺客包圍還危急,稍有不慎,書里明晃晃的皇帝名諱被容璲看見,他從此以後就能常駐霜刃台了。
房內一時安靜,容璲揉着右眼冷笑道:“看不出來,愛妃力氣真大。”
“最近練的好。”傅秋鋒捏着《金鑾秘史》,硬着頭皮道,“臣罪該萬死,不敢冒犯陛下,這就焚毀此書,願受任何責罰。”
“一本風月之書而已,何罪之有?”容璲十分寬容地說,“你若現在不念,朕就令宮裏的美人都來蘭心閣聽你念。”
饒是傅秋鋒備嘗艱苦熬到現在,什麼場面都沒怕過,但這個臉屬實丟不起,他只好裝模作樣地翻開書冊,隨意停在一頁,拖延道:“陛下,這本…宮廷秘史,實乃大逆不道的荒謬之作。”
“念。”容璲命令道。
傅秋鋒無計可施,好在他當年奉命卧底青樓時天天奮筆疾書圖文並茂,等三個月後終於堵到朝廷要犯連夜押人回京時,青樓老闆還為搖錢樹離奇失蹤痛惜不已。
他盯着書冊信口胡謅:“……正是夜涼如水刻,春寒料峭時,張侍衛正當值夜,百般無趣,卻聽得一陣嗚咽哭聲,幽怨模糊,頓時又懼又奇,尋聲行了數百步,竟在宮牆下見一男子。”
“男子?”容璲挑了挑眉。
“呃,此書作者好南風。”傅秋鋒暗罵自己嘴快,一時腦抽投容璲所好,編個正常的不輕鬆嗎。
容璲指尖撐着額角,先前落進眼裏的灰似乎被眼淚沖了出來,總算不磨的疼了,他拭去眼尾一點潮濕,懶洋洋地倚在傅秋鋒的床上,雙腿疊在床邊,嗓音帶着拖人下沉的綿軟催促他:“哦,繼續。”
傅秋鋒抬眸看了看容璲,又看看書,又看看容璲:“那男子曲腿斜倚宮牆,半點朱唇啜泣咽咽,一雙桃目淚珠潸潸,含羞帶怯,如嗔似痴,別有萬種風情,不似凡人,倒似仙子,落到這塵世來,回不得天宮去。”
“看朕作甚,都是廢話。”容璲不耐,“不是艷書嗎?就這種程度?”
傅秋鋒低頭翻了一頁,清清嗓子:“……張侍衛道:‘臣有千萬斤氣力使得,娘娘儘管說與臣,何事不能相幫?’李淑儀面頰飛紅,怨道:‘奴算甚麼娘娘,自入宮來,沒一日見得皇帝,夜夜輾轉,孤枕難眠,倒不如嫁與鄉野村夫,享那雲雨纏綿,做快活夫妻。’
容璲坐了起來,蹙着眉挑揀道:“跳過,且不說他是個男人,鄉野夫妻忙於養家餬口,哪有什麼快活,一聽便知是沒進過京屢試不第的窮書生倒的廢料。”
傅秋鋒:“……”
傅秋鋒又翻了一頁,咬牙繼續倒:“張侍衛連連後退,半推半就,卸掉盔甲,與李淑儀抱在一處,李淑儀也解了褲腰,張侍衛道:‘娘娘怎的這般孟浪,引來婢子如何是好。’李淑儀道:‘那便做個飽死鬼’,便急不可待,摸到塵柄,直呼心肝兒,那神仙物事……”
“塵柄是什麼?”容璲不解打斷,“侍衛還帶着拂塵嗎?”
傅秋鋒捏着書頁,張了張嘴,不知怎麼回答。
容璲若是挑刺,他還能平常心,當完成任務對待繼續編,但容璲問他這個不能描述的詞是什麼意思,他實在描述不出口。
這年輕皇帝是沒看過艷情話本春宮圖冊嗎,要解釋這個……傅秋鋒不禁產生一陣久違的罪惡感,尷尬地放空了視線聚焦。
“臣再念一段,您就知道了。”傅秋鋒摳着書頁低頭抿嘴。
“念。”容璲抬抬下巴。
傅秋鋒心說我剛才編到哪了:“那…那神仙物事尺余長,臂余粗,硬似鐵,熱似火……”
容璲揣摩了一下,恍然大悟,他抬起拇指蹭了下唇,腦中不受控制地勾勒個大概,也有點不自在,默默躺了回去,透過鏤空雕花的床圍內側望着傅秋鋒逐漸燒紅的耳根,翹了翹嘴角。
也不是全然處變不驚嘛。
容璲聽那道清澈如冷泉的聲線吐出香艷的淫詞浪語,緊皺着端肅的眉如臨大敵,臉卻越來越低,擋在了書里,頗有種強扭苦瓜的愉快,踢掉靴子,在困意之下慢慢闔眼。
就在此時,張財的喊聲在門外響起:“公子!吉公公來咱這了,問陛下來沒來……”
張財小跑到卧房門口,被沒有門和跪着的傅秋鋒嚇了一跳。
傅秋鋒連忙閉嘴,偏頭一瞄,心說天助我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把書砸進了角落的臉盆。
這本書是他的下屬收繳來最初的手抄本,只要沾水,保證字跡糊成一片。
容璲面帶慍怒地支起身子:“叫他回去,休要打擾朕的興緻。”
張財躬身連聲稱是,馮吉倒是習慣了容璲的喜怒無常,過來照樣稟告道:“陛下,賢妃娘娘請您移駕朱雀宮,有要事相商。”
“什麼要事,有朕的傅公子重要?”容璲冷哼,“不去。”
“是,那奴婢這就回稟賢妃娘娘了。”馮吉熟練扯走了張財告退。
“陛下,賢妃既有要事,陛下不若以此為先。”傅秋鋒深吸口氣勸道。
“哼,賢妃古板又無趣,朕不想聽她嘮叨。”容璲走到臉盆邊,“愛妃,朕可沒準你扔了它。”
“臣一時受驚手抖,請陛下恕罪。”傅秋鋒消滅了證據,底氣頓時足了起來。
容璲把書撿出來抖了抖水,揭開一頁,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沒濕透的幾篇勉強能看出幾個字,什麼妃什麼杖殺,容璲心想應該也不是暗語密函,否則該閱后即焚才對,不會仍在床頂上。
“傅公子啊。”容璲語重心長地說,“你今年十八了吧,家中沒安排過婚事嗎?私藏這種傷風敗俗的話本,朕可以治你一個禍亂宮闈的罪。”
他改口的飛快,傅秋鋒也對答如流:“三年前臣母病故,臣在千峰鄉守孝三年,並未定有婚約,這話本是臣入宮前買的,生怕伺候不好陛下,惹陛下不快。”
容璲心說那你是白破費了,他隨手捏着書冊,捻了捻,盯着一角暈開的紅褐色,質疑道:“怎麼,看書還有血光之災?”
傅秋鋒眼睫微微一顫,那是他一口毒酒下去吐在桌案上的血,浸濕了封面,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才讓這本書也跟着他一起來到大奕。
“看的艷書,難免淌點鼻血。”傅秋鋒豁出老臉說道。
容璲:“……”
容璲抬起指尖,端着封面嗅了一下,輕輕蹙眉:“不對,還有酒氣。”
傅秋鋒忍不住大膽暗罵你屬狗嗎,他額角快要崩出青筋,急中生智仍能保持聲音平穩:“喝酒壯膽又助興。”
“用鼻子喝酒?”容璲刨根問底。
“喝嗆了。”傅秋鋒圓的完美。
容璲涼颼颼地審視恭敬垂首的傅秋鋒,一番盤問下來倒也毫無漏洞,他把書冊扔回臉盆,拿毛巾擦了擦手。
“既然愛妃如此用心,那就讓朕看看你的成果。”容璲轉回兩步,在傅秋鋒身前彎腰俯身,居高臨下笑眯眯地審視他。
傅秋鋒又聞到這陣膩人的香氣,幾乎習慣性地有些反胃,向後躲了躲道:“只要陛下不嫌棄,臣這就為您寬衣。”
容璲剛想答一句好,結果靠近了之後一陣怪味撲面而來,他臉色一變撤到牆邊,怒道:“你吃的什麼東西?”
傅秋鋒道:“蒜拍黃瓜蔥蘸醬。”
容璲:“……”
容璲指着房門大發雷霆:“滾出去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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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秋鋒:有人的雖然活着,其實已經自鯊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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