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木空青踩着晨露就回到了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在縣裏面念書,想爹娘想的要緊,早早要回來見父母一面。
木丁香怎會不知這位大哥的性子,若不是因為沒錢,每月一次的休沐,他壓根就不想回家。
木母給他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屋子,每次回來都說床板太硬,硌得難受。
木母聽他說多了,咬咬牙給他買了兩床棉花縫了厚厚的墊被墊在下邊。
反觀木丁香的床,下面鋪着一層稻草,上面墊着一張破破爛爛的席子,連蓋的被子都是薄薄的一層,一到冬天木丁香都覺得每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
木空青要是不回家,他的房間也鎖得嚴嚴實實,木決明曾經偷偷溜進去睡了一晚上,後來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得不承認,木空青是個會鑽營懂說話的人,專撿好聽的說給木家兩口子聽,一副孝順又躊躇滿志的樣子,任誰都覺得這年輕人前途無量。
木母被他灌了一碗又一碗迷魂湯,也覺得自己大兒子將來是能出人頭地,指不定中個狀元,到時候自己就是狀元的娘了,看村裡人還有誰敢瞧不起她?
每次木空青回來,她都能挺着胸脯在村裡走兩遍,逢人就說我們家空青今天休沐回來了,說他們學堂的夫子天天誇他讀書讀得好。
有幾個跟她向來不對頭的老嫂子見她一股得意勁兒,心裏紛紛嫌棄,也沒人願意上前搭理她,幾個人湊在後面竊竊私語。
木母原本想出來炫耀一番,卻沒有人來捧場,頓時覺得心中沒勁兒,灰溜溜地又回了家。
聽到大兒子說想吃肉,咬咬牙又去村口那裏割了五兩肉,割肉的時候簡直就是在割她身上的肉,多一兩都疼到心肝里。
只能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等兒子考上狀元了,自己就是狀元的娘,到時候哪還愁着一兩二兩肉的。
木丁香一大早就出門去地里幹活了,木母煮飯的時候也不用防她,主要是防自己那十五歲又特能吃的小兒子,怕他把給未來狀元補身子的肉給吃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木老漢沒有回家,吃飯就他們娘兒三人,木母把一小碟的肉全都推到木空青面前,桌子的正中間就只有一盆野菜。
她一直緊盯着小兒子,生怕他的筷子落錯了地方。
木決明頓時心生不滿:“都是兒子,有這麼偏心的嗎?”
“你又不是秀才,吃什麼肉?”
“你和爹當初要是捨得每個月花五個銅板讓我去念私塾,說不定我現在都中舉人了。”木決明一臉譏誚。
見到他這個態度,木母頓時來氣了:“你大哥讀書辛苦,身體弱,你一天天什麼事都不幹,還能挑三揀四。”
木決明看着眼前木空青孔武有力的身板,和木母所說的身體弱三個字根本就不搭邊,但他知道這家裏面的生存法則,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只是瞅准機會,夾了一塊肉放碗裏直接跑開。
氣得木母直追着他大罵。
木空青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陣嫌棄,若不是為了每月的月錢,他壓根就不想回到這破破爛爛的房子裏面,聽着母親用這些粗俗的話到處罵人。
就這五兩肉還爭成這個樣子,自己在縣裏隨隨便便吃一頓都比這個好。
但他向來圓滑會討好人心,隨即笑了笑,將那一小碟肉推到桌子中間:“母親和弟弟一起吃,夫子說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夫子還說要尊老愛幼,這肉母親和弟弟都要一起吃。”
木母一聽他這麼說,雖然也不知獨樂樂眾樂樂是什麼,但想必也是好話,心裏甚是欣慰,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跟着口水一起咽進喉嚨,意猶未盡的道:“你是個好孩子,看來你夫子把你教的很好,我和你弟弟都嘗過了,剩下的你吃吧。”
木空青這才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吃光了盤中的肉。
縣裏面的學堂,一個月休沐兩天,木空青想要拿錢就得在家裏住一個晚上。
晚上木老漢回來的時候,難得地也割了一斤肉,因老漢在,吃飯的時候這幾個人再饞也沒有中午那麼明顯,但剛上桌沒一會兒就被夾完了。
木老漢看着眼前轉眼之間就空無一物的盤子,自己也才沒夾着幾塊肉,不禁眉頭髮皺,一臉鐵青地一句話也不說,吃完之後默默的回了房間。
只剩母子三人低頭扒飯。
木丁香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不用進廚房就知道家裏沒留她的飯,不過好在她回家的時候路過季家,季大娘給她塞了一小團糯米飯,飯糰夾着點綠豆,還粘點豬油,吃得她肚子發脹,但現在還在意猶未盡。
木丁香剛進家門就碰到往外邊走的木空青,沒想理他,低着頭就直接往房間走。
可以說木家如今生活拮据的主要源頭就是眼前這個人,每月家裏的錢都攢起來拿去供他讀書,卻不知道他在外邊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讀?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就算木空青真的有朝一日能高中,也不會給她帶來什麼好處。
而且據她觀察,木空青能夠考上秀才也不過是走了狗屎運,他壓根就不是讀書的料,如果這種人也能中舉為官,那大周真的是要完了。
木空青見到自己這個許久都沒打過照面的妹妹,一方面驚訝於她長高蛻變成一個大姑娘,另一方面又氣惱她居然沒將自己這個大哥放在眼裏。
立即擺出老大的威嚴,呵斥道:“鬼鬼祟祟的,這麼晚了跑去哪裏鬼混才回來?”
木丁香聽到他這副腔調這個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怒極返笑:“去哪裏?當然去幫我的好大哥掙錢去了,不然大哥以為你能在縣裏舒舒服服的讀書,靠的是誰?”
木空青聽了頓時覺得臉上無光,言語不善地道:“住嘴,我何時花了你的錢了?而且你一個小姑娘能掙了幾個錢?”
“家裏那五六畝地都是我在打理,每年賣糧食得到的錢不都是給了大哥交束脩了么,爹每天有力氣出去給你掙月錢,吃的也是我種出來的糧食,你說你有沒有花我的錢?”木丁香盯着木空青,目光炯炯,絲毫沒有膽怯。
木空青沒想到許久沒見的妹妹居然伶牙俐齒到這個地步,而且這身上的氣勢,絲毫不比城裏那些女人弱,與自己那兩個唯唯諾諾的大妹更是大相逕庭。
木母剛好往這邊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哪裏能看到自己好兒子被這小丫頭給訓話,踩着小腳罵罵咧咧的跑過來,對木丁香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罵。
“你這死丫頭,你大哥辛辛苦苦去縣裏讀書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等他高中狀元,咱們家以後過的都是金貴日子,你現在種點田算得了什麼?”
狀元?
木空青這種人這輩子要是能考中狀元,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木母居然能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若是被外人聽到了,簡直要笑掉大牙。
狀元這兩個字在木丁香的舌尖繞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刻薄的話。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硬碰硬,一對二,說不定還要一對四,吃虧的最終是自己。
她立即斂去自己身上的鋒芒,語氣淡淡的道:“也是,那我就等着當上狀元郎妹妹的那一天。”
木空青當然能聽得出她語氣裏面的諷刺,眉頭不禁微微發皺,臉上怒氣隱隱。
只可惜就被他娘給岔過話頭:“你這種小浪蹄子也配當狀元郎的妹妹,你也配——”
說完就要過來打她。
木丁香哪裏給她得逞,迅速閃開跑進房間,一把將門鎖上,把這罵罵咧咧的聲音給隔絕在外。
正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的木決明看她一副狼狽的樣子,冷笑道:“你可真行,一回來就能惹得老娘不高興。”
“彼此彼此,你狀元哥哥一回來,你就不是爹娘的好兒子了。”木丁香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狀元!噗——”木決明不禁嗤笑一聲,“這話屋裏說說就行了,要真說出去,我在阿良幾個那都抬不起頭了。”
阿良是他的狐朋狗友。
木丁香沒理他,而且一點也不介意屋裏能多出一個人來幫她分擔木母的炮火。
躺在床上,身體疲憊的很,一天的勞作消耗了大部分的精力,也沒時間去幫人割豬草撈點小錢。
但又不能放了地里的活不幹,她如今存在的價值就是那塊地,倘若現在不幹了,爹娘立馬就能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了。
木丁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閉着眼睛開始醞釀睡眠,只是腦子裏卻忍不住循環地出現着一個畫面,具體來說是一個身影,這段時間以來日日如此,越心焦越嚮往。
那人騎着高大的駿馬,奔馳在鄉間的路上,衣服和長長的絲帶被風揚起,自由而又暢快,似乎天地之間來去自如,毫無束縛。
木家的田地靠近大道邊上,每一次這個身影疾馳而過,和困在泥濘稻田中的木丁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想和她一樣,那麼自由暢快那麼放肆。
其實,那個人也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不過是一名屠戶,以殺豬為生,木丁香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楚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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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老婆我來啦?
木丁香:夢裏出現的不算((( ̄へ ̄井)
楚虞:老婆講一下道理
木丁香:我就是道理╭(╯^╰)╮
楚虞委屈巴巴:好吧,我已躺平,任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