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眉
嚴烴揚離開后,蘇南川學着嚴烴揚的方式,解決了起床后的第一件人生大事,順便還洗漱了一下。
出了衛生間,蘇南川在客廳里看了一圈,發現嚴烴揚又進屋了,他不敢再去打擾,在客廳里局促不安的站了一會兒,想了想走到廚房裏。
蘇南川今年也有十歲了,在農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奶奶有時天不亮就下地幹活,蘇南川都是自己起床做點早飯吃。
蘇南川其實不敢動這間屋子裏的任何東西,但想到屋裏的哥哥雖然看着不好惹,卻願意半夜爬起來給他面吃,還教他怎麼上廁所,蘇南川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別的他可能不會但幹活還是會的,他打算給哥哥做早飯。
廚房的角落裏放着一個不太大的舊冰箱,蘇南川在村裏的家雖然沒有冰箱,但狗蛋家有,狗蛋跟他們炫耀過冰箱有多好。
蘇南川小心翼翼的拉開冰箱的門,冰箱裏空蕩蕩的,只躺着一顆雞蛋,一瓶霉豆腐。
蘇南川又輕輕的翻開廚房幾個櫥櫃的門,從裏面找出來米和鍋。
東西都拿出來了,蘇南川盯着面前那個奇怪的灶台,又想哭了。
這要怎麼用啊?
蘇南川盯着那東西半天,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推開卧室的門一顆小腦袋伸進去。
房間裏,嚴烴揚果然在睡覺。
蘇南川打死也不敢把人喊醒,只好又回到了廚房,最後琢磨了半天,弄明白灶台兩個鐵架子下面的兩個按鈕就是開火的。
他鼓起勇氣擰了一下,火苗瞬間竄了上來,那火有點旺,嚇得他趕緊擰了一圈,結果又把火弄滅了。
就這麼試了好多次,蘇南川終於弄明白了怎麼開火以及怎麼調小火,蘇南川開始煮雞蛋、煮粥。
等嚴烴揚再次睡醒后出來,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端着一碗粥放在餐桌上。
嚴烴揚挑了下眉,直接進了衛生間,等出來后就看見這小男孩瞪着一雙濕漉漉的眼,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哥哥……”
蘇南川小心翼翼的喊他。
嚴烴揚:“嗯?”
蘇南川:“我煮了粥和雞蛋。”
嚴烴揚沒什麼表情的走過去坐下來,看見自己面前放着一碗粥,一個雞蛋,一塊霉豆腐。
嚴烴揚:“你的呢?”
“我,我的還沒盛。”
嚴烴揚:“去盛。”
蘇南川跑去廚房又盛了一碗粥,小心翼翼的坐到他對面。
嚴烴揚沒再理會他,他是真餓了,這粥煮得怪香的,勾着他的胃。
嚴烴揚低頭吃着粥,再抬頭時便看向坐在對面的男孩。
男孩看着不大,臉圓圓的長得十分可愛,可能是長年在農村待着,皮膚有點黑,臉頰兩邊有點高原紅。一雙眼睛黑而大,看着人的時候忽閃忽閃的,怯生生的,有點畏首畏尾。
昨天他回來的太晚還沒來及得問,現在看來,這男孩應該就是蘇振國的兒子。
蘇振國長得五大三粗,沒想到兒子倒是纖細乖巧,就是膽子也太小了。
嚴烴揚睡飽了心情還算好,輕抬着眼皮問道:“你叫什麼?”
蘇南川:“我叫蘇南川。”
嚴烴揚:“幾歲了?”
蘇南川:“10歲。”
嚴烴揚:“你爸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話問完,蘇南川的手一頓,隨後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砸下來,嚴烴揚當場就驚了。
嚴烴揚:“你哭什麼?”
這小男孩從昨天到今天,也太愛哭了吧。
嚴烴揚就沒見過這麼愛哭的。
嚴烴揚這一句“你哭什麼”語氣並不好,聽在蘇南川的耳里就是兇巴巴的威脅。
蘇南川立刻不敢哭了,把眼淚和抽泣聲都憋了回去,隨後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淚,低聲道:“爸爸死了。”
嚴烴揚拿在手中的勺子頓時停了下來。
他盯着蘇南川,眉心微微皺起。
少年不笑時看着就陰鬱叛逆,蘇南川對他的第一感覺並沒有錯,嚴烴揚就是一個看起來脾氣不好,桀驁又偏執的少年。
嚴烴揚:“什麼時候?”
蘇南川擦了擦眼淚:“昨天。”
昨天?
嚴烴揚在心中重複了一遍,腦中浮現出蘇振國憨厚的笑容來。
他和蘇振國並不熟,僅有的幾次接觸看得出來蘇振國是一個老實可靠的人,比林月眉以前交往的那些個都要靠譜。
這樣的一個人,昨天竟然沒了?
難怪昨天林月眉看上去特別不對勁。
嚴烴揚看了蘇南川一眼,蘇南川低着頭扒拉着碗裏的粥,他的頭髮又黑又亮,一個小小的旋長在頭頂。
嚴烴揚幾口喝完了粥,他把放在自己旁邊的雞蛋往蘇南川面前一推,沒什麼情緒的說道:“我不愛吃雞蛋。”
嚴烴揚站起來,直接走回了卧室。
蘇南川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雞蛋,默默的剝了殼,吃進嘴裏。
吃完了簡易的早餐,蘇南川把碗拿到廚房裏洗了。
做完這些之後他回到客廳里,局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獃獃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做點什麼。
在村裡,這個時候他已經去上學了。現在放假了,村裡唯一的老師回縣裏了,老師走前給他留了好多作業,那些書本全都放在爸爸的背包里。
可爸爸不在了,背包也不知道在哪裏。
蘇南川想,要不然他還是回村裡吧,城裏雖然繁華,可沒有他認識的人,他們村雖然窮,雖然狗蛋老欺負他,但鄰居小花和小花嬸對他算不錯。
可如果回去了,狗蛋知道他連爹都沒了,會更欺負他的吧。
還有村裏的那些人……
砰!砰!
就在這時,院外的大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
一陣凌亂的高跟鞋聲響在院子裏。
那高跟鞋聲尖銳、刺耳,像索命的惡鬼,一聲一聲響在蘇南川的心上。
蘇南川的一顆心瞬間被提起,他慌忙站起來,緊張而又無措的盯着緊閉的門。
很快,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院外的光線直射進來,直直的打在地板上,濺起層層塵埃。
林月眉帶着滿身的酒氣,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她還穿着昨天那身暗紅的旗袍,長發凌亂,原本好看的一張臉蒼白無色,更襯的她一雙眼血紅血紅的。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進門便斜靠在門口的鞋櫃邊,目光凌亂的在屋裏掃着,最後直直的定在蘇南川臉上。
同一時間,卧室的門也開了,嚴烴揚靠着門框看着林月眉,譏諷道:“夜不歸宿,你這是喝了多少。”
然而林月眉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只看着蘇南川,然後搖搖晃晃的向蘇南川走來。
蘇南川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驚慌失措的往後退,後面是沙發,他被絆得重新摔回沙發里。
而這時,一股濃烈的酒氣侵襲而來,林月眉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將他狠狠往上一提,蘇南川單薄的身體就被她這麼拽了起來。
林月眉的面目開始變的猙獰,腥紅的雙眼緊緊的瞪着蘇南川,眼淚從眼眶裏滾燙着落下,一顆一顆砸在蘇南川的手背上。
這一夜,她不知喝了多少灑,醉了醒,醒了醉,半醉半醒着在這一刻終於將一切情緒全都爆發出來。
她恨恨的瞪着蘇南川,咬牙切齒的吼道:“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
“你怎麼不去死?”
“你應該去死,你應該去死!”
原本立在門邊打算看林月眉熱鬧的嚴烴揚,當即眉心一皺,陰沉着臉走過去拽林月眉的手:“放開,你發什麼神經。”
然而林月眉卻一點都不肯鬆手。
她發了瘋,往日裏最注意形象如花一般嬌艷的女人,這會兒卻是披頭散髮,滿身酒氣,不管不顧的發起了瘋。
她惡狠狠的瞪着蘇南川,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你毀了我的幸福,你毀了我的幸福!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原本死的該是你!”
嚴烴揚:“林月眉,鬆手!”
蘇南川的一張臉已經被她勒得通紅,嚴烴揚使了大勁兒,終於將蘇南川從林月眉的手中拽出來。
他往前一步擋在蘇南川身前:“林月眉,你發什麼酒瘋!”
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響。
林月眉竟然抬手扇了嚴烴揚一巴掌。
嚴烴揚的臉色立刻變了,少年又凶又怒,眼神陰鷙而又狠戾的瞪着林月眉:“你幹什麼!”
林月眉吼道:“我是你媽!”
這一吼似乎用盡了她的力氣,她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歪着身子喘着氣。
她哭着,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又突然搖着腦袋道:“不,我不是你媽,我才不是你媽!我才不要做你媽!”
她哈哈的笑起來,邊笑眼淚邊往下掉,她面目猙獰的看着嚴烴揚:“我才不是你媽!你!你就是個累贅!你們都是累贅!都是!”
林月眉是真的醉了,可誰又不知,或許只有在醉時才是真正的清醒。
嚴烴揚聽了這話目光冰涼的看着林月眉,突然,他勾起嘴角,陰鷙的眼神中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就那麼盯着林月眉:“呵,那也沒辦法,你就是我媽,我一天不成年就一天是你的累贅,有本事你再把我送到福利院?”
嚴烴揚說完冷冷一笑,再不理這房間的任何人,甩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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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和受都是問題少年
在成長的過程中,互相陪伴,互相治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