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花錢
蔚然捧着麵包坐回來:“討厭啦,人家都捨不得吃啦!”
白朗扶額,心說這種“要命”的撒嬌果然雖遲但到。他雖然對蔚然的少女心無條件sayyes,但做這種事還是能自己尬到自己。所以他板著臉:“不吃給我。”
“你說,我就照着這個心形嗑一圈下來好不好?”
“無聊。”
蔚然才不管那麼多,當真一點點去咬麵包片的邊沿。
白朗起身,隔着桌子探過去,對着蔚然的麵包片一口咬下去。蔚然瞪眼,看缺了一塊的心形,再看白朗。白朗坐回去,一抹嘴:“以後我天天給你畫。你趕緊吃,吃完跟我走一趟。”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這明明也是電視劇里的套路!以後就別說我了,彼此彼此。”蔚然嘴上不饒人,但在狼吞虎咽了。
在和蔚然戀愛后,白朗預設過他對蔚然的感情。一個十五歲少年的怦然心動,七年的堅持和隱忍,絕對算得上“高開低走”的高開了。所以他想過他和她的未來逃不過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是真沒想到在和她千帆過盡后還能再澎湃。
沒錯,就在這樣輕言輕語、可有可無的交談中,白朗對蔚然的感情依然會一浪接一浪地席捲。
因為她真實的存在而慶幸。
所以他又一次起身,又一次隔着桌子探過去,但這一次的目標不是蔚然的麵包片,是她沾了草莓醬的嘴唇。
出其不意,以至於蔚然眯了眼,紅了臉。
誰知道白朗甜一甜嘴巴便抽身,害得蔚然連臉都不要了,脫口而出:“別走啊哥哥!”
很難不讓白朗一個爆笑。
上午十點。
白朗和蔚然來到百安苑小區……的對面。隔着一條馬路,二人面朝小區的方向靠在摩托車上,一人抱着個頭盔,雖然隻身穿便服,但吸睛得就像在街拍。路人無不要找一找攝影師在哪,免得誤入人家的鏡頭。
“大概多少?”蔚然一臉嚴肅地問白朗。
“八十左右,我儘力了。”
“不少了!”
“多少也不算多。”
“這麼做……真的好嗎?”
白朗反問:“不好嗎?”
隨後,蔚然從一臉嚴肅到憋笑,再到憋不住。
這時,余安誠和兩個男人邊說話邊從百安苑小區走了出來。余安誠還是那副鬍子拉碴的德性,又瘦了一圈,氣質這東西是不是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對那二人說話的態度越看越像低人一等。
至於那二人,一個穿着黑色西裝褲和白色襯衫,脖子上掛着個工牌,一看就是房產中介的小哥,另一個相貌堂堂,惜字如金。
三人的關係不言而喻。
房產中介的小哥是橋樑,連接着一邊是賣家,另一邊是買家。
白朗和蔚然這麼大喇喇地凹造型,就是為了進入余安誠的視線。
余安誠先是一愣,後來眼睛會噴火,再後來以大局為重,對身邊那二人笑呵呵地告了辭,才氣勢洶洶地過馬路:“二位有何貴幹?”
蔚然對答如流:“還真有那麼點兒事。”
“什麼事?”
“不關你的事。”
“到我家門口了你說不關我的事?”
“誰?”
“什麼誰?”
“誰家門口?”
余安誠石化。他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但隱隱覺得大事不好。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等半天了?”
為什麼熟悉?
因為他剛和這個人告辭啊,這個人剛買了他的房子啊!但眼下,這個人在對白朗說話。
“剛到。”白朗一伸手,對方便奉上了一個文件袋。
余安誠傻眼,畢竟他也熟悉這個文件袋,裏面裝的是他剛簽的合同啊,還熱乎的啊!
白朗又是兩個字:“謝了。”
余安誠看看這個,指指那個,說了句廢話:“你們認識?”大家都懶得回答。他不得不自問自答:“你們認識!”
“工具人”一走,只剩下白朗、蔚然和余安誠三人,余安誠越氣越開竅:“他是你們的人?所以是你們搶了我的房子?我的房子被抹黑、壓價也是你們搞的鬼?蔚然,你跟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麼對我?你是被他利用了,對!他就是利用你來坑我的錢!”
余安誠這番話說得是槽點一個接一個,好在白朗和蔚然是兩個人,可以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
白朗:“大家坐下來談好的價格,你情我願,說搶是不是不合適?”
蔚然:“太不合適了。”
白朗:“再有,你的房子值多少錢,是由你這個人決定的。”
蔚然:“你賤,它就賤。”
此言不假。
白朗僅僅是推波助瀾一把。余安誠在被蔚然牽着鼻子走,誤以為自己被全網黑以後,天天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終於是在百安苑住不下去了。他把房子掛到房產中介以後,白朗心說能這麼便宜你嗎?自然是不能……
白朗先後安排了幾撥人去看房,都提到了余安誠的黑料,“坐實”余安誠被全網黑。
這種人的房子,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扔臭雞蛋、潑油漆的對不對?
幾撥人紛紛壓價。
如此一來,再有其他人去看房,房產中介的小哥保險起見,不得不給對方先打預防針,免得出了事扯皮。余安誠便淪落到四百萬,不賣,三百八,不賣,三百五,不賣,最後等他說賣賣賣,成交在了三百四,比市場價的四百二十萬虧了近兩成。
好一個抄底!
就這,他還對買家感恩戴德。
關鍵是他真住不下去了,一宿宿睡不着覺,頭髮大把掉,再不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就謝頂了。
對他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錢財乃身外之物,能換個新環境,重頭做人也值了是不是?
結果還沒等他喝二兩小酒慶祝慶祝,白朗和蔚然就給他來這麼一出!
輪到蔚然吐槽:“你問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多,三天三夜就能說完。”
但誰也沒必要再多說。隨着時間的流逝,蔚然只會記得她曾被余安誠傷害過,即便結痂了、痊癒了,甚至因禍得福了,傷害過就是傷害過,對他沒必要大人不記小人過。
蔚然掃尾:“你說白朗利用我坑你的錢?余安誠,你有幾個錢?”
余安誠又來勁了:“你們好大的口氣!”
“是你太不知己知彼了。”蔚然點到為止。
是炫富嗎?是!必須是!雖然白朗不會以富二代自居,蔚然更不會,但該給誰點兒顏色看看的時候就別藏着掖着了。但凡余安誠能摸到白朗的底,就會知道他被“坑”的幾十萬塊擱白朗這兒也就是個零花錢。
只不過,他這種凡夫俗子未必能摸到白朗的底。
余安誠氣急敗壞:“老子不賣了!”
“隨便你。”白朗抖了抖裝着合同的文件袋,收好,和蔚然默契地戴上頭盔,上車,絕塵而去。
路人看了誰不說一聲養眼。
只有餘安誠一邊吃尾氣,一邊口不擇言。合同都簽了,就算沒過戶,違約也是有違約金的。再說了,不賣?萬一又砸手裏了。被白朗和蔚然設了這麼一個套,余安誠在這房子裏更好像在籠子裏似的,好像什麼人都能隔着欄杆對他為所欲為。
他一邊過馬路,一邊啐道:“晦氣!”
旁人紛紛無聲地譴責:什麼人啊這麼沒素質……
烈日炎炎。
蔚然說請白朗吃刨冰,給他指路到一條小巷,一家不起眼的店面叫老張刨冰。老張兩口子每年夏天賣刨冰,冬天賣糖葫蘆,蔚然是這兒多少年的常客。但他們在笑盈盈地打量了白朗后,卻對蔚然道:“脫單了!”
余安誠從沒陪蔚然來過,哪怕一次。
兩人份的紅豆刨冰,澆上煉乳,香甜又解暑。蔚然舀了一大勺喂白朗:“謝謝你。”
在蔚然的計劃中,讓余安誠從他的“舒適圈”全方位地滾蛋就OK了。在今天之前,她並不知道白朗除了讓余安誠滾蛋,還讓他留下了八十萬。他們對他在百安苑的房子不會再踏進去半步,只等萬事俱備,轉個手,賺個差價,完事兒。白朗對她說,這錢是她應得的。
應得的?她想想也對。
雖然她在這五年中所付出、容忍和犧牲的,無法用金錢衡量,但也只能用金錢衡量。
蔚然不能不問:“可你哪來的幾百萬?”
“我爸給的。”
“零花錢?”
埋頭吃刨冰的白朗往上撩了蔚然一眼:“你也太瞧得起我們家了。”
“那是?”
“說是給我結婚。”
蔚然一下子冰了牙根,捂住半邊臉:“你……你跟誰結婚?”
白朗無聲勝有聲地說你傻嗎?
蔚然便把兩邊臉都捂上了,越說越小聲:“叔叔也太着急了。”
“我也這麼覺得。”白朗附和。
頓時,蔚然嗓門都大了:“哈?”
白朗埋頭攪着自己那一邊的刨冰:“我們在一起還沒多久。而且我才畢業,手上沒多少積蓄,雖然我爸對我有求必應,但我還是想盡量靠自己。等房子轉手了,這筆錢我還是想先還給他。”
蔚然一拍巴掌:“哈!當然。不過誰說有錢才能結婚?”
店面小,老張兩口子無意偷聽,那也聽了個真真切切,心說完了完了,這小子好像只是玩玩的,不想結婚,不想負責任,還假清高?而這傻丫頭好像要上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