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好用
“上車。”余安誠對蔚然幾乎是命令。
他知道白朗是在挑釁他。
除此之外,他也不喜歡蔚然對白朗的做法。他自認為對蔚然了如指掌,否則也不可能用個小兒科的假離婚就把她甩了,也料定了她會對魏之量自投羅網,但在那之後……算一算時間線,也就是在白朗憑空冒出來之後,什麼都變了。
昨晚,他知道蔚然和白朗“合租”,便失態了一次了。
試問,哪個丈夫受得了妻子一扭臉就和別的男人同一屋檐下了?就算他是個喜新厭舊的丈夫,也不例外。
眼下也一樣。
在余安誠認為,當白朗送蔚然手套時,蔚然大概率會搶過來自己戴上,挑毛病說這裏不好,那裏也不好,甚至說白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結果,她乖乖巧巧的樣子是什麼鬼?
白朗為蔚然打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我上樓點個外賣,等到了,你拿上來。”
顯然,他這是給蔚然“規定”了時間——外賣一到,你就給我痛痛快快從余安誠的車上下來。無論他找你什麼事,別拖泥帶水。
蔚然上了車。
她做了五年的余太太,余安誠買這輛車也有兩年了,但她坐上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扭了好幾下,才坐舒服。說來,她這個小身板騎白朗那輛哈雷883就夠不自量力,夠不舒服的了。但此時此刻的這個真皮座椅是天外有天。
余安誠的目光落在蔚然的雪地靴上。
那兩抹藍色迷彩就跟他的眼中釘似的。
“去哪了?”他問她。
“密室逃脫。”蔚然實話實說,“算是工作室的團建。”
“和白朗一起?”
“我有問過你要不要一起。”
余安誠和蔚然離婚後,並沒有拉黑蔚然。蔚然始終能聯絡到他,他始終不回復罷了。起初,蔚然有奪命連環call或者發一篇一篇的小作文,時間久了,也就沒那麼慷慨激昂了。
只偶爾聯絡他一句。有時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有時從自身找找原因,也有時講個笑話。
前幾天,宋依人提議去玩密室逃脫,讓蔚然帶家屬湊個數。
先前蔚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說余安誠去了美國,再往後,也就不好說了。要是在這個節骨眼說余安誠不在國內,蔚然怕太像是借口,怕宋依人和遠樹起疑,怕自己禁不起他們起疑。
所以她曾給余安誠發消息,問他能不能陪她去密室逃脫。
石沉大海。
如今她覺得她那句話才是最令人捧腹的笑話。他連離婚都沒陪你,還能陪你去密室逃脫?哈哈哈。
余安誠不記得蔚然有沒有問過他這件事了,換了個話題:“我們離婚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我只是覺得……他沒有知道的必要。”蔚然觀察着余安誠的車內,從內飾,到置物的邊邊角角。
“沒有知道的必要?你可只有她這麼一個親人。”
“你是說我媽?”
“你以為我說誰?”
蔚然沒說話。
余安誠嗤笑:“你以為我說白朗?然然,你是跟誰在一起,這小腦袋瓜里就會裝着誰嗎?”
顯然,是余安誠誤導了蔚然。
但這一招,余安誠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奚落了蔚然又怎樣?他不爽就是不爽。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當著他的面,會不會太長白朗的志氣了。
蔚然依舊在東看看,西瞧瞧:“我會找個合適的時候告訴她。”
“什麼叫合適的時候?你們這朝夕相對的,還差這一句話?”
“我是說……我媽。”
余安誠一愣。
他這是自己絆了自己一個跟頭。
“你找什麼呢?”余安誠只好又換了個話題。
蔚然停下來:“沒找什麼。”
她不是對余安誠故弄玄虛,是覺得沒必要。
婚都離了,她覺得她沒必要再翻余安誠出軌的舊賬了。至今,蔚然不知道余安誠和柯艾的關係,但她知道他這五年來不是吃素的。白朗送她面膜的那晚,曾給她“無中生友”地講了個已婚男出軌的故事,那已婚男是不是指余安誠,她只有一半對一半的把握。
但在此之前,她有七成乃至八成的把握。
她是微博大V“等你來”的老粉了。
在網友的投稿中,多的是那種“我也沒能從老公的手機里活着走出來”,或者“被綠了的女人個個是福爾摩斯”。
多的是表面上的好好先生,背地裏不幹人事兒。
人家的老公們,且還都在對老婆嚴防死守。
余安誠對她……卻是連手機設不設密碼都無所謂的程度。
料定了她不能拿他怎樣。
所以蔚然曾陷入這樣一種邏輯:既然不能從老公的手機里活着走出來,那就不要走進去。
但今天,她內心有一頭小小的困獸。
她倒要看看余安誠的車裏有沒有女人的長發、口紅和發卡,甚至是某種四方形小包裝被撕掉的一角。
可惜了,一無所獲。
這時,一位外賣小哥到了:“白先生在嗎?”
蔚然下了車:“這裏!”
外賣小哥看了一眼單子,將膠袋交給蔚然,並附言:“你該上樓了。”
蔚然跟着看了一眼單子,看到白朗的備註如下:到樓下找白先生,會有一位運氣很好的小姐姐來取,請對她說一聲你該上樓了。
運氣很好的小姐姐?蔚然失笑。
蔚然繞到余安誠那一側,敲了敲車窗:“你還有其他事嗎?”
余安誠心說了一句蔚然你好樣的。其他事?我連正題都還沒進入,你問我其他事?白朗讓你拿外賣而已,你這是把他的隻言片語當聖旨了你?
余安誠慢了這半拍,便被蔚然搶了先:“我倒是有個事兒……”
“說。”
“我媽給我的十萬塊錢嫁妝,你能不能還我?”
多好商好量的口吻,卻再一次堵住了余安誠的嘴。
蔚然一鼓作氣:“我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
余安誠不說話。但蔚然耗不起——她的人和外賣都耗不起,便轉身跑向了樓門口。“然然。”余安誠偏偏又叫住她。
蔚然回過頭。
“你過年要跟我回家嗎?”余安誠用這一句話便化被動為主動,“我後天走,我等你消息。”
蔚然知道,余安誠這個回“家”,不是指百安苑,是指他的老家。
他父母年初回了老家,這大過年的,他們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當然要團團圓圓。但她算什麼?她和余安誠戀愛兩年,二老反對了她兩年。她嫁給余安誠五年,沒有和二老吃過一頓團圓飯。余安誠美其名曰捨不得她看二老的臉色。所以五年來,她在除夕夜既看不到公婆的臉色,也看不到余安誠。
每年,她都是一個人守歲。
這離了婚了,他反倒請她跟他回家過年?是說二老終於學會對她伸手不打笑臉人了嗎?搞不好再謝謝她放余安誠一條生路。
到底,還是余安誠先踩下了油門。
蔚然上樓的時候哭了一路,抽抽搭搭的那種。
她只是個“弱女子”。
她和余安誠的婚姻始終握在余安誠的手裏,余安誠說繼續,她便繼續,余安誠喊停,她不得不停。她開不了掛,任由“體面”像沙漏一點點流失。直到某一刻,那沙漏橫了過來,讓她將將止了損。
昨晚,余安誠說她的雪地靴太丑了,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她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什麼令人拍案叫絕的goodidea。
鉚足了勁!也只是說要拿回那十萬塊。
結果余安誠反將一軍。她給了他三天去湊十萬塊錢,他沒接茬,說他後天回老家,問她要不要同行。後天?剛剛好比她的三天更迫在眉睫!
蔚然覺得,要把那沙漏倒立回去,是真TM難。
嗯,她一邊哭,一邊默默罵了句髒話。
等白朗打開門時,蔚然沒事人一樣了,將外賣塞給白朗:“餓死我了!對了,你該不會只點了你一人份吧?”說著,她熱熱鬧鬧地換鞋、換衣服、洗手,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水花四濺。
白朗擺好了碗筷。
蔚然連手都沒擦就湊過來:“涼皮?大冬天的你點涼皮?”
“這個最快。”
換言之,這個留給你和余安誠的時間最少。
白朗穿了件淺灰色的衛衣,一手一隻地握住蔚然的兩隻手腕,將她濕漉漉的雙手往他身上一抹,沾了水漬的淺灰色化作深灰色。
“又不是沒有毛巾!”蔚然這會兒多有規矩似的。
“我更好用。”
白朗句句都話裏有話。
我的衛衣比毛巾好用。
作為男人,我也比余老師更好用。
當白朗和蔚然熱火朝天地吃着涼皮時,余安誠追尾了一輛小貨車。他知道是他全責,但還是心煩意亂地跟對方兩名大漢吵吵了幾句。為此,本可以一千塊私了的,花了他一千八。
都怪蔚然!
余安誠今天來找蔚然的“正題”,是柯艾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老婆到底有什麼靠山?
柯艾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光年文化駁了她的面子,她不能不要個答案。對方越不說是什麼人給三足工作室撐腰,她越要知道。所以她連宋依人和遠樹的底細都查了,個個窮三代!
正趕上余安誠致電她,她接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老婆到底有什麼靠山?
余安誠都蒙了。
這說的是蔚然嗎?是他那個三腳踹不出個屁的前妻嗎?她一來打主意打到立人集團的年會上,二來和白朗一個鼻孔出氣,這又把柯艾惹了個跳腳?
蔫不出溜地,真真是長本事了。
所以剛剛余安誠七點十分到了,給蔚然發消息說到了,蔚然沒露面,也沒回復,他也沒催。
他倒要看看她能擺多大的譜。
結果,還錢?說到最後她讓他還錢?
這不是擺譜,是要打他的臉了。
這不是逼着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嗎?余安誠不信蔚然能對他說放下就放下,不信他給她開出了“跟他回家”這麼誘人的條件,她能不饞涎欲滴。
與此同時,白朗和蔚然吃完了涼皮,一人辣出一腦門子汗,幹了瓶可樂,又一塊兒打了個飽嗝。
“你過年有什麼安排嗎?”白朗問蔚然。
蔚然一愣。
白朗就像是隨口一提:“要不要去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