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井下生活

第六十四章井下生活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幾個人把行李放在賓館，出去找房子。轉了幾個小時，好不容易在南六環邊的村子裏找到了一間平房。房子破舊不堪，沒有一點傢具，不過房租比較便宜。房東從舊貨市場買來了四張上下床。姚強給墊付了一個月的房租。幾個小夥子也就有了一個棲身之地。給小夥子們安頓好住處以後，姚強趕緊趕回學校上班。

過了幾天，表弟拴柱又打來了電話說：“強哥，剛又來了一幫人說是住房管理辦公室的。說我們是群租房，有很大的安全隱患，還是不讓住。”

“看來是不讓你們在這兒打工了。以前需要大量農民工建設這座城市。現在城市已經發展起來了，對農民工的需求不是那麼迫切了。就要把你們從這座城市趕走。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實在不行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其他地方另謀生路吧。”

“強哥，如果現在不幹了，那我們的工資就拿不到了。辛辛苦苦幹了一個多月就白乾了。”“拴柱，這樣吧，你們就說馬上出去找房子。先這樣拖着，住一天算一天。等周六休息了，我再過去幫你們想想辦法。”

“好吧，強哥。”說完掛斷了電話。

周六姚強起了個大早，去看錶弟。去了他們住的地方，不見孩子們的身影。房子裏面孩子們的行李一點兒也沒有。找到房東一問，房東說：“這些孩子們兩天前就被迫搬走了，來了一幫執法人員，強行讓他們搬走。大冷天的，孩子們真可憐，不知道去哪兒住了。房租我沒收他們的，全部退給他們了。”姚強趕緊拿出手機給表弟打電話，可是打不通，語音提示說不在服務區。撥打了幾次都是這樣的。孩子們能去哪呢？姚強急得團團轉，只好在附近找一找。他找了半天，已經快中午了，也不見孩子們的蹤影。突然姚強看見遠處有一個老頭把一個井蓋掀起來，下到了井裏面。姚強很好奇，就走過去看個究竟。過去一看，老頭正在井下面做飯呢。老頭髮現了有人看他，頓時神色很緊張，手足無措地看着姚強。姚強仔細一看，井底離地面大約有兩米左右，井壁上靠着一個小木梯。裏面有個幾平方米大小的空間。一些破舊的生活用品把狹小的空間堆滿了。一塊灰白色的床墊子鋪在地上，滿是油污和大小窟窿。墊子旁邊放着一個小煤氣罐和一個銹跡斑斑煤氣灶。灶上的小鐵鍋里老頭正在熬粥，粥裏面放了幾片菜葉子。這樣一番景象，姚強始料不及，很吃驚。這裏面還能住人呢？！簡直難以置信，但現實就實實在在呈現在眼前。

看到老人驚慌的樣子，姚強忙說：“叔叔您好！我是路過這兒，剛好看見您下到井下，就過來看看。”老人一聽，才不那麼緊張了。又低下頭繼續做飯。

姚強又問道：“叔叔，您怎麼住在這個地方呢？”

“哎……，小夥子，一言難盡哪。你忙你的去吧，我要吃飯了。吃完飯還得出去撿廢品呢。”正好中午了，姚強也有些餓了。

看老人確實可憐，就對老人說：“叔叔，您先別吃了，上來我們一起去附近的小飯館吃飯，我請您。”

“小夥子，兩年多了。我已經習慣了。你自己去吃吧，我的飯快好了。”

“叔叔，您不用客氣。我真心實意想請您吃頓飯，您老就別推辭了。我還想和您說說話。”老人抬起頭看着姚強，深陷的眼窩滾落下幾滴渾濁的淚水。無神的雙眼似乎閃爍出一絲喜悅的光。看姚強這麼堅持請自己吃飯，老人同意了。慢騰騰地爬上小木梯，上到了地面。時令已進入晚秋，天氣很涼了。可是老人衣着單薄，破舊不堪。面對老人，姚強內心凄楚悲涼，不知道什麼滋味兒。不禁想起了自己兒時生活的農村，很多這樣的老人。眼前這位老人和他們是一樣的，淳樸善良、老實巴交、任勞任怨，不管生活有多艱難，總是默默無聞地在這個世界掙扎。只要能活下去就行，從來不敢有過多的奢望。

姚強克制住難過的情緒，熱情地握住老人的手，對老人說：“叔叔，剛好路過這兒，看見您了。我們一起吃頓飯，說說話。”然後兩人到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吃飯。要了幾樣飯店最好的肉菜給老人吃。他們一邊吃一邊說話。

“叔叔，您是哪裏人？怎麼住在井下呢？”姚強問道。

“我家是甘肅的。住在祁連山大山裏面，那裏乾旱少雨，家家打一口旱井，靠收集雨水吃水。幾畝旱地沒什麼收入。兒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供不起孩子上學。只好來這兒撿廢品賣點錢，比在老家種地還強一些。勉強夠生活和供兒子上學。”

“哦，兒子挺有出息，能考上北京的大學，將來有個好的前途。”

“孩子從小就愛學習，也很懂事，從不亂花錢。現在上了大學，自己利用業餘時間勤工儉學，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錢。”

“怎麼不租一間房子住呢？”

“孩子，租一間小平房也得幾百塊錢。捨不得花這個錢，我們老兩口撿廢品賣點錢，收入太少。兩年了，我們老兩口住井下，冬暖夏涼。能對付過去，已經習慣了。現在就怕人家發現了，哪天被發現了就住不成了。到時候不知道怎麼辦。要是還能湊乎兩年，兒子大學畢業。我們也就回老家了。”和老人交流的時候，老人絲毫沒有流露悲觀痛苦的情緒，相反很樂觀，特別是說起自己兒子的時候，更是滿臉自豪。

這時，姚強電話的鈴聲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表弟打來的。表弟急切地說：“強哥，剛才在地下室，沒信號。你在哪呢？”

“我和一位大爺在你們租房子附近吃飯呢，你們過來吧。正好中午了，一起吃點飯。”“嗯，我們馬上就過來了。”不大一會兒，小夥子們灰頭土臉地過來了。一個個臉色青紫，像是在外面凍了很長時間似的。姚強趕緊給小夥子們點上飯，吃了飯再說。幾碗熱騰騰的麵條很快就上來了。小夥子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以後，姚強問表弟：“你們搬到哪裏了？”

“讓人家從出租房趕出來以後，我們沒地方去，帶着行李四處遊逛。看到有一處停工的工地。我們就過去問看門的老大爺，能不能到裏面找個地方暫時住幾天。大爺說不行，工地負責人不讓無關人員進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湊了點錢買了一條煙，送給了看門老大爺。老大爺才讓我們進去。幾個人到地下室找了個小房間住下。大爺特別囑咐，沒事的時候，盡量別四處走動。怕被人看見了。看見了就住不成了。所以今天周六不上班，我們就待在裏面不敢出來。直到中午，我們才上到地面，準備去吃飯。”

“吃好了我們就走吧，去你們住的地方看一看。”姚強起身埋單，幾個人都站起來往外走。

撿廢品的叔叔抓着姚強的手說：“小夥子，謝謝你！來北京兩年多了，你是第一個請我吃飯的人。而且請我吃這麼好的飯菜。以後要是有機會，去我們老家甘肅做客。”

“好的，您先忙，祝您老身體健康，一切順利！”說完兩人握手告別。

到了小夥子們住的地方一看，是一個住宅爛尾樓的地下室。按照設計，可能是建成入住以後樓上居民的儲物室。沒有一點光亮，陰冷潮濕。點亮了幾根蠟燭，藉著微弱的燭光，看到孩子們的行李雜亂地堆放在地上。不知從哪裏弄來一些舊衣服鋪在地上，孩子們就在舊衣服上面睡覺。門和窗戶都沒有，四處透風，不知道孩子們晚上怎麼取暖睡覺。如果長時間在這種地方居住，身體會落下大毛病的。這可不是個辦法。於是姚強對孩子們說：“在這裏住暫時湊合幾天行，但時間長了不是辦法。你們得另謀出路。看來這裏是待不下去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去別的城市打拚吧。”

“強哥，我們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給發呢。算上押金，就是兩個月的工資。現在不幹了，這兩個月的工資老闆就不給了。我們得領上工資再說，實在不行就得到別的城市謀生。”

“好吧，你們就這樣湊乎幾天。拿上工資再做打算。”姚強出去給看門老大爺又買了兩條煙，讓老大爺儘可能照顧照顧孩子們。然後又買了七隻暖水袋，晚上睡覺取一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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