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牛氏老奶奶
祖孫倆圍着小木幾坐下，分食一碗粟米粥，芸娘分外乖巧，在嘗試安慰年邁的奶奶。
“傻孩子，是男是女，天註定的，奶奶沒事，就是被風糊住了眼睛。”
“才不是呢，誰說女子不如男，阿爹的長劍我也能舞得動，哪天律法容許女子上陣了，我也能上陣殺敵。”
“女孩子家家就該有女孩子家家的樣子，將來找個好婆家，好好相夫教子才是分內事，你阿爹走了，就咱祖孫倆相依為命了，可不許說這樣的胡話了，莫說律法不準，就是律法准了奶奶也不准你去。--聽你牛叔說莊子上來了一個高士，你知道這事嗎？”
“哈哈，奶奶，是神仙。你看，他還給了我這個，我剛才做飯就是拿它生火的。”芸娘拿出打火機得意的炫耀着。
“公家之福，就是我們這些庶子的福，能得主家器重，想必定是個有大本事的人，聽說神仙還要傳授製鹽和打制精鐵的仙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莊子裏都傳開了。”
“是的是的，奶奶，主家一整天都在忙，說不定已經弄出來了，咱們以後就再也不用吃髒兮兮的鹽布了。”芸娘憧憬道，不知怎地，話題突然就轉到了其他地方，氣嘟嘟地說，“那人說要收養我們，我看也作不得真，凈哄人，剛才他還去宗族裏見了老祖宗，我去看了，應該早把這事忘了。”
“孩子，人家是什麼身份，咱們一介賤民，怎得高攀得起，休要再提此事了，奶奶雖然年歲大了些，但咱們祖孫咬咬牙，還是能耕種一些田地的，日子暫且還能過下去，奶奶一定能熬到你出嫁的那一天，快些吃飯吧，都涼了，莫要多想了。”
呵，小鬼挺會誣賴人嘛，明明就是你有意躲着我的。
躲在屋外偷聽的吳嵩心底陣陣發酸，把蒙毅晾在一邊，刻意板著臉，徑直朝祖孫倆走去。
“大丈夫一言九鼎，豈會輕易食言，丫頭，你這樣誣賴我可是不對的，明明就是你到處躲着我，現在被本公子抓了正着，說吧，怎麼辦？”
老奶奶傻眼了，芸娘也傻眼了。
“你、你這麼來了？”芸娘驚得手足無措，吱吱嗚嗚半晌，“哎呀，羞死個人。”捂着臉就跑進了草屋。
見老奶奶局促着要行禮，吳嵩急忙揮手叫停，“奶奶，不要驚慌，我和芸娘開玩笑呢，您且好生坐着，看我給你們弄些好吃的，哈哈。”
從長袖裏拿出一大塊宴飲上偷偷藏起來的烤羊肉，吳嵩大步翩翩地鑽進草屋，不一會兒，就一手牽着芸娘的手，一手拿着那把泛着綠銹的小刀走了出來。
“您、您就是芸娘說的神仙？”老奶奶看着神色自若切着羊肉的吳嵩，顫顫地問。
“可當不得神仙二字，奶奶，以後可別這樣叫，叫我吳小子就行，方才我去宗族裏拿到了長老們的首允，如今，芸娘、你、我，咱們是一家人了，以後風雨同濟，小子一定會好生善待你們。”
這才是自己需要的生活氛圍，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將切好的肉片放入碗中，見芸娘還痴痴地站着，就沒好氣的說，“傻站着幹嘛，來，吃肉，吃完肉咱們一起住進蒙府去，雖然說暫且是寄居他人籬下，也比這要好，相信我，以後咱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唉喲，老嫗何德何能，當得起貴人如此對我祖孫倆，貴人快停下，莫要髒了手。”老奶奶苦苦勸解着。
“奶奶，小子恩師已故，如今也是孤身一人，莫非您嫌棄我？”吳嵩望着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有些話不能說出來，比如自己後世的奶奶，芸娘是個好丫頭，看得出老奶奶也是，都是好人，既然自己也是獨身一個，為何不幹脆痛痛快快的把日子過好呢？
他接受了自己已經成為秦朝子民的現實，在見到芸娘和老奶奶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天生就很適合做一個秦朝小民。
只是想起後世的親人時，會隱隱心痛，可又能怎樣呢？不論是怎樣的生活，既然有了開頭，就得繼續去追尋結尾，事情究竟是壞是好，完全取決於人自己的心態，看開了，接受了，這種生活就一定不會太差。
“不不，賤身豈敢，唉，到底是人老不中用了，怎敢拖累貴人。”
“奶奶，說了不許說這些寒酸話的，以後咱們就是自家人，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來，您吃。--丫頭，你也吃，田裏的活不用擔心，蒙將軍府上的閑人多得很。”
一直看着老奶奶和芸娘把肉片粥喝完，吳嵩才肯罷休。
人之所以被稱作人，是因為人有七情六慾，太切會傷心，太烈則傷身。身處異境時，這些情慾就會分外活躍，見人見事，都會形成自己在後世的種種折影，吳嵩丟不下這些情慾，也需要這份純粹的情感寄託，不摻雜任何物質利益交換，管他是私心作祟也好，同情心泛濫也罷。
“丫頭，收拾一下，咱們這就走。”
是夜，牛氏奶奶和芸娘就被吳嵩土匪進家一樣‘裹挾’進了蒙府。
也是這天下午，日近西斜，巍峨的咸陽都城。
蒙家家將沮良背懸三根白羽，一路打馬狂奔，不敢有任何停留。
酉時初，快馬至咸陽北門入，皇宮前下馬，經過禁衛軍的身份查驗后高舉奏章木盒，一路疾行，跪拜於咸陽皇宮前。
“御前護軍統領蒙毅急報！”
馬上有頭戴巧冠的宦官自殿前走出，接過了沮良手裏的奏章木盒，又快步朝後宮走去。
信殿內，此時已經42歲的秦始皇頭戴白玉冕旒，身穿黑底綉金絲的龍袍，龍袍上用金絲紋綉着日、月、星辰、龍等十二圖案，端坐於大殿之上，天子之氣昭昭，自有氣吞日月的帝王神威。
今日不是大朝會的日子，所以殿下只站着左相李斯、右相馮去疾、御史大夫馮劫、太尉國尉繚、內史令蒙恬等幾個大臣。
眼下，幾位國柱重臣正加班加點的籌劃着始皇帝的第三次巡遊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