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心還是心死？（二）
一舞完畢，魏簡兮額頭細汗滿布，她卸下兩臂上的水袖，跪伏在地，久久未起身，陸蓁蓁能感到這一舞彷彿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或許她不想讓人看到她臉上的疲憊與哀傷吧。
“魏姑娘，平身吧。”
片刻之後，皇后的聲音在寂靜的玉芙殿內響起，這才讓眾人都緩過神來，但是此刻，無論誇讚的話，還是不服氣的話，都沒有一個人說出口，大家彷彿都在等着，等着一個結果。
“這宮內平日裏最不缺的就是歌舞了，不過魏姑娘今日一舞，怕是以後的那些都難以入本宮的眼了，好孩子，過來，讓本宮看看。”
皇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對魏簡兮的態度也變得十分親近，這讓殿內有些人的心裏五味雜陳，
“呵呵，哎呀，看樣子，這魏姑娘是深得皇後娘娘的喜愛啊，恐怕這太子妃花落誰家可就不一定嘍。”
王夫人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的看着李夫人三人，哪知人家根本沒想在這時候跟她逞口舌之快，她便悻悻然地閉嘴，不再發一言了。
李採薇心裏又氣又急，但是李夫人一直摁着她的手，她也知道此時沒什麼好發作的，更沒什麼好鬧的，一切只能另想辦法了。
一直喝酒的風思明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他的心思一直在魏簡兮身上，從兩人認識第一天起，她就在不斷地給他驚喜，直到今日已經滿眼是她了。
魏簡兮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臉上帶着微笑，腳步堅定地朝着殿中最尊貴的那個女子走去，走到近前，她再一次跪了下來，只是膝蓋還未沾地，皇后就伸手扶住了她，
“太尉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魏姑娘當是我南山女子的典範。”
“謝皇後娘娘誇獎。”
皇后再一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身前的姑娘，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今日你的妝容雖濃艷了些，但是到正好符合戰歌士氣如虹的場景，只不過這頭上倒似還缺了什麼。”
皇后從宮人手中接過一個玉釵，碧綠通透，尾端是一個很簡單的芙蓉花的形態，
“這隻釵不是什麼稀罕物件，是我年輕的時候，皇上送我的第一件禮物，說起來它也陪了我很多年了。”
皇后話音剛落，魏簡兮這次踏踏實實地跪在了地上，從膝蓋而起的冰涼，瞬間傳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差點兒抑制不住身子的微顫，明明知道不可以，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最後一次為自己。。。
“皇後娘娘，這太貴重了，臣女不敢收。”
魏簡兮客套的婉拒讓皇后臉色一變，不過她馬上又笑了，
“既然魏姑娘不上當的話，那本宮就只能實話實說了，今日我就當著眾人的面替我兒思賢將這定情之物送於你，魏姑娘如此容貌才情，做我皇家兒媳，太子和皇室與有榮焉。”
魏簡兮的手指甲幾乎都嵌到肉中了，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皇后的面前讓身體發抖，她更不敢像往常一樣緊張時咬自己的嘴唇，她不能讓皇後娘娘發現任何破綻。
“臣女叩謝皇後娘娘恩典。”
皇后將玉釵親自戴在了魏簡兮的頭上，
“好孩子，下去換身衣服用膳吧。”
魏簡兮轉過身，昂着頭走了下去，她知道四周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所以她一步不敢錯，只是心裏漲疼地難受，喉嚨里像是堵了什東西要噴薄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就在她搖搖晃晃快要摔倒的時候，有人及時扶住了她，
“魏姐姐，你沒事吧？”
陸蓁蓁真是很恨自己只會說這句話，而魏簡兮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使勁兒甩開了扶着自己右臂的人，
“蓁蓁，我們走。”
陸蓁蓁抬眼望了下手還尷尬的伸在半空的風思明，微一頷首，
“二殿下，告辭。”
風思明這時才意識到魏簡兮那個曾經也滿眼是她的丫頭從進殿之後由始至終未看過他一眼。
魏簡兮沒走出五步，嘴角竟有血絲溢出，陸蓁蓁一聲驚呼，“魏姐姐？”小丫頭幾乎承受不住魏簡兮落在她身上的全部重量，多虧身後之人搶先一步沖了上來，
“陸姑娘，還是我來吧，麻煩你去殿內應付一下吧，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她身體不舒服先回府了。”
“啊？哦，好的。”
陸蓁蓁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魏簡兮一個人跟風思明在一起，可是對方似乎也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和機會，她想起了魏簡兮的種種好像都跟這個二殿下有關，於是她賭了一次：風思明至少不會趁人之危。
太尉府門口，魏若竹在這裏站了許久了，一輛馬車緩緩駛過來的時候，他的眉頭幾乎都要皺到一起去了，這是風思明的馬車，他當然認得。
魏簡兮早就不反抗了，或許真的是太累了，她乖乖地在風思明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抬眼看到魏若竹，也沒有說話，不過卻掙開了身後人的懷抱，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哥哥，
“兮兒，你的臉色為何這樣差？”
“大哥真的不知道嗎？”
蒼白的臉色，看似毫無情緒波動的質問，魏簡兮眼中的絕望讓魏若竹有些無措了。
“多謝二殿下送我回來，身體微恙，恕我不能奉陪了，您請自便吧。”
風思明看着那個柔弱倔強的背影就那樣一步一步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連頭都未曾回過，決絕地讓人心疼。
魏若竹沒成想自己也被妹妹扔下了，看來在她的心目中，他已然成為風思明的同黨了。
“沒想到二殿下也會不問自取？”
魏簡兮此時所穿的衣服是當初她央着他這個哥哥去特製的，魏若竹印象頗深，風花雪月過後，風思明曾打聽過魏簡兮與戰舞的淵源，他只是略提了一下關於魏簡兮改編戰舞的事情，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讓風思明可以對自己的妹妹刮目相看。
“我讓冥一過來偷的。”
風思明承認的倒是磊落，他也是難得看到魏若竹這種隱忍的樣子，想打人又礙於他皇子的身份，無法輕易出手。
“你做了什麼？”
風思明沒有回答魏若竹的問題，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風思明為他魏家做了什麼“好事”了。
“我一直以為你妹妹和你不一樣，今日我才知道，論狠心，論冷情，她比你還要青出於藍，玉芙殿內她未曾看過我一眼，就算是在馬車那個狹小的空間內，她也能一路對我視若無睹，呵，你說我這是不是自作自受？”
風思明的失落讓魏若竹突然有些釋懷了，
“我認識的二殿下可不是一個會為了女人傷春悲秋的人，何況兮兒並不符合殿下一向的喜好。”
“若竹兄倒是很了解我。”
“我還知道二殿下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兮兒只是在你給太子鋪好的計劃里，你自己的未來里沒有她。”
風思明的雙眼瞳孔黝黑如深淵，被他盯久了，誰都會覺得不舒服，除了魏若竹，他總是能扛得住那雙眼中深淵地處捲起的風暴。
“以魏姑娘的容貌性情，相信太子會對她傾心相待的。”
“如此說來，我代舍妹謝二殿下成全，天色不早了，兮兒身體不舒服，我這個做大哥的別的不能為她做，總該為她送上一碗參湯的，二殿下，告辭了。”
魏若竹轉身未走出十步，又停了下來，不過他並未回頭，
“希望二殿下以後莫要後悔才是。”
風思明堂堂二皇子，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先後被魏家這兄妹倆撇下，他連自嘲都笑不出來了，後悔？或許他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