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裏那團仇恨的火焰越燒越旺
澄湛的碧蓮河,悠悠地流,像醇厚的茅台,似甜蜜的蜂漿,把西洞庭湖平原大片土地和無數個村莊滋潤得如詩如畫。
綠茵茵的河邊,落下兩根黃澄澄的長篙,水面盛開紫白小花的菱角藤漸漸下沉,咕咕浮起一層鱗片狀的水泡,陡地,長篙出水,絞着一團菱角藤,落在灘岸。
石河手撈豬飼料,眼盯不遠處的電排站,心裏那團仇恨的火焰越燒越旺,每個毛細孔都汩汩淌汗。有仇不報非君子。他扔下篙,彎下腰,順堤腳移近電排站。
他胸脯緊貼堤坡,怒視立柱托起的機房底下的粗蠻憨實的江雨寶,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這時,江雨寶正笨手笨腳地煎搶來的鯉魚,不時張開嘴,吹散灶里冒出的炊煙。
這四台水泵的電排站,僅江雨寶一個機手。
不排漬、不抗旱的日子,他把電排站交給“鐵將軍”看管,自己回金牛山下的家裏種田,隔三五天來打一轉。
春夏,便日日夜夜守候機房。除了開機,還需弄飯洗衣。
機房底下是他的生活區。
一張竹涼床,緊挨四條腿豎起四根篙,拉開蚊帳,有空就往床上一倒,鼾聲和着水泵的“嗡嗡”聲在機房回蕩。
幾塊磚頭連接,壘起一座柴灶,河灘撿來柳枝、蘆葦當柴燒。菜,主要靠揚水池裏奉獻,魚多的時候吃不完,他就剖了,放鹽,晒乾。石河和碧蓮河村的小夥伴們,每當看到他獨自吃完一缽白花花的鮮魚,或是將一串串黃澄澄的乾魚攜往金牛山下,就恨得直咬牙。
這時,石河順手抓起一坨土坷垃,恨不能扔過去,將那鍋鮮魚砸翻。
他又想捅穿吸水池口上攔擋的鐵絲篩,流進雜草,堵死水管,害他汆水摳。唉!若是那樣,回家會挨爸爸的竹枝椏抽。
他手心裏的土坷垃變成了黃粉粉。
他瞪着江雨寶,只見那雙粗黑的手端起鹽罐,轉身朝電排站西側的供銷社走去。
頓時,他那兩豎濃密的眉毛往上一挑,拳頭砸落堤坡,彈地躍起。
他跨進柳籬小院,朝屋裏喊道:
“爸爸!桐油呢?”
“你絞的菱角藤呢?”東頭灶屋裏反問。
“曬在河邊,等幹了水,就挑回來。您快告訴我,桐油放哪裏?”
“側屋那隻塑料壺裏。”
石河聽了,抓起自己書桌上插一朵荷花的藍墨水瓶,鑽進側屋,灌一瓶桐油,捏緊,奔向屋外。
他來到機房底下,朝魚鍋里灑進桐油,將瓶扔落碧蓮河心。
突然,江雨寶從弦梯走下來。
石河機靈地一閃身,躲藏一根立柱後面,等待機會溜走。
江雨寶朝鍋里撒下雪白的細鹽,又往灶內塞一把柳枝,吹幾口氣,火焰升起,魚湯似流水般翻卷。
石河暗暗慶幸自己的成功,趁江雨寶彎腰在涼床底下取酒時,踮起腳尖,打算溜走。不料長着綠苔蒙的水泥地溜滑,他蹲屁股一跤摔倒。
剛咽下一口酒的江雨寶嚇了一跳,用懷疑的目光審視着他,問道:“你還想偷我的魚呀?”
石河不答,狠狠地望他。
江雨寶從涼床底下拿出一碗一筷,朝石河晃晃,招呼:
“來吧!”
石河一怔,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