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姊妹闖縣衙
縣紀委書記剛送走“眼鏡”,又得知堂堂縣委辦公室里,一幕姊妹闖縣衙正在緊張地演出。
艾若莉和她姐姐踏進縣委辦公室,開口就向接待她們的縣委辦公室秘書小駱提出:
“我們要求見一見縣委書記。”
小駱瞪大驚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這兩個平民女子,心想:黃毛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縣委書記,一縣之主,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么?他壓着內心的火氣,盡量用溫和的口吻說:
“縣委書記很忙。我是辦公室的秘書,你們有什麼事先對我講,如果有必要轉達,我決不會貪污。”
姐妹倆頭一次踏進縣委機關,雖說有正義壯膽,可腿肚子還是不停地打顫。聽了駱秘書的話,相互遞了個眼色,就一五一十地講了昨夜發生在喬小巧婆家的事情。
小駱聽了,覺得事關重大,等艾家姐妹一住嘴,他就站起身,抹掉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叮囑道:
“你們莫走。我就來。”
他邊說邊走向縣委辦公室龍副主任的辦公室。
年過半百的龍副主任正埋頭起草縣委文件,儘管小駱破門而入,也未影響他邊伏案工作邊與人談話的習慣。他聽完小駱的彙報,手中的筆早已滑落到桌子上。他摘下老花眼鏡,兩手習慣地擦拭鏡片,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說道:
“這事非大非小,你趕快去向縣委政法委員會祝主任彙報。”
小駱毫不猶豫,直奔縣委政法委員會,可沒有找到祝主任。他轉身時,卻與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黎主任迎面相遇,他理所當然地作了彙報。末尾,他問道:
“黎主任,艾家姐妹正在辦公室等着,要見縣委書記,目的是為了辨認昨晚上出示工作證的那個人,是真正的縣委書記,還是冒充的縣委書記。你看怎麼辦?”
黎主任沒有吭聲,用力皺了皺眉頭。他從三年前擔任教育局長,到去年擢升縣委辦公室主任,幾年時間裏,還從未遇到過這麼棘手的難題。他略略沉思,便徑直走進辦公室,熱情地對艾家姐妹說:
“縣委書記下鄉檢查未歸。你倆先回去,下午三點上班時再來。”
以上信息,都準確及時地反饋到了縣紀委書記腦海里,而且得知:此刻,縣委書記並沒有下鄉,黎主任與小駱相遇時,正是從縣委書記辦公室出來的。他想,黎主任下一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呢?他密切地注視着。他分析:黎主任肯定會向縣委書記彙報艾家姐妹的要求。如果昨夜出示工作證的中年男子不是真正的縣委書記,從縣委書記的素養、性格來判斷,定會勃然大怒,下令公安局、文化局及有關部門,立即追查冒充縣委書記的騙子,以維護自己的尊嚴和聲譽。下午三點,縣委書記也會理直氣壯地接待艾家姐妹,驅散迷霧。如果昨夜出示工作證的中年男子是縣紀委書記,那又將有何反應?作何處理?
紀委書記難下判斷。
平時,縣紀委書記總嫌時光流逝得太快;今天,卻覺得時光過得太慢,恨不得一眨眼就是下午三點。然而,時光無情,它總是按照自身的規律,踏踏實實地往歷史的長河延伸。他只好推開紗窗,臨窗而立,讓桃花江上吹來的濕潤南風,撫摸自己滾燙的面頰。他注目綠浪起伏的洞庭湖平原,一幕幕令人思索的情景不知不覺地在腦海里連連掠過:
這天,他下鄉調查回家,剛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聯播”節目,突然,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小柳氣喘吁吁地推門而入,說是縣委辦公室出了大事,請他趕快去一下。當著家屬的面,他不便追問。他三步並着兩步跨進縣委辦公室,不禁大吃一驚。縣委書記的愛人、縣糧食局職工彭菲,正指着縣委辦公室機要員小孔惡狠狠地斥責,神態異常氣憤,言語不堪入耳,最後威脅道:
“我和他生了三個女兒,都交給你,我走,我讓你!”
堂堂縣委機關,如此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縣紀委書記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耐心規勸雙方,才使吵鬧漸漸平息。可彭菲不肯走,用命令的口吻對小柳說:
“你給我把機要室的窗帘取下來。不然,以後出了問題,我就找你。”
小柳強裝笑臉,道:“機要室裝上窗帘布,這是上級保密部門的規定,我怎麼能隨便取下來?”
“那你就換個機要員。”
“這是縣委的安排,我也無權決定。”
縣紀委書記聽了,心中不禁苦笑。說是縣委的安排,其實是縣委書記獨斷專行。他清楚地記得,在縣委常委會上,幾乎所有常委都反對安排小孔當機要員。因為上級有明文規定,機要員只能選調思想覺悟高的男性擔任,並且一定要是共產黨員、國家幹部。而小孔一個條件也不具備。縣委書記卻說:
“如今是改革開放的年代,對過去一切舊的條條框框都要打破,建立起一套新的制度。不是黨員,可以入黨嘛。不是幹部,可以提幹嘛。男的能幹,為什麼女的就不能幹?”
“一把手”說了算。
這天,他拎着公文包,大步流星地去縣紀委會上班。當他從縣委辦公室後面的宿舍樓經過時,看見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妻子小洪,正搭起凳子,揮着鎚子,將門上的翻窗釘牢,並加固一根根鐵條。他知道,這位副部長是本屆縣委書記上任后,第一批被選派到省師範大學深造兩年的年輕幹部之一。這位年輕貌美的妻子帶着幼小的孩子在家,可能有點害怕。他走上去安慰道:
“莫怕,縣委機關,高牆大院,每晚都有人值班,門衛制度也很嚴,盜賊進不來。”
小洪望着他,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說:“不是防盜賊!”
他心裏一驚,追問:“那是防什麼?”
小洪兩眼盯着前面的縣委辦公樓,滿臉犯難地神色,最後說道:“小心不為過呀!多謝您的關心。”
女人的事,他不便過多地追問。
這天,他參加全縣三級幹部大會,聽縣委書記對一千多名幹部作工作報告。突然,他發現縣委書記的目光離開鋪在桌面上的鉛印報告,神色嚴肅,語調逼人地說:
“本縣歪風邪氣嚴重。有人專門製造謠言,誹謗領導。我來此地工作兩年,就對我發起了三次進攻。誣衊我生活作風有問題。企圖阻擋改革,破壞改革。對這樣的人,紀檢部門要嚴肅追查,是黨員的,要開除黨籍。是幹部的,要開除干籍。”
會後,縣紀委書記並沒有照縣委書記講的去做。他覺得,無論是黨員,還是群眾,對某個領導有懷疑,有議論,這是正常現象。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必大動干戈。
這互不聯貫的一幕幕往事,與今天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引起了他的深思。他注視着事態的發展,等待着下午三時縣委書記對艾家姐妹作出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