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魚塞進大魚肚子裏

第二十三章小魚塞進大魚肚子裏

突然間，啟明星一跳而出，掛在東邊天際，像一個俏皮孩子的眼睛連眨直眨，閃爍着晶亮的光輝。正在碧蓮河堤上放牛的荷妹看到這情景，立刻照欣竹的叮囑，把老母牛、青毛牯，交給明志和彩波看管，自己跑回家裏，拿了媽媽平時上滄港鎮賣菜用的小盤秤，來到湖田裏。

東方現出了魚肚白。湖水白濛濛的，風兒掠過，細波輕盪。佇立水中的荷葉，宛如玉盤，搖曳多姿。

荷妹欣賞湖上的美麗景色，深深地呼吸新鮮空氣，腳步如鼓槌在湖邊田埂上輕敲。

她發現一夜之間湖水退落了好幾寸，昨天還浸在水裏的那一條土埂子已經開始露出水面，看上去像一條剛從水裏抓起來的烏魚，渾身濕淋淋的。退出的小塊，小塊湖田，全是光禿禿的泥坯。兩隻水鳥從空中落下來，伸長脖子，在壠溝里，在泥坯間，啄食螺螄蚌殼、小魚小蝦。

荷妹離欣竹捉退水魚的湖田越來越近了，可她一直沒看到欣竹。她想他會到哪裏去了呢？她走近那條土埂子時，看見欣竹蜷縮成一團，在一塊鋪開的塑料布上睡著了。

荷妹心裏好難受，哥哥一夜的守護，實在太苦太累了。她生怕自己腳步重了把他驚醒，她要讓他好好地睡下去。

“撲嗵！”

一聲水響，一條鯉魚躍出水面。

荷妹心裏一跳，狠狠地盯了那顫動的水面一眼，恨不得罵那鯉魚不懂人情。兩隻野鴨從荷葉底下游出，她生怕它們發出鳴叫，連忙揮一下手，指揮它們朝另一方向游去。

忽然，她覺得自己的小腿肚子又癢又痛，伸手摸了一下，掌上有血，還有一隻蚊子的屍體沾在上面。她這才意識到哥哥是睡在嗡嗡亂撲的蚊子中間。她在哥哥身邊蹲下身子，定睛一看，哥哥臉上、手上、腿上，叮了好多隻肚子脹得鮮紅的長腳蚊子。她掄起巴掌，使勁拍下去。

水欣竹驚醒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看見荷妹，高興地說：

“妹妹你來了！我們趕快起魚去。”

“哥哥等一等吧！”

荷妹說著，就近摘了一片荷葉，在水裏洗乾淨，揉成一團，揉出綠液，塗抹在欣竹被蚊子咬過的傷口上。她問：“哥哥你還痛還癢嗎？”

水欣竹感覺到傷口像塗了清涼油似的，涼酥酥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他沒想到妹妹小小年紀，還掌握了這樣的絕招。他連聲表示感謝。

他拉着妹妹的手，說：

“來！跟我去起魚。”

他倆來到土埂子正中的出水口。

水欣竹下水，雙手在水裏劃了幾下，驅趕跑來到口子裏，還沒有進入篾豪的魚蝦。

他又在篾豪前捧起一條泥埂子，攔住了流水。他小心翼翼地提起口子裏的篾豪，只聽撲騰騰一陣響，各種各樣的魚蝦在篾豪里連蹦帶跳，閃閃發光。

荷妹高興地說：

“全是些上等魚。可以賣出好價錢咧！”

她提起埂子裏邊，靠近出水口的一隻小木桶，揭開蓋在上面的荷葉，遞到哥哥面前。

水欣竹打開篾豪底蓋，伸進木桶里，把篾豪豎直，魚蝦全部滑進了木桶里，蹦蹦跳跳，一片噝噝地響。

水欣竹睜大眼睛瞅着它們，對荷妹說：

“我昨夜夢見湖田裏的水退幹了，擺滿了白花花一層魚。你用木桶提，我用撮箕擔，明志和彩波用籮筐抬，借來隊上的手扶拖拉機，裝了一拖箱，拖到滄港鎮上，賣了一書包錢，換回一拖箱書籍，擺滿了我們家的堂屋。”

荷妹說：

“夢是心裏想。哥哥你簡直成了一個大書謎。”

水欣竹嘿嘿直笑，把篾豪放回原處，扒開臨時捉起來的那條泥埂子，湖田裏的水，又通過篾豪，流進湖裏。

他爬上田埂，對荷妹說：

“妹妹！我得乘早到滄港鎮去賣魚。你留在這裏守着。等我回來了，你就去學。”

荷妹問：

“你不去上學？”

水欣竹說：

“我去上學了，誰去賣魚呀？”

荷妹答：

“這……”

水欣竹說：

“你把老師教的牢牢記在心裏，回來好幫我補課。”

荷妹問：

“你不向老師請假？”

水欣竹回答：

“不請假怎麼行？”

荷妹問：

“那你怎麼講呢？”

水欣竹說：

“就說我肚子疼。”

荷妹說：

“我不願講假話。”

水欣竹說：

“你看着辦吧！”

他說著，提起魚桶，拿了小盤秤，奔向滄港鎮。

湊巧，半路他遇上了翠竹灣生產隊派往縣城拖化肥的手扶拖拉機。他爬進拖箱，很快就到了滄港鎮。

他眼前是人頭攢動的農貿市場。有幾個人圍住他，問他的魚賣多少錢一斤。他伸出大手指和小手指，說：

“大小一秤過，六角錢一斤。”

“有少嗎？”

買魚的人圍住他，你一言，他一語，攔住他不讓走。

他沒有賣。既然魚蝦這麼緊俏，他不想隨便賣掉。他要儘可能地多賣點錢。

他離開人群，朝農貿市場外面的江堤走去。

他看看沒有人跟着他，便走下堤坡，來到水邊一株楊柳樹下，背堤面水坐下，將魚桶放進胯襠里，抓起筷子長的青殼鯽魚，按開嘴巴，把一條條小魚，把一尾尾小蝦，塞進青殼鯽魚肚子裏。

他把所有的小魚小蝦塞完了，提起幾條鼓着肚子的鯽魚、鯉魚看了看，滿意地笑了。

他回到農貿市場，大聲喊着：“賣魚啊！新鮮的青殼鯽魚，紅尾巴鯉魚，八角錢一斤。”

喊聲吸引了一大堆人。這個扳住魚桶瞅瞅，那個提起魚兒看看。

“價錢有少嗎？”

水欣竹回答：

“沒有。”

買魚的人問：

“七角五分錢一斤行嗎？”

水欣竹回答：

“不行。”

這時，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女子說：

“要想吃好的，又捨不得出錢。讓開。”

她提起一條鯽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翻看，覆看，最後搖搖頭說：“這魚還是不錯，就是肚子裏的屎太多了。”

水欣竹說：

“那是一肚魚籽。”

時髦中年女子說：

“立夏都過了，難道還有散籽魚嗎？”

水欣竹說：

“你要不相信，就讓人家買。”

一個高大中年男子擠上前，說：

“我買。我買。”

他提起鯽魚看了看，說：

“我屋裏堂客洗三朝，正要鯽魚發奶。”

“我早就買了。”

打扮時髦的中年女子指着魚桶里，對水欣竹說：

“七角八分錢一斤。我全部跟你買了。”

水欣竹大大方方地說：

“算了！算了！就依你的七角八分錢一斤。我不靠這兩分錢。過秤？”

時髦中年女子說：

“過秤。你可不能短斤少倆喲！”

水欣竹說：

“少一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