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想起相戀的日子,在稱呼上拿出了好主意
第六十九章回想起相戀的日子,在稱呼上拿出了好主意
沈惠民剛走進岳父岳母家,就突然昏倒在地,令人始料不及。慌亂中,有人提議:“趕快撥打120!要他們速派急救車!”
柳成行制止道:“莫慌!莫慌!大家先不要着急!”說著,他一把抱起沈惠民,嘴裏輕輕呼喊着:“姐夫哥!你醒醒!你醒醒!”
沈惠民兩眼緊閉,嘴裏不應答,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反應。
柳成行將沈惠民抱進卧室,輕輕地平放在床上。
這時,柳成行的母親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生薑紅糖茶,走到床前,用湯匙喂進沈惠民嘴裏。老人一邊喂茶,一邊輕聲呼喚:“我的兒啊!你醒醒呀!你要聽娘的話,把一切事都想開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沈惠民嘴唇動了動,咽下了一湯匙生薑紅糖茶。
老人抹了一把眼淚,繼續往他嘴裏喂,邊喂邊說:“美美這女兒真的蠢,哪能丟下你和我的外孫子,一個人就那樣走了呢?夫妻一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才叫夫妻。她只圖自己好過,一撒手走了,丟下你們爺兒父子受罪呀!我的女兒對不起你呀!都怪我這做娘的,沒有把她教育成好人,害了你,害了心柳呀!我對不起你們父子喲!”
柳成行聽了這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原以為遠在春柳湖的父母親,還不知道一百多公裡外的長沙城裏突然發生的事情。他沒想到年邁的父母承受着如此重大的打擊,還顯得這般堅強。他更加敬重自己的父母。同時他想,應該讓父母享福,不應該讓父母悲痛。他感到很慚愧,很自責,很難過。
這時,門口、窗口全是一雙雙焦灼不安的眼睛,關注着床上的沈惠民。擠不到前面來的鄉親們,在禾場裏踮起腳尖,朝前面的人問長問短。整座院子裏人頭攢動,人聲嚷嚷。
柳成行走出卧室,向鄉親們表示感謝,勸大家早點回去。
人們陸續離去,整個院子裏立刻安靜下來。
柳成行和父母守在沈惠民床前,靜靜地望着他,誰也沒說話。
沈惠民突然喊了一句:“爹爹!媽媽!”此後,他緊閉雙唇,再也不說話了。柳成行和父母守在床前,寸步不離。沈惠民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腦海里總是回想起他與柳潤美相戀的日子。
自從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天9點來鍾,他在湘江東岸的輪運碼頭抓了三個邵陽扒手,替柳潤美奪回錢包的那一刻起,他對輪運碼頭便有了新的認識,確定為他反扒的重點地方。這裏客流量大,每天都有往返湘、資、沅、澧四條水系及洞庭湖的客輪。上下船的人員中,有的是進城出售土特產品;有的是進城購物;還有的是進城看病,大都帶有一定數量的現金。南來北往的扒手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他們在這裏集中,尋找機會下手,所以,看起來熱熱鬧鬧,說說笑笑的輪運碼頭,人員成分極其複雜,隨時都有可能傳來丟失錢包的人的號啕大哭,甚至有人跳入湘江尋短見。
沈惠民在這裏已經為很多常德、岳陽、益陽、懷化、湘西、衡陽等地丟失錢包的農民挽回了損失,將一個個扒手送進了公安機關。
這一天,從常德市開來的客輪靠攏碼頭,人們潮水般的朝岸上湧來。岸上擺攤的,設點的,介紹賓館旅社的,出售各種票據的,迎着上岸的人們高聲叫賣,兩股人流混合在一起,整個碼頭上既熱鬧,又嘈雜。沈惠民穿梭於人流中,睜大那雙鷹一般的眼睛,捕捉隱藏其中的扒手。突然,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對他問道:“好人!你又在這裏抓扒手呀!”
沈惠民注意一看,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有幾分眼熟。不等他開口,那姑娘又咯咯咯地笑着說話了:“你不認識我啦?那天搭幫你抓住三個邵陽扒手,奪回了我的錢包,我娘的病才得到及時治療。”
沈惠民頓時明白,連聲說:“我想起來了。你是春柳湖的。你叫什麼美來着?”
姑娘笑彎了腰,說:“我叫柳潤……”
沈惠民連忙接過話題說:“柳潤美!多麼好聽的名字呀!”
姑娘笑着說:“你騙我。既然我的名字好聽,你為什麼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沈惠民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一天到晚接觸的人實在太多了。你看看,像眼前這麼多的人,我從早到晚不曉得要面對好多撥。有些人我只記得面孔,不記得名字。從今以後我就不會忘記你的大名了。”
柳潤美想起了什麼,趕緊從挎包里拿出湘蓮、芡實、菱角,全都是晒乾了的,剝了殼的,分門別類包得靈靈醒醒,整整齊齊的。他遞到沈惠民手上,說:“這是我恩娘的一點點心意,全是不值錢的東西。我曉得你們大城市裏的人不在乎這些土東西,就當嘗嘗味。你莫看不起,無論如何要收下。”
柳潤美說著,把幾包東西塞進沈惠民懷裏,一路咯咯咯地笑着跑開了。
沈惠民沒有去追,只是久久地望着姑娘的背影出神,心裏像江邊的水,往上一涌一涌的,越涌越急,湧起了陣陣浪花。
沈惠民與柳潤美第三次見面,還是在湘江東岸的這個輪運碼頭上。那天沈惠民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搜尋扒手的蛛絲馬跡,他的眼睛突然被人用手蒙住了,隨即一個渾厚的聲音對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惠民摸了一下蒙住他雙眼的手,說:“你是春柳湖的。你叫柳潤美!”
柳潤美笑得差點緩不過氣來。她鬆開手,說:“你真是神人啦!難怪抓扒手那麼厲害啰!”
沈惠民這回有任務,沒有與她多說,對她使了個眼色,就跟蹤扒手去了。
沈惠民與柳潤美第四次見面,卻不是在這個碼頭,而是在位於坡子街,與天下聞名的火宮殿一牆之隔的湖南省商業職工醫院,也就是現在的湖南省財貿醫院。他反扒成績越突出,越加成了扒手的眼中釘。那些被他抓過而又不思悔改的扒手,伺機對他進行報復。那天他在湘江東岸的輪運碼頭抓了兩個扒手,押往派出所。這兩個扒手的另外兩名同夥,躲藏在一個拐彎處,襲擊了沈惠民,砍傷了他兩根肋骨,他屁股上也被捅了一刀。他與四個歹徒搏鬥,在路過群眾的幫助下,制伏了四個歹徒,一起押進了派出所。他由於流血過多昏死過去,幸虧及時送進了湖南省商業職工醫院緊急搶救,才脫離了危險。省會各大新聞媒體都報道了他的這一事迹。柳潤美從電視節目中看到這條新聞,心疼得流下了眼淚,連夜從春柳湖趕到湖南省商業職工醫院,寸步不離地守護了他半個月,給他喂飯喂水,替他洗臉擦身。特別是給他屁股上換藥、清洗時,沈惠民總是臉紅,不好意思。柳潤美則一點也不拘束,一點也不害臊,像個職業護士似的,手腳又輕又快,效果特好。連醫生、護士都對她讚不絕口,羨慕沈惠民有這樣的好妹妹,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他倆對視一眼,都對說這話的人說:“妹妹!對!妹妹!”也就從那時起,他倆產生了真正的愛情。
婚後,他倆有了愛情的結晶,柳潤美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兩人商量着給兒子取了個滿意的名字:沈心柳。沈惠民日日夜夜反扒,照看心柳的任務全由柳潤美承擔。這時的柳潤美對他的反扒工作特別理解,特別支持,承擔再多的家務也毫無怨言。但是,隨着沈心柳的健康成長,牙牙學語,下地練步,她新的擔心產生了。因為她聽到了一種可怕的傳言:被沈惠民依法懲治過的那些扒手揚言要除掉他的獨生子。柳潤美問他怎麼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心裏暗暗着急,嘴裏卻安慰妻子不要怕,越怕,扒手的膽子越大,只有與扒手鬥爭到底,扒手反而怕你。聰明的妻子在兒子對父親的稱呼上拿出了好主意,她不教兒子稱他“爸爸”,而口口聲聲叫他“沈伯伯”,轉移扒手的視線,避免對兒子的“關注”。兒子不懂事,媽媽怎麼教,他就怎麼學,無論人前人後,見到沈惠民,都是左一聲“沈伯伯”,右一聲“沈伯伯”地叫得很順口。別人問他:“你爸爸是誰?”他回答:“你去問我爸爸。”別人又追問:“你爸爸在哪裏?”他又回答:“他應該在哪裏,就在哪裏。”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對沈惠民恨之入骨的扒手,始終沒有發現沈心柳就是他的親生兒子。沈心柳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劫難。如今沈心柳長大成人,成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名公安消防戰士,仍然改不了口,還是稱自己的父親為沈伯伯。
沈惠民想起往事,眼角里不禁流出了淚水。他如今有病在身,若是柳潤美能在身邊護理他,那該多好啊!可眼前的景象如此凄涼,潤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無影無蹤。他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懲罰他,而不懲罰那些壞人。他越加思念柳潤美。他的病情也隨之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