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懸一線
九層妖塔中，眾人皆目睹了燁塵和瞳莞的感情，就連九尾狐妖也不禁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堂堂魔尊之女竟會和天族太子糾纏牽扯不清。這般情深義重，我都有點感動了呢？”一陣邪魅的笑聲戛然而止，九尾狐妖將目光轉移到燁塵身上，話裏有話地問，“燁塵太子，我是真的很好奇，對你而言，究竟是這位魔尊之女重要？還是身後這位天族郡主重要呢？”
“你說什麼？”燁塵的目光望向九尾狐妖，略顯遲疑。
“你還不知道？”九尾狐妖看着陌璃，發出邪魅的笑，“她被怨靈咬傷，也中了獸神之血煉化的毒，只是怨靈僅是我的初級試驗品，魔性不強，她中的毒也較輕，現在才發作而已。”
九尾狐妖的話音剛落，陌璃便毒性發作倒在地上。她從被怨靈咬傷一路靠着體內的真氣撐到現在，直到毒性發作已然撐不住了。
“郡主！”晏清忙上前扶住她，怒視九尾狐妖道，“狐妖！快把解藥交出來！別說你沒有！你若真沒有解藥，剛才也不會問殿下那句話了！”
“你倒是聰明！”九尾狐妖故意賣起了關子，“我是有解藥，不過……”
九尾狐妖遲疑片刻，彈指間，一個玻璃藥瓶便懸空出現在眾人面前。透過玻璃瓶，可以明顯的看到裏面有一顆藥丸。
“怎麼只有一顆？”洛瑤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在精心制毒的時候，經歷了很多次的失敗，藥引又極為珍貴，所以就只留了一顆解藥。”九尾狐妖把藥瓶送到燁塵面前，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這就要看燁塵太子如何選擇了，你想讓誰活下去？”
“當然是救郡主啊！”晏清毫不猶豫道，“那個妖女死不足惜！救了她也是給自己留禍患，大是大非面前，殿下自然要為天下蒼生考慮。”
洛瑤憤恨道:“我才不管什麼天下蒼生！瞳莞是為了救你才中毒的，你必須要救她！”
面對晏清和洛瑤二人的爭執，以及在瞳莞和陌璃之間如何做出選擇，燁塵沉默了許久。
“表哥……”陌璃有氣無力地叫着他，眼淚順着臉頰劃過，忍着痛苦，想聽他一句實話，“並不是我自私……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裏……那個妖女……真的比我重要嗎……”
燁塵的手緊緊地握着那個藥瓶，握緊那顆唯一的解藥，此刻正在經歷一番痛苦的掙扎。
九尾狐妖提醒道:“你只有半炷香的時間，快點決定吧！否則她們兩個都活不了。”
話音剛落，瞳莞忽然伸出手抓住燁塵的衣袖，輕道:“燁塵……你救陌璃吧……我死不足惜……”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燁塵另一隻手緊緊地抱着瞳莞，捨不得放手，“再給我一點時間。”
“燁塵……”瞳莞奄奄一息，蒼白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無力的笑容，帶着最溫和的一面，望着他的眼睛，真誠道，“我這一生……為了報仇而活着……直到遇見你……是你讓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也許……你就是上天給我的救贖……”
“你的時間不多了！”九尾狐妖再次提醒，已然沒什麼耐心了。
“殿下！別再猶豫了！”晏清催促道，“快救郡主吧！”
洛瑤也急着催促道:“燁塵！你還在考慮什麼？你真的想看着瞳莞死嗎？”
這一刻，燁塵的腦海里什麼也沒想，毫不猶豫地將那唯一的一顆解藥餵給了陌璃。
洛瑤上前氣憤地抓着他的衣服，怒斥道:“燁塵！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燁塵沒有掙扎，只是避開洛瑤，再次扶起瞳莞，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之感面對她，無力道:“莞兒，陌璃自幼父母雙亡，是母后唯一的侄女，所以我必須要救她。”
瞳莞蒼白的面容上仍掛着淺淺的笑，這正是她所希望的結果，她希望他的選擇是救陌璃。她想賭一次，如果她死了，他會永遠把她記在心裏。
然而陌璃在這一瞬間，從感動忽然轉變為絕望。沒想到，他在這生死關頭，他選擇救自己不是因為自己在他心裏有多重要，只是因為自己是他母后的侄女，他的表妹。自始至終，在他心裏，她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親眷。
做出這樣的選擇，燁塵有太多的無奈，他必須要救陌璃，可他也不能看着自己如命般珍視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緊緊握着她的手，承諾她道:“莞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說完，燁塵低下頭，為她手臂上的傷處吸毒，這一舉動震驚了在場眾人。
“殿下！”晏清驚叫了一聲。
他為她吸毒，甘願與她同生共死。這一幕，讓陌璃那顆冷下來的心，徹底死了。
“沒用的！”九尾狐妖發出輕蔑地笑，“沒有解藥，她就沒救了！”
燁塵仍然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低聲道:“那我便與你共赴黃泉，今生今世，兩不相負。”
“燁塵……”瞳莞瞬間淚目。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般情深義重，這一刻，即便她就這麼死了，也再無遺憾了。
燁塵從懷中拿出她熟悉的那顆天水滴，重新交到她的手裏:“這是年幼時，我送給你的護身符，希望它能保你平安。現在，我再次把它送給你，無論是生是死，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瞳莞將天水滴緊緊地握在手裏，失而復得的東西，對她而言彌足珍貴。她望着燁塵，氣若遊絲道:“瞳莞有你……不負此生……”
燁塵從腰間取下他隨身佩戴着的一片龍鱗，也將它重新系在瞳莞的腰間。回想起忘川話別的一幕，他的心仍隱隱作痛。故此嘆息:“這片龍鱗，是我們在忘川初遇時，我送你的，就好像冥冥之中註定的一樣，我兩次要守護的人都是你。當我看到你把它扔在忘川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嗎？”
“燁塵……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瞳莞的兩行淚從臉頰上迅速劃過，她早就為那天對他說的話後悔了，那些刺痛人心的話，又何嘗沒有刺痛她呢？
“永遠也不要和我說對不起。”燁塵搖搖頭，對她沒有半點責怪，“你是我拼盡全力也要守護的人，哪怕遍體鱗傷，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無怨無悔。”
他緊緊地抱着瞳莞，哪怕共赴黃泉，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九尾狐妖看到這一幕，神情竟不由得恍惚，遙想當年，她也曾經歷過一段情傷。不禁喃喃自語:“如果當年，他也能這樣對我，那我死也無憾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冷聲道:“你們贏了！”說完，她將另外一瓶裝有兩顆解藥的瓶子交到了燁塵和瞳莞的手裏。
燁塵欣喜，趕緊把其中的一顆解藥先給瞳莞服下，隨即她傷處的血就從黑色變成了鮮紅色。見瞳莞漸漸有了些氣色，燁塵才服下另一顆葯。
九尾狐妖看着他們，還是沒忍住的淚水從臉頰兩側流了下來，她彷彿自嘲般，冷聲道:“像這般逾越生死的感情，我此生都不會再擁有了……”她驀然轉身，漸漸走出了眾人的視線。
在九尾狐妖消失的一瞬間，九層妖塔突然天搖地晃，四周的牆壁逐漸出現裂痕，塔頂上方不斷有碎石迅速往下掉落。
洛瑤驚慌:“你要做什麼？”
周圍再次傳來那個空靈的聲音:“或許我早就該去陪他了，被封印於此，苟活至今，是你們讓我解脫了……”
“殿下！”晏清上前叫着燁塵，“九層妖塔快要坍塌了，我們快走！”
燁塵拉着瞳莞欲離開此地，瞳莞突然慌道:“星痕！星痕呢？”
慌亂中，洛瑤將瞳莞推向燁塵，囑咐道:“燁塵，你帶瞳莞先走，我去找星痕！”
九層妖塔搖晃得更厲害了，落石也越來越快，隨時可能坍塌。這時，從塔頂上方掉落下一卷金光閃閃的捲軸，在瞳莞面前打開。
“天書！”瞳莞掙脫開燁塵，俯身撿起。
“快走！”燁塵一把拉住她，從塔頂縱身躍下。
晏清帶着陌璃也迅速逃出了九層妖塔，瞳莞剛與星痕匯合，身後就傳來九層妖塔坍塌的聲音，一夕之間，成為了廢墟之地。
星痕迎上來，連忙問:“莞兒，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麼差？”
“瞳莞是因為……”洛瑤剛想說出原由，就被瞳莞打斷了:“沒什麼。現在九尾狐妖已死，封魔盞被埋於地下，看來我們這一趟是白來了。”
“也不算白來。”洛瑤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天族人，故作得意道，“至少我們拿到了第三卷天書啊！”
“天書怎麼可能給你們？”陌璃上前一步，逼問道，“快交出來！”
瞳莞將天書遞到燁塵面前，沒有片刻猶豫:“天書本就是天族之物，理應歸還。”
“莞兒！”星痕忙阻止，“封魔盞被塵封，若是天書再帶不回去的話，你可知你會遭到什麼樣的責罰？”
瞳莞既然敢這麼做，就一定想到了後果。她面色從容，淡然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無論受到怎樣的責罰，我都不會連累你們。”
燁塵沒有接過天書，儘管他知道天書對於天族而言有多重要，可他也知道這對瞳莞的安危更重要。他思慮許久，還是決定把天書交到她手裏:“莞兒，我可以把天書給你帶回去交差，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做任何傷害三界生靈的事了？”
“殿下！”晏清欲阻攔，燁塵側首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晏清只得聽命退下。
瞳莞神情淡漠，在經歷了生死的考驗之後，任何東西對她而言似乎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我一直以來都只想為父母報仇，並不想殺人的，可這是唯一報仇的條件，我只能手染血腥。直到我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那一刻，我才發現生命是那樣的可貴，這世上的每一條生靈都應該去珍惜。燁塵，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殺人了。”
“可是瞳莞……”洛瑤略顯猶豫。
瞳莞卻反勸她:“洛瑤，你也應該放下心裏的恨了，畢竟你愛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你了。放下執念，才能活得坦然。”
洛瑤任性的捂着耳朵不肯聽，倔強道:“你放得下！我放不下！”說完，她逃避似的跑了。
“洛瑤！”瞳莞欲追上去，回首對燁塵道:“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保重！”燁塵目送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瞳莞和星痕回玄冥宮的路上，一路尋找洛瑤，都不見她的蹤影。
臨近忘川時，看到不遠處林染在忘川河畔正在訓斥一個婢女，那婢女衣衫襤褸滿臉淚痕的樣子，瞳莞向她走過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公主救我！”那婢女見了瞳莞，忙上前跪在瞳莞面前請求，“求公主開恩，放我離開吧！”
林染回答瞳莞剛才的問話:“這小小婢女，出了趟玄冥宮，竟生出了思凡之心，現在還妄想和山下的書生私逃，簡直罪該萬死！”
“想離開玄冥宮，也不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瞳莞瞥向林染，冷聲問，“你何必與她為難呢？”
“謝公主饒命！”那婢女見瞳莞鬆口，立刻磕頭謝恩，“小茹一定謹記公主的大恩，日後願為公主做牛做馬以報今日的恩情。”
瞳莞俯身將她扶起，語氣輕柔了幾分:“離開以後，就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多謝公主！”小茹連聲道謝后，速速離開了。
“公主，這……”林染欲言又止。
“有何不妥嗎？”瞳莞冷眼望去。
林染在心裏反覆斟酌一番，為難道:“魔尊在世建立玄冥宮時，就已經定下的規矩，凡是入玄冥宮者非死不得離開。公主今日之舉，似有不妥，要是讓長老知道了，恐怕……”
“區區小事，本座也做不了主嗎？”瞳莞怒聲呵斥，“你儘管去告訴長老，本座自行擔待！”
林染別無二話，轉身走向密林深處的玄冥宮。
星痕上前一步，悶聲道:“莞兒，你何必要與林染爭執這些小事呢？”
“我並非要與他爭執，而是林染太過心狠手辣。”瞳莞礙於尉遲長老，已經忍了林染太久了，她壓制着一股怒火，轉身反問，“誰沒有思凡之心？你沒有嗎？既然人人皆有思凡之心，想離開玄冥宮去過安穩的生活，有錯嗎？不願手染鮮血想棄惡從善，有錯嗎？”
“沒有錯，她是沒有錯。”星痕對此無從爭辯，他只是為瞳莞的處境擔心，“可我們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又能如何？你一時心軟放走了一個婢女是小，可你公然違抗玄冥宮的宮規，你難道忘了會遭受什麼樣的責罰了嗎？”
瞳莞面容平靜，卻略顯倦怠:“我們從小接受殘酷的訓練，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我也有思凡之心，我也嚮往平凡的生活。這種刀尖上添血的日子，我過夠了！”
“你的思凡之心，是因為燁塵嗎？”星痕脫口問出，“你忽然之間的轉變，是因為記起了你們在凡間的過往？”
瞳莞看着他的眼睛，冷聲問:“你知曉我的記憶被封印的原因，是不是？”
面對她這樣的質問，星痕也沒必要再隱瞞了，他躲開她的眼神，回答道:“自你從凡間回來，對燁塵念念不忘，長老擔心你生出了這不必要的情愫，才將你的記憶封印的。”
瞳莞的情緒突然失控:“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用來報仇的工具，他憑什麼這樣對我！”
“公主！”瞳莞的聲音引來了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女子，向他們跑過來。
瞳莞在看清來人之後，突感驚詫:“琉瑩？你這是怎麼了？”
琉瑩上前來緊緊地抓住了瞳莞的手，忍不住失聲痛哭:“公主！玄冥宮出大事了！”
“發生什麼事了？”瞳莞見此狀驚恐不已。
琉瑩向她講述這幾日發生的變動:“你們走後，尉遲長老控制了玄冥宮所有人，現在整個玄冥宮已經都是他的人了。我因為不肯歸順於他，被長老趕出了玄冥宮，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才只能每日在忘川等公主。”
聽了這些，瞳莞的神情卻異常的冷靜，彷彿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他終於忍不住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星痕聽了也感到震驚和意外:“我一向敬重的人，居然敢不把公主放在眼裏？他這是要造反？”
瞳莞的神情一瞬間冷漠得可怕：“我倒要回去看看，這玄冥宮究竟是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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