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來世今生
兵臨城下，註定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燁塵支撐着重傷的身體，來到城樓上，俯視着整座垣陵宮，以及城樓下那支與之為敵的軍隊。
“燁塵！”星痕抬頭望向站在高處的他，問道，“你可曾想過你會有今天？”
“早知道你言而無信。”燁塵揚起嘴角，似乎早已料定了結果，氣定神閑道，“我今日的結局，也會是你來日的結局，我燁塵，不是輸給了你，是輸給了我自己。”說完，他側首命令下去:“晏清！傳我令，打開宮門！”
“王上！不可啊！”晏清勸阻，想告訴他一旦打開宮門之後是何後果，不料卻被燁塵打斷了:“我一日還是這慕淵之主，你就一日不得違令！打開宮門！”
晏清無奈，只好遵從:“是！”
“等等！”燁塵叫住他道，“給我拿個火把。”
“王上，您要做什麼？”晏清不解，生怕他做什麼傻事。
燁塵只道:“你照做就是。”
晏清實在無奈，只好命人拿來火把。燁塵眼神示意他下去，並照他的意思，打開宮門。
燁塵手拿着火把，望着城下騎在馬上的星痕，對他唯一的囑咐就是:“好好照顧莞兒。”
星痕點頭默許，示意他的軍隊進宮。一瞬間，傳來燒殺搶掠以及宮人害怕的叫喊聲，這一陣陣熟悉的聲音如同燁塵當時攻下垣陵的時候一般無二。只是，江山易主，一切都變了。
燁塵將火把扔下，瞬間就點燃了城樓，熊熊大火在城樓上燃燒，漸漸將他圍困。他閉上雙眼，冷靜、從容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城樓下，晏清率領垣陵禁軍在為王城拚死一戰。瞳莞騎馬趕來，未曾看見城樓之上的燁塵，只看見負傷的晏清在與星痕的軍隊殊死對抗。她立即下馬，向宮門跑去。
“莞兒！”星痕見狀也趕緊下馬拉住她，“危險！別過去！”
“我今日就是死，也是拜你所賜！”瞳莞甩開他，轉身向晏清跑去。
就在她跑向晏清的那一刻，他不慎中箭，跪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瞳莞扶住他，緊張道:“晏清！燁塵呢？”
晏清血流過多，已然奄奄一息，僅存一絲意識，無力道:“王上他……死了……”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沒了氣息。
瞳莞頓時跌坐在地上，愣神許久。然後，崩潰大哭。她站起身，要闖進宮內，大火即將蔓延至整座王宮，星痕立刻上前將她拉回來，怒斥道:“你不要命了！”
瞳莞發瘋般的崩潰大叫着:“他死了！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
“冷靜一點！”星痕沖她怒吼，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我說過，你改變不了他的結局。既然你放不下他，我再讓你見他最後一面！跟我來！”星痕將她帶離宮門，走出門外，用手指向高處的城樓上，瞳莞抬頭看見處於大火之中的燁塵，被黑煙籠罩，即將吞噬，崩潰叫着:“燁塵！”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燁塵還以為是臨死之際產生了幻聽。可瞳莞一直叫着他的名字，燁塵向城下望去，真的是她。
“莞兒……你來了……”他的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能在死之前見她最後一面，他沒有遺憾了。
“是！我來了……”瞳莞抬頭望着他，落下了眼淚，輕語道，“我來陪你了……”
“不！不要為了我做傻事！”燁塵叮囑她，“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瞳莞一個勁地搖頭，拚命地哀求他:“沒有你，我要怎麼活下去？你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啊！燁塵！你下來！我求你！你下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對不起……”燁塵望着她，也終落下了兩行淚，“這輩子，終究是我負了你……”
“不！”瞳莞搖頭道，“你不是還想和我在一起嗎？你不是還要彌補我嗎？你下來！我們還有機會！”
“下輩子吧……”燁塵流着淚，微笑着。
瞳莞拚命地搖頭，發瘋般地叫着:“我不要下輩子！我只要這輩子！”
“太遲了……”
“不遲！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瞳莞幾乎要跪下來哀求他，“沒有什麼比你活着更重要！只要你活着！我們就有機會在一起！”
“莞兒，忘了我吧……”
“我不要……”瞳莞無助地跌坐在地上，仍抬頭望着他，崩潰大哭，“一生那麼短，遺忘那麼長，你要我怎麼忘了你……”
“那我們定一個來世今生之約吧……”燁塵微笑着，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但他仍努力地微笑着，“這輩子都是你一路尋我而來的，下輩子換我來尋找你的足跡……下輩子，我一定能找到你……”
他看了她最後一眼，終於倒向了身後的深淵。這一刻，他永遠的記住了她的樣子，記住了她最後的樣子。
“燁塵！燁塵！”瞳莞崩潰的叫着，拼了命的要跑進去，無奈被星痕緊緊地抓着。
“放開我！”瞳莞用盡全力的想掙脫他，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受盡了內心的煎熬。
這時，陌璃突然跑回來，她走到半路仍放心不下燁塵，怕他言而無信，說什麼也要回來再看他一眼。沒想到，剛回到宮門口，映入眼前的竟是這樣的一幕。她和瞳莞一樣，瞬間崩潰的跪在地上，望着城樓上瀰漫的黑煙，崩潰大哭:“燁塵！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活着的嗎？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燁塵，你不要丟下我！我說過，我會陪着你，我這就來陪你……”
說完，她站起身，跑進了那扇宮門，跑向了那個通往地獄的路。
“陌璃！”瞳莞沒能攔住她，眼睜睜地看着她跑進了那扇有去無回的大門。她傷心過度，眼前一片漆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被噩夢驚醒:“燁塵！不要！”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醒來。
“莞兒！”一直守在她床邊的星痕，見她醒了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還活着……”瞳莞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恢復。
星痕回答:“你當然還活着。”
瞳莞望了望四周的環境，感到陌生:“我這是在哪？”
星痕道:“這裏是垣陵宮後殿。”
“燁塵呢？陌璃呢？他們在哪？”瞳莞突然激動地抓着星痕的衣服，似神智尚未清醒。
星痕垂眼道:“他們……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這麼狠心！這麼殘忍！”瞳莞突然想起來自己昏迷前所發生的事了，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里，怎麼也揮之不去。
星痕似有苦衷，無奈地解釋道:“莞兒，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讓這一切都儘快結束。很快你就會發現，你和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裏的一切都只是你做的一場夢而已。現在夢醒了，你就可以回到真正屬於你的世界了。忘記這裏的一切，開始原本屬於你的生活。”
瞳莞什麼也聽不進去，她跑下床，連鞋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莞兒！你去哪？”星痕連忙追上去。
瞳莞光着腳，在如同廢墟一般的垣陵宮內跑着，地上到處是碎石塊，不慎割傷了她的腳，她也毫不自知。她跑到宮門口，看到被燒毀的城樓、殿宇，什麼也不剩下了。她突然真切的感受到，他真的離開了。
她坐在地上，用雙臂抱着被割傷流血的腳，無助地哭了。
直到過去了好久，她命人將垣陵宮重塑，恢復到它原來的樣子。還在後花園中為燁塵和陌璃立了碑，將昔日燁塵送她的龍珠與他一併安葬，她時常去看他，向他訴說著他生前未能說完的話。
她一生未嫁，為他守墓。直到白髮蒼蒼，她仍在他的墓前，呢喃自語。在臨終之際，她告訴他，她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終於可以去赴那個他許下的來世今生之約。
莊嚴肅靜的凌霄寶殿上，燁塵拂袖走來，陌璃跟在他身後，走到天帝天後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向帝後行禮:“兒臣歷劫歸來，特來向父帝告罪，向母后請安！”
“陌璃給天帝，天後請安！”
天帝拂袖道:“都起來吧！”
燁塵起身:“謝父帝，母后！”
天後的臉上一直掛着慈母般的笑容，心悅道:“你們歷劫一趟，辛苦了！”
燁塵謹慎答道:“兒臣此次歷劫，在人間悟出了很多道理，今後定會恪守成規，嚴於律己，不會再讓父帝母后憂心。”
天帝的臉上也掠過一絲笑容，欣慰道:“塵兒真是長大了，但願你此行真的有所收穫，明白本座的良苦用心才是。”
“兒臣謝父帝誇讚！”
天後輕聲道:“好了，你們剛歷劫回來也累了，都各自回宮歇息吧！”
“兒臣告退！”
燁塵走出凌霄殿，站在殿外的石階上，朱雀、青鸞、晏清等人在殿外候時已久了，見到燁塵，紛紛低首恭敬行禮:“小神給殿下請安！”
“都回來了！”燁塵隱約的揚起嘴角，低聲道，“此次歷劫，都辛苦了。”
晏清仍畢恭畢敬地低着頭:“勞殿下關心，都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燁塵吩咐道:“都各自回去吧，有事再召你們。”
“小神告退！”
玄冥宮碧梧閣內，瞳莞自歷劫回來以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在凡間歷劫的畫面一直在她腦海里不斷地翻湧。在她記憶里出現過的人留在凡間的最後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裏，反覆的呈現，她感到頭疼欲裂，夢中囈語:“燁塵……陌璃……青鸞……晏清……”
星痕一直守在她的床邊等她醒過來，聽到她夢中的囈語聲，驚慌道:“莞兒，你怎麼了？可是又夢魘了？”
瞳莞突然睜開眼睛，雙瞳瞪得極大，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半晌才緩過來，垂下眼道:“那些記憶為何如此清晰？像是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夢魘，我怎麼也走不出來。”
“沒事了，都過去了。”星痕溫柔地安撫着，“你已經回到玄冥宮了。”
瞳莞回想起他們在凡間經歷的種種，對於星痕在凡間的記憶，她現在想來才覺得奇怪:“你在凡間的時候為何會知曉魔域的事？還不斷提醒我？難道你的記憶沒有被封鎖嗎？”
星痕點頭，輕語道:“長老派我助你奪取龍珠，因而沒有封鎖我的記憶。”
“那為何要封鎖我的記憶呢？”瞳莞不解，想到錯失的龍珠，懊悔不已，“若我有自己的記憶，又怎會將到手的龍珠又還回去？豈不是白白錯失了機會？”
“因為……”星痕本想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在心裏默想着，因為怕你與燁塵產生交集。
“因為什麼？”瞳莞忙問。
“沒什麼。”星痕岔開話題，“就當是歷劫了，體驗了一次凡間疾苦，對你往後的成長有所幫助。如今你已經回來了，凡間的記憶在你漫長的生命中只是蜉蝣一瞬，不要再想了。”
瞳莞用手扶着額頭，將理不清的思緒慢慢放下，剛鬆了一口氣不久，就聽見房門外傳來林染的聲音。
“公主！長老傳召，請您立刻前往祠堂！”
瞳莞沉思片刻，應付道:“我即刻便去。”
“我陪你。”星痕輕聲道。
這次回來，沒能完成任務，星痕自知自己有大部分的責任，他絕不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瞳莞一人身上任由長老責罰，他理所應當為她承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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