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咫尺天涯
燁塵回到大殿，整個人都還在恍惚中，突然之間就失去了那個讓他每時每刻都在牽挂的人，心中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自已。
“王上！”晏清忙稟報道，“方才您離席之時，星痕已經回去了。”
“隨他去吧。”燁塵坐下來，略顯疲憊。
朱雀覺得此事不妥，擔心道:“王上這是放虎歸山，您就不怕哪天他會成為您的隱憂嗎？”
青鸞也盡言道:“屬下也認為，星痕此人必殺之，才能永除後患。”
燁塵只嘆息了一聲，並未做任何決定:“讓本王再好好想想。”
這時，陌璃走進大殿，晏清等人恭敬行禮:“參見王后！”
“免禮！”陌璃走到燁塵身邊。
燁塵抬頭:“你怎麼來了？”
陌璃望向他道:“我來是因為知道王上需要我，我可以解決王上當前所煩惱之事。”
燁塵饒有興趣地問:“你知道我在煩什麼？”
陌璃知道他現在心裏在為何事為難，也看得出他的心思:“其實，王上是不想殺星痕的，對吧？卻又擔心放虎歸山，他遲早會有二心？”
“你有何見解？”燁塵問。
陌璃自有解決之道:“我認為，王上可以將他調離慕淵，派他去塞外苦寒之地，一來可以讓他斷了與這邊的聯繫，避免他起二心。二來，也可以堵住悠悠眾口，讓慕淵百姓稱讚王上的仁德之心。”
晏清聽后豁然開朗:“王后這辦法倒是兩全其美。”
“甚好。”燁塵點頭認可，看向青鸞和朱雀，“你們還有何異議？”
青鸞朱雀二人異口同聲:“屬下無議！”
王上的調令很快便下達了，次日星痕便帶着瞳莞進宮，一來他要感謝王上君恩，二來讓瞳莞和陌璃道別。此去塞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面，陌璃早已在後花園中設宴，等待瞳莞多時了。
見瞳莞向她走過來，陌璃面對着她道:“瞳莞，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麼嗎？小時候，你總是像姐姐一樣保護我，現在我終於有能力保護你了。”
“謝謝你。”此時的瞳莞對她只有說不出的感激。
陌璃叮囑道:“你此去路途遙遠，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
陌璃轉過身去，突發感慨:“上天真的是很愛捉弄人啊！小時候，因為總是受到你的保護，活在你的光環之下，我總是想着要離開你，現在真的要離開你了，我卻又突然捨不得了。”
“陌璃……”這一刻，瞳莞也有些捨不得她。
“曾經我恨過你，怨過你，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我對不起你。”陌璃抓着她的手，對她充滿了歉意，“瞳莞，再原諒你這個可憐的小妹妹最後一次好嗎？就當是我欠了你。”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瞳莞只當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無論她做了什麼，她都不會責怪她。只是現在要離她遠去了，不免要叮囑她，“我現在要走了，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你現在已經是慕淵的王后了，除了做到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之外，你還要承擔天下太平的責任。天下能否太平，要看天下之主是否仁愛，而這天下之主是否仁愛，除了他自身的修養之外，最重要的是身邊人的規勸。王上為人急躁，你作為的妻子，要時常提點他。因為交到你手上的，不只是王上這個人，還有整個天下的安定。”
“我明白。”陌璃應聲道，“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的。”
瞳莞話已至此，要和她告別了:“星痕還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等等。”陌璃叫住她，“還有人想跟你告別。”
瞳莞順着陌璃所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見燁塵就站在不遠處的假山旁，正向她走過來。
“你們先聊，我進去了。”陌璃識趣地離開，給他們一個可以說再見的機會。
燁塵走近幾步，望着瞳莞，眼神里充滿對她的不舍，想到馬上就要和她相隔天涯了，心中不免感慨:“這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做咫尺天涯，原來我們的距離，是個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鴻溝，頃刻之間，就要相隔千里了。莞兒，陪我走走好嗎？我想讓你看看，我為你打下的天下，我原本想和你分享的一切，可能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瞳莞與他並肩行走在整座垣陵宮內，看遍整個宮殿的風景，來到大殿中央的城樓上，俯視整個慕淵，此等景象，壯觀不已。
燁塵指向大殿前的一塊空地，憧憬道:“本來我想在這裏親手為你種一片桃花林，在這裏搭一個鞦韆架，你坐在上面盪鞦韆。這一直是我夢裏的場景，浮現在我腦海里很多年，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瞳莞並不覺得可惜，處處都替陌璃着想:“我想陌璃盪鞦韆的樣子一定比我美。”
“你在我心裏，是任何人也無法替代的。”燁塵望着她，像是要把她望進自己的眼裏。
“王上……”瞳莞欲言又止。
“你喜歡你叫我的名字。”燁塵不希望連她都與自己生疏了。
“燁塵。”瞳莞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我想有些話，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想聽，可我很快就要走了，我還是想告訴你。”
燁塵樂意至極:“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想聽。”
瞳莞的神情忽然嚴肅下來，說起一件讓她不寒而慄的事:“我一路聽從驪山過來的百姓說，你殺了很多人。”瞳莞這一路走來，沒有一天不是膽戰心驚的。
提及此事，燁塵心底所溢出的溫柔，忽然也變得嚴肅，甚至是憤怒:“我殺的都是垣陵宮的人，他們本來就該死！我只是奪回了屬於我的一切！”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宮裏也有很多無辜的宮人啊！”瞳莞替那些無辜受牽連的人感到痛心和惋惜，“他們並沒有對不起你！你這樣的殺戮，跟過去的暴君又有什麼區別？”
燁塵側首怒道:“我管不了那麼多，只想儘快打下垣陵。”
“得人心者得天下，你這麼做，會失盡人心的。”
“夠了！”燁塵不想再聽下去了，“所有人都這麼說，難道連你也不理解我嗎？”
瞳莞沉默片刻，無話可說:“既然王上不想聽，那我先走了。”
“莞兒！”燁塵叫住她，急於解釋，“我之所以這麼快打入垣陵，是怕你受苦。”
“我？”瞳莞皺眉，不解。
燁塵向她解釋道:“我打下驪山之後，回去找過你，聽附近的百姓說，你被垣陵宮的人抓走了。我擔心你受苦，所以才想儘快打下垣陵解救你。”
“原來這一切的殺戮都是因為我？”瞳莞聽了再次感到不寒而慄，也深感罪孽深重。
“不！這不是你的錯！”燁塵不希望她活在內疚之中，不願意讓她去承擔他造成的結果，“我知道我殺戮太多，手段殘忍！沒有人能勸阻我！但是你可以！莞兒，留下來，留在我身邊，做我的戒尺，留下來，好嗎？”
瞳莞又何嘗不想留下來，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今天換做他娶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輕易放棄他，可那個人偏偏是她最不想傷害的人，所以她只能選擇成全。
“燁塵，我們已經成為過去了，你現在只是停留在過去的執念中還沒有走出來罷了。給自己一點時間，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想明白，也會冷靜下來，停止你暴虐的行為，給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的慕淵。路走完了，我也該回到真正屬於我的地方了。”
燁塵眼看留不住她，無能為力地嘆息道:“這條路，怎麼這麼短？”
“再長的路，也會走完。”瞳莞轉身，向他告別，“星痕還在外面等我，我真的要走了。”
燁塵一把將她拉回來，從衣袖中取出當初送她的那顆龍珠，再次交到她的手裏:“我以前說過，這龍珠與你有緣，還是送給你吧！莞兒，你一定要幸福！”
瞳莞握緊龍珠，帶着他的祝福，也同樣祝願他:“燁塵，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燁塵目送她走出垣陵宮的大門，看着她即將拒他於千里之外的背影，心痛不已。
瞳莞走出垣陵宮，星痕在宮門外備好馬車耐心地等她，即刻便要啟程了，星痕心裏的內疚仍然沒有消減:“莞兒，以後跟着我，你要受苦了。”
瞳莞長舒一口氣，安閑自在道:“我們這一路不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嗎？”
星痕猶豫:“可是你要跟着我一輩子，路會很長。”
“再長的路，一步一步，也可以走完。”瞳莞轉身回望，最後看了一看這座宮殿。她來時的路已經走完了，往後只剩下餘生的路，在等待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那我們走吧。”星痕將她扶上馬車，駕車揚長而去。
當晚，夜色如水，燁塵坐在後花園中的石凳上對月獨飲。這裏是白天與她訣別的地方，轉瞬間就成為了永遠。他還是忘不了他們初見時的場景，和她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這一路走來對她的挂念。
陌璃見他一個人坐在那裏，緬懷他們的過去，她走到他身邊，猶豫了很久才問出口:“你還是放不下她嗎？”
燁塵聞聲回眸，隨後又移開目光，沉思片刻道:“我從沒有一刻放下她。”
“你後悔娶我嗎？”陌璃脫口問出了這個問題，心裏多少有些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私心，瞳莞也不會嫁給星痕，和他錯過一生。
過了許久，他都沒有回答。陌璃心裏清楚，即便瞳莞嫁給了別人，他也沒有想娶她，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陰差陽錯的誤會罷了。
星痕的馬車走了一天，見天色已晚，他停在樹林中休息，瞳莞坐在馬車裏，他去尋些水來。
此時此刻，她正望着馬車的窗外照進來的一輪明月，手裏緊緊地握着燁塵的龍珠，每時每刻都在默默地牽挂着他。
星痕拿着帶回來的水，走進馬車，驚詫道:“龍珠？”他愣神片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莞兒，你已經拿到了龍珠？”
“你怎麼會認識燁塵的龍珠？”瞳莞警惕地將龍珠藏於身後，有些驚恐的樣子。
“跟我走！”星痕二話不說，就拉着她的手走出馬車。
瞳莞被他拉到樹林深處，離馬車越來越遠，掙扎道:“喂！你要帶我去哪啊？”
星痕停下腳步，放開她道:“你已經完成了任務，自然是跟我回去啊！”
“什麼任務？回哪去啊？”瞳莞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覺得他很奇怪，“星痕你今天是怎麼了？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星痕沒辦法和她解釋，只道:“你跟我回去就會明白。”
他拉住瞳莞不放，隨後施法欲將她帶回魔域，卻發現他的神力在此處竟然失效了。星痕皺眉，面露驚慌之色，再次施法，可仍然停留在原地。
“奇怪？怎麼會回不去呢？”星痕心急不已，一時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瞳莞掙脫開他的手，不解道。
星痕沒有回答她，只自言自語道:“莫非你還沒有到回魔域的時候？”
“魔域？”瞳莞似乎從來沒聽過，“你在說什麼啊？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可能是歷劫還沒有結束，所以你暫時還回不去，我也沒辦法丟下你一個人回去。”星痕想了想，反正他們現在也回不去，看來還要在凡間多待些日子，便放棄了，“罷了，就陪你過完在凡間的一生吧，反正你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瞳莞還是皺緊眉頭，疑惑極了:“我怎麼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以後會明白的。”星痕什麼也沒有解釋，拉着瞳莞的手，又回到了那輛馬車。
自從瞳莞離開，燁塵已經數月不再上朝，整天荒廢政務，大臣們紛紛上表勸誡，可他都一概不理，導致民怨四起。
朝堂上，大臣們議論紛紛，可是王上卻遲遲不見蹤影。陌璃站在朝堂外，看着此等情況，真是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王上還是沒去上朝嗎？”陌璃攔住從朝堂門口經過的晏清，想問個究竟。
晏清無奈直言:“朝堂上的各大臣議論紛紛，一直不見王上的蹤影，已經數月有餘。”
“王上到底去哪了？你們找過了沒有？”陌璃詢問晏清，朱雀等人。
朱雀也實屬無奈:“屬下把整個垣陵宮都找遍了，就是不見王上啊！”
“再繼續找！”陌璃吩咐下去，“命令滿宮的人都去尋找，仔仔細細地每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務必要找到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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