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僧殺案（三）夜宴凶言
這些貨真價實的和尚們，哪見過這個陣仗，不僅蹲監坐獄，還被捕快恐嚇，一個個早嚇的面無人色。
范小舟的內心比他們鎮靜多了，畢竟也是在現代社會警局裏呆過的。無論年代怎麼變遷，定罪是要講究證據的。就算是現在這個武朝，也不能說咔嚓就真給咔嚓了。只不過，封建社會的權力經常會凌駕於法治之上，冤假錯案自然是少不了的。
等那捕快走遠，大牢裏的七個和尚，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個陣營。
范小舟自然和饅頭、油條兩位師兄湊在一起，選擇一側的牆壁之下蹲了下來。後進來那三個和尚，則態度鮮明地選擇了對面的牆壁，也蹲下來嘀嘀咕咕，似乎是在研究對策。只有那個臟和尚，和哪伙也不挨邊，索性就選了一個角落靠在那裏，顯得形隻影單。
要是在平日，看見一個身材這麼瘦小的傢伙，范小舟會很自然地升起一股同情心。可今天這是絕然沒有的，對於這個臟和尚，他現在只有憎惡兩個字——別忘了，就是他舉報的自己。
臟和尚似乎戒備心很強，不時地朝着兩伙和尚張望。
饅頭和那臟和尚對了個眼神，眼睛裏立即冒出火來，可是在牢裏又不敢發作，只好恨恨地呸了一口。
范小舟看在眼裏，猜了個八九——看來饅頭、油條兩位師兄，也是這臟和尚舉報的無疑了。
那這麼算來，牢裏這其餘的六個和尚，都是被臟和尚舉報才抓進來的。難不成，對面那三位，也和黃小姐被殺一案有關？
既然那三位也和臟和尚站在對立面上，那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了。范小舟想到這裏，站起來就要去和那三人打招呼。可還沒邁出兩步，就感覺脖領子被人薅住，使勁兒地給拽了回來。
范小舟剛要發聲質問，饅頭再一使勁兒，把他狠狠地往下一拽，又恢復了蹲着的姿勢，隨後湊近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豆汁兒，你真跌糊塗了吧，那幾個禿驢是覓寶寺的！昨晚，要不是碰見他們，怎麼會染上這無妄之災？”
覓寶寺？
范小舟又是一陣詫異，自己所在的是探珍寺，對面那三位是覓寶寺，怎麼這寺廟的名字，聽着就都那麼貪財呢？
看范小舟一臉的茫然，饅頭壓低聲音嘆了一口氣，把嘴唇湊近范小舟的耳邊，大致講了講和對面這三個和尚的淵源。
饅頭的口氣很重，可是為了儘快掌握這個時空的信息，范小舟還是聚精會神地聽着。
原來，永安山上有兩座寺廟，一座是探珍寺，一座是覓寶寺。修建年代也說不太清了，但似乎是同時出現。正所謂同行是冤家，寺廟僧侶產業也沒什麼區別。為了爭奪永安境內的香火，這兩個寺廟一直處於水火不容的激烈競爭之中。兩個寺廟的歷代主持、方丈，也都把擠垮對方視為畢生心愿。
這樣的激烈競爭，把兩個寺廟搞的是兩敗俱傷，誰的日子也沒好過了。到了最近幾年，探珍寺由十缺和尚掌管，覓寶寺則落入了九有和尚手中。
在兩位新方丈的帶領之下，兩個寺廟的競爭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兩寺的僧侶更是勢同水火，見了面就掐。
唯一能和諧的地方，就是山腳下黃大善人家裏，兩伙和尚去了絕對會表現出一團和氣，自然不外乎是多騙一點香資，誰能表現的那麼沒素質啊。
昨天油條、饅頭、豆汁兒剛一溜出寺來，就被覓寶寺的三個和尚有福、有祿、有壽給發現了。探珍寺的和尚要去黃大善人家裏混吃喝，覓寶寺的和尚怎麼能甘於人后呢？於是乎，兩伙和尚，腳前腳后地到了黃大善人家。
昨天也很奇怪，給和尚們開門的，就是黃大善人本人。本來黃府的男家丁不少，可是三天前黃家在永安縣裏新開了一處買賣，家裏的男家丁都被派出去幫忙了。
即便如此，喜僧近道的黃大善人，依然樂呵呵地把兩伙和尚都給接進去招待。為了方便起見，兩伙和尚被統一安排在一間客房裏吃飯，上的都是頂好的素齋素飯。
兩伙和尚本來仇口大了去了，可看在美食的份兒上，居然就和諧了。
黃大善人那天心情也不錯，為了一表虔誠的禮佛之心，居然還拿出好幾罈子素酒招待這些佛門弟子。素酒上了桌，黃大善人卻因為內堂有事先走了。
兩伙和尚哪見過這好東西，頓時都是垂涎三尺。一看主人又不在場了，也便沒了拘束，全都敞開了可勁吃喝。
一陣猛吃猛喝之後，六個和尚，三對兒都有了七分醉意。本來嘛，兩個寺廟就有過節，酒勁兒這麼一拱，兩伙和尚就開始互相較勁，一切先從吹牛開始。
有福和尚率先發難，嘲笑探珍寺快要斷了香火、供的是假佛爺。饅頭三人哪裏聽的了這話，立即反唇相譏——你們覓寶寺供的佛爺才是假的。
有祿和尚、有壽和尚自然幫着有福和尚，雙方是越說越激動。最後，有壽和尚叫囂道：“有本事，你們去殺一個人，我們家佛爺，就能讓那死鬼死而復生！”
這話可就實在是太過了，可都在勁頭上，誰肯示弱，豆汁兒和尚就接了一句：“你家佛爺這麼靈，不用什麼死而復生，我們一會就去殺一個，你們要能猜出來我們要殺誰，就算你們家佛爺靈驗！”
覓寶寺的和尚，一聽這話，還真就嚇得有點呆住了。
這就在這個時候，客房外又來了一人，就是那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臟和尚。他明顯是聽見了眾僧前面的爭執，這時不但不解勸，還嬉皮笑臉地來攛掇：“呦呦呦，你們三個不挺能耐的嘛，怎麼現在就慫包了？他們仨要殺誰，你們猜不出？你們要是猜不出，自然是你們供奉的佛爺不靈嘍。”
有福、有祿、有壽上下打量打量那臟和尚，又互相對視了一眼，仍然是不知道怎麼應對。有祿和尚比較激靈，猛然靈機一動道：“現在人又沒死，我們怎麼猜，你們先去殺，殺死了來告訴我們，我們馬上就能猜出來是誰！”
這一下，皮球又給踢回到探珍寺三個和尚這邊了，油條、饅頭頓時有點尷尬。哪知，豆汁兒和尚把胸脯一拍道：“明天早上，你們仨早點起來，僧爺一準給你們弄一個死口的，讓你們猜！”
范小舟聽到這裏，不僅渾身一凜，這個該死的豆汁兒和尚，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