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再進暖陽閣
昔日同段墨九和李卿翰一同逛暖陽閣的回憶如走馬燈閃過蘇七的腦海，可這些回憶還未放完，緊閉的店門便吱呀打開了，打斷了她的她想。
蘇七做賊似地側過身去，意欲假裝路過，卻不成想開門的小哥出聲叫出了她：“這位公子請入店吧！”
“呃！”蘇七腳步一滯，裝模作樣地指着自己反問，“你是說我嗎？”
小哥溫柔淺笑，微微點頭道，將門再支開幾分，恭敬道：“請進。”
蘇七斂眸一思，明白了幾分，回了白衣小哥一句多謝，便邁步入了門。
囫圇掃了一遍店內陳設，依舊素雅淡然，偶有若有若無的琴聲自樓上的閣間傳出。
“這位公子請。”
小哥的話拉回了蘇七的注意，她點點頭，順着小哥的指引上了樓，直至停在走廊最里的一間獨立的屋子前。
小哥抬手輕扣房門，溫聲細語地傳話道：“閣主，客人來了。”
屋內立時傳來一聲“請進”，小哥這才推開門，示意蘇七進入，自己則留下一句“微落告退”便合上門離開了。
昏黃的燭光是屋內唯一的光源，淡淡的梅香充斥在蘇七的鼻間，她一進屋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只有一扇很大的屏風。
正當她四處逡巡找人時，屏風後傳來了齊豫熟悉的聲音，溫潤如水：“榮公子過來吧。”
繞過屏風，蘇七見到了戴着面紗的齊豫，他的身旁還坐着另外一個人，是若衾，他手上正拎着茶壺往杯中倒，這一杯顯然是蘇七的。
“多謝！”接過茶水，蘇七就席而坐，試探的目光投降面紗下不知何表情的齊豫。
這時一旁的若衾先開了口：“榮公子品一下今年的春茶吧。”
“好！”蘇七點點頭，在這一屋子的輕鬆閑情氣氛下品起了茶，一口清冽回香的春茶入喉，再聽着似有似無的悠揚琴聲，她心中在冕月宮討來的不爽快好似都淡化了般。
喜得蘇七不禁誇讚道：“溫嵐公子的寶閣真是好地方！這茶入喉清冽回香，榮某甚是喜歡。”
“若是喜歡，常來便是，在我這裏榮公子隨意。”
齊豫這話讓蘇七不禁暗忖其中深意，難道他是想要她留在中都？
“恐怕榮某不能享此福氣了，過幾日便要回兗州去了。”蘇七實話實說。
“如此可惜了。”齊豫口吻中流露出隱晦的失落。
見齊豫似乎不想直入主題，蘇七有些沉不住氣了：“今日溫嵐公子邀我進店，是有何貴幹呢？”
聞言，齊豫竟覺得這話好笑般輕笑了一聲：“倒不如說是榮公子找上門來，齊豫只是開門迎客罷了！”
蘇七一愣，思索了一下，！的確是自己先找上門來的，人家只不過順水推舟主動化解了她的顧慮而已，頓覺尷尬地笑了笑。
大家都心知肚明，蘇七也不繞彎子了：“溫嵐公子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齊豫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蘇七心一橫，請求道：“我需要溫嵐公子的幫助，但是我現在回報不了你任何東西。”
齊豫輕笑搖頭：“齊豫從未想和榮公子做任何交易。”
蘇七疑惑蹙眉：“你我僅僅幾面之交，更無從談及交情深淺，溫嵐公子如此，很難讓我不多想，若真想各取所需，我建議公子還是同我坦誠相待，這樣我才安心些。”
蘇七話音落下須臾，齊豫才緩緩開口：“照拂榮公子乃舊人所託，你只需知道我不會害你。”
“是何舊人？！”蘇七心裏咯噔一下，湧出一絲期盼來。
“以後你會知道的。”齊豫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
蘇七啞然，明白再追問就有點兒咄咄逼人了，於是壓下心底的不甘，點了點頭：“多謝溫嵐公子。”
談話戛然而止，倏然屋中三人相對無言，靜默了片刻。
若衾看着兩人，主動起身將茶盤端起：“閣主，榮公子，若衾加水熱茶去。”
待門外的腳步聲遠去時，齊豫看向了蘇七：“若衾已經走了，蘇小姐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蘇小姐”三字讓毫無防備的蘇七面色一滯，本還想開口否認，齊豫搶先開口打消她的顧慮：“在我這裏，蘇小姐無須掩飾自己，既然我答應舊人照顧你，必然會替你保守秘密。”
眼見齊豫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七最終點點頭，把壓在心底最想問的話吐露了出來：“……告訴我真相！”
……
“這小子是屬鼠的嗎？難不成鑽地下跑了？”尋了榮義滿城的段墨九滿腹的牢騷。
暗忖這傢伙離宮才多久，也沒有出城，到底會去哪裏呢？
思索間，他目光一頓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追了上去：“榮……”
段墨九喉間的話還未吐出，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將身子隱到一旁，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自語道：“沒想到這傢伙還有這種愛好？”
看着邁入暖陽閣店門的榮義，段墨九心底一陣惡寒。
可卻因這一見，想起了某些往事，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的意難平。
只須臾，段墨九收回思緒，望了一眼暖陽閣，轉身進到對門的茶館內，尋了個容易觀察的位置坐了下來。
本以為會等上一些時候，可才一盞茶的功夫，段墨九便見榮義從暖陽閣的店門內走了出來。
他對此絲毫不覺得奇怪，聯繫上榮義臉上那一出門便掩飾不住的失望神情，就料到這絕對是一個遇上清水店而失望離去的客人。
“好你小子，討不快了吧！”段墨九暗自嘲笑，起身去迎這位敗興離去的“野路子”。
而這邊，從齊豫口中得到真相的蘇七還沉浸在無法接受事實的震驚中。
剛邁出門檻的她，一瞬間只覺耳邊在嗡嗡作響，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無力。
大腦不斷反覆地重現她難以接受的真相：她蘇家僅僅是皇家權利鬥爭中的犧牲品而已……
所以全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她的爹娘，春秀丫頭，房媽媽……那些熟悉的人都沒了！
他們做錯了什麼？蘇家又做錯了什麼？！
踩着綿軟的腳步拐進一條巷子后，蘇七再也撐不住地癱軟在地，捂着臉痛哭起來。
爹娘含冤離去，無辜的成為了犧牲品，蘇七痛心疾首，難受得喘不過氣來，恨不得此刻手刃了仇人。
可是真正的仇人是誰，她還未可知，無力感一下便湧上心頭，蘇七隻恨自己無用，連為父母報仇都找不到對象。
“我真沒用……”
眼淚穿過指縫滴落，此刻的蘇七十分狼狽，而她的狼狽盡收段墨九眼底。
“就算不行，也不能窩囊到躲在角落哭呀！”
耳邊突兀的傳來隱忍的勸解聲，蘇七抬起受驚的眼眸望向來人，有些意外是段墨九。
只見他朝自己走來，臉上露出憐憫，隱晦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在中都連續碰兩次壁，心態不好很正常，不過你放心，朝堂上我幫不了你，但，找個……館……我還是能幫你的，保證你能玩出花樣來那種！”
情緒還未平復的蘇七一下不太理解段墨九說的話：“你在說什麼？”
段墨九尷尬地輕咳一聲，再次重複道：“我是男人，我懂，我也能理解你的需求，若你真想解解悶，我可以幫你，暖……陽閣，不太行……”
聽着段墨九說的話，蘇七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最後怒斥道：“你跟蹤我？”
“怎麼能算跟蹤呢？我本來就是要來找你的，只不過你去了那種地方，我正經人家的男兒，怎麼會去……”段墨九說到最後都有點兒心虛了，越說越小聲。
“所以你來找我幹嘛？”聽着他的話，蘇七心下也瞭然了幾分，隨意抹掉眼角的淚，站起身來盯着段墨九。
段墨九尋見蘇七眼中突然迸射出來的冷意，也收起玩笑的心思，開門見山的正色道：“我要你進輕騎衛為我效命！”
話音落，氣氛凝固了幾秒，蘇七才開口反問：“您這是命令嗎？”
段墨九不置可否的回答：“你可以選擇不來。”
凝望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蘇七從真相那對皇家貴族絕情自傲產生的厭惡便一股腦地落在了段墨九身上，心中的怒氣化作一個“滾”字罵了出去。
“你說什麼？”段墨九沉了沉眸，這中都城還沒有誰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叫他滾呢！
蘇七盯着他陰沉的臉，絲毫沒有畏懼：“我讓你滾，聽不見嗎？”
段墨九斂下眸：“榮義，你是覺得我沒脾氣嗎？”
面對他的威脅，蘇七嗤笑了一聲：“世子爺就算想殺了我也比捏死一隻臭蟲容易，因為——這不就是你們這些皇室貴族的一派作風嗎？”
這話卻聽得段墨九眉頭一簇，心中的怒氣突然驟減，反而變成了疑惑。
這榮義話里怨氣怎地如此沉重，他不過嘴上威脅了一下，就這麼上綱上線了，他還什麼都沒做呢！
段墨九不服氣地反駁道：“你別血口噴人，我段世子可不是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更不是什麼貪官污佞，更不屑欺負你這種平頭老百姓，你莫要給我扣這麼頂大帽子！”
“嘴上說得好聽，你段世子一開口，多少人敢在你的淫威下反抗？”蘇七嗤之以鼻，正好段墨九撞槍口上了，她要一吐為快才行。
“欸，你這傢伙怎麼還說不聽了？我段墨九就沒做過強迫人的事！你少在這裏污衊我！”
“懶得和你說，讓開！”蘇七不想和他多有糾纏，意欲邁步離開。
段墨九哪肯放她走，一把揪住她的袖子道：“想走沒門！罵我的事還沒有說清楚呢！”
“不服就打一架！”蘇七一記冷眼射過去，正中段墨九下懷。
“打就打！”
兩人擺開陣勢，跟孩子般賭氣起來。
段墨九：“輸了怎麼說？”
蘇七：“輸了，我道歉。”
“不行！”前者否決道，“輸了，你道歉，並且無條件的進入我的輕騎衛為我效力！”
蘇七皺了皺眉，暗忖這傢伙的執着勁和以前沒啥區別。
對方沒有回應，段墨九也算他默認了，隨後自信地沖前者勾手道：“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