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貴客臨門
翌日。
卯時早早就起的蘇賈,一推開門便瞧見跪在門外的許義,他理理衣襟,收回一秒落在許義身上的目光,邁步徑直越過他,出了主院門。
犯了錯的許義,不敢奢望老爺立馬寬恕他,目光只得愣愣地跟隨蘇賈的身影而去,儘管困極,也不能表露出來。
因為他太清楚,他許家是依附蘇家而活的。
此時,早已候在門外的許管家迎向蘇賈,恭敬地喊道:“老爺!”
蘇賈“嗯”了一聲,往前走去,隨在身後的許管家,趁着間隙側目示意了一眼帶來的幾個小廝。
幾個小廝立刻會意,疾步走進院門,扶起了跪地的許義:“許管事,回去了!”
這一刻,許義才松下身上繃著的一股勁,由着他們扶着自己顫顫巍巍地離開了主院。
廊道間。
蘇賈負手在前慢慢踱着步,卯時的天還有些昏暗,兩邊的綠植合著微涼的清風,散發出陣陣清香。
主僕兩人正朝着會客的中堂而去。
“許義這孩子忠心,就是用錯地方了!”
良久的靜默后,蘇賈突然開了口。
許良聞言,只能以卑恭的笑來回應,不敢多說什麼。
交談停頓了瞬秒,蘇賈又道:“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許良忙開口道:“我連夜趕到易差的家去探索消息,聽聞追月閣昨夜來了一個貴客,是公爵府家的段世子。
且我帶着人上下搜尋了饗食樓一遍未果,斷想小姐也不會出了酒樓去,八成是上了追月閣躲了起來,午時再待小八他們去段府求證一番,便可徹底清楚對方的身份了。”
“公爵府?”
蘇賈停下腳步,側目看向許良,似是求得確認。
許良點頭應道:“對,公爵府。”
“原來是段毅公家的嗎?”
蘇賈喃喃自語,不再追問,面上的神色略顯得輕鬆了許多,腳下的步伐也松泛了起來。
“快去安排宴席,今日府上要來貴人,且不可怠慢!”
“是,老爺!”
許良露出笑意,彼時還謹小慎微的姿態,終於卸了下去,心道許義這小子,終於免了一頓重罰,也不枉他這當爹的忙前忙后地辦事了。
——
旭日東升。
第一縷暖陽透過窗紙落到了床沿邊。
床上之人翻了個身,半張臉瞬間印上了橘黃色的柔光。
蘇七微微蹙眉,兩眼似要睜開,不過須臾,她一個側身,又翻到了床內側去,呼呼大睡起來。
不多時,霞暉院便進來了兩個丫鬟,端着洗漱的凈帕銅盆,來到了廂房。
“小姐,小姐!”
恍惚中,蘇七好像聽見有人在喚她。
在一陣輕微的搖晃中,她緩緩睜開了雙眸。
“小姐,該洗漱了!”
只見丫鬟小花正捧着潤濕的凈帕,巴巴地站在床沿邊盯着自己,小葉已經在梳妝枱旁候着,只等她來梳發了。
“春秀那丫頭呢?”
快速逡巡了一下屋內,蘇七並沒有發現貼身丫頭春秀的身影。
小花遞給蘇七凈帕,遲疑地看了眼小葉,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春秀去雜院干臟活去了。”
“什麼?”蘇七又驚又氣,“為什麼?”
小花和小葉紛紛搖頭不知情:“奴婢們也不知為何。”
大清早就氣血上涌,蘇七宿醉一夜的頭暈了起來,依稀間似乎記起了昨夜發生的事。
半晌,她冷抽一聲,忙翻身下床,囫圇套了一件外袍,便趿着鞋衝出了房門,留下小花小葉傻愣在原地,盯着小姐疾風般消失的背影。
雜院。
春秀正刷洗着恭桶,泛紅的雙眼間還噙着淚,不知是熏哭的,還是受委屈哭的。
“春秀!”
忽地,小姐的一聲呼喊傳來。
春秀扭頭看去,自家小姐衣冠不整地就出現在了雜院。
“小姐……”
春秀委屈一喊,放下刷子和桶,作勢就要迎上去。
可就在兩人靠近的一瞬間,蘇七猛地剎住了腳步,往後倒退了幾下,抬起手制止春秀:“春秀,停!”
春秀錯愕在原地,又委屈巴巴地喊了聲“小姐”。
蘇七抬手掩住口鼻,蹙眉望着幾米開外的春秀半會兒,道:“春秀,你……你先放下手上的活,回去梳洗,我去給你討公道!”
餘音未了,身影便消失在了春秀的視線中。
“小姐,我有那麼臭嗎?”春秀更委屈了,不甘心地抬起袖子湊到鼻下……
“嘔!”
——
從雜院離開的蘇七,一路小跑着來到中堂,一到門口,便看到了親自守門的許良,許管家。
“中堂是有什麼重要的人嗎?”
蘇七下意識地往旁一藏,不讓許良發現自己,不然自己的“大義”還沒開始萌芽,就要被扼殺在搖籃里了。
四下看了看,她轉身沿着牆,到一處角落扒拉起來,待挪開一堆亂石,一個狗洞赫然映入眼帘,擼擼袖子,蘇七直接鑽了進去。
她一路溜到側門,從備茶間輾轉來到休憩的小閣,卻驚訝的發現,偌大的中堂院,竟無他人身影。
心中更加確定今日府上,定是來了什麼貴客,竟然這麼神神秘秘的,不許外人在場!
剛到小閣,便依稀聽見廳堂內傳來的交談聲,想必便是自己那個不討喜的爹和那個神秘貴客。
蘇七躡手躡腳地躲到屏風后,早把給春秀主持公道的事兒拋諸腦後。
透過縫隙,探眼望去,只見上首的主位上,親爹蘇賈和一個身着墨青錦服的男子,相對而坐。
那人剛巧背對着自己,看不清容貌,但光從那溫潤沉穩的嗓音,便能在第一時間讓蘇七有了個好印象。
只見男人抬手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不疾不徐地朝蘇賈道:“霍欽兄,過幾日得煩請你替我跑一趟兗州了!”
蘇賈聞言,鄭重地點了點頭。
躲在屏風后的蘇七,眼珠一轉,心道原來自己親爹還有這麼一個霸氣的字。
打她記事起來,這個爹便滿世界的跑,自己對他了解甚少,他也不曾告訴過自己這些東西。
一回來,不是責罰就是怒斥,想到種種,蘇七心中對蘇賈的怨憤又慢慢涌了出來。
這邊的她自顧生氣,另一邊的交談還在繼續。
督譽王話了,將手摸進衣袖,取出了一本青皮密折,遞與蘇賈:“這是名目,拜託了。”
蘇賈剛想接過,手上的動作卻被一聲細微的響動打斷,督譽王李昭亦是急急收回密折,同蘇賈看向了屏風的方向。
“誰!”
蘇賈神色一凜,厲聲呵斥,見屏風后不作聲,意欲起身去抓。
督譽王卻攔下了他,對着屏風方向溫聲說道:“出來吧,我護着你!”
下一秒,髒亂得猶如街邊乞兒的蘇七,悻悻地從屏風后挪步現身,看着臉上早已佈滿慍色的蘇賈,哭似地笑道:“爹……”
“她就是霍欽兄家的令千金嗎?”
就在蘇賈即將要爆發的臨界之時,督譽王李昭適時地開口了。
蘇賈只得止住呼之欲出的責罵,轉而以笑臉應下:“讓督譽王爺見笑了,正是我兒,蘇七。”
“蘇七?”督譽王李昭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瞧着蘇七。
一個女兒家,儀容混亂,活像個野孩子,性子劣得不像女嬌娥,倒有幾分男孩子的脾性。
“還未及笄吧?”
“待到夏初,便是了!”
蘇七這時才注意到身側的督譽王李昭,只見他眉眼間透着長者特有的威而不怒,身形偉岸,一看便是習武之人,可德行卻溫厚儒雅,令人近之便覺察到他的善意。
瞧見蘇七毫不避諱地盯着李昭,蘇賈忙出聲提醒:“七兒休得無禮,快與督譽王爺請禮!”
“蘇家嫡女蘇七,拜見王爺!”
蘇七福了福身子,像模像樣地朝李昭行了個禮。
“這孩子,我瞧着挺喜歡,不如,霍欽兄成全我督譽一個美事?”
李昭拉着蘇七坐到椅子上,側目看向蘇賈。
蘇賈忙不迭地答應:“何事?”
李昭道:“七兒的字,交由我這做長輩的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