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王長老事務繁重，難得替人測知體質。你們進去了，可不要問東問西，惹得王長老心煩！”冷淡而倨傲的聲音，卻是從一個王家奴僕口中傳來。
這個倨傲的家僕口中說著，雙腳卻彷彿粘在了青石地面上，絲毫沒有要往裏面帶路的意思，一雙小眼睛斜楞着，盯向面前三人中儒雅忠厚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名叫方戰，與妻子一起帶着六歲的兒子，前來拜見河東城王家的長老。
“是，是。這裏的規矩，我自然是懂得的。”中年人訕訕的擠出一絲微笑，掏出一袋銀幣，遞到奴僕手中。
奴僕掂了掂銀幣的重量，露出一絲滿意神色。轉身走入王家大門：“小心跟上！”
中年人回頭向母子二人露出一絲寬慰笑意，然後跟了進去。
略帶一絲病容的婀娜女子身邊，一個有着明亮眼神的清秀孩童既緊張，又有些期待的忐忑神色，拉了拉中年女子的手，怯怯地問道：“娘親，那個王長老，真的能測知我的體質，讓我也能修鍊戰氣嗎？”
中年女子摸了摸孩童的頭，親切笑道：“當然了，這個王長老在河東城可是遠近聞名的大戰師，無論何種難得一見的修鍊資質，一測便知。”
孩童清澈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神往，興奮道：“真的？我馬上能見到大戰師實力的修鍊者了？”說完，孩童兩眼閃起興奮光芒，邁動小腿，拉着中年女子向門內跑去：“等我能夠修鍊出戰氣以後，我也要做遠近聞名的大戰師！”
“別著急，跑慢點！”中年女子看到孩童的興奮模樣，也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接着卻又掠過一抹黯然，這個六歲孩童名叫方白，從小便聰明乖巧，惹人喜愛。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只不過當方白的父親方戰想要訓練他凝聚戰之氣時，卻現了一個奇怪而又無奈的現象。
方白總是只能凝聚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能量，十分微弱不說，而且凝聚的度，也是慢得驚人。幾乎只有同齡人的五分之一左右。
自從現了這一點，方戰的臉上便開始常常露出一絲擔憂。
在這個實力至上的戰氣大6，天賦出眾的修鍊者高高在上，屹立在大6的巔峰。而實力低微的修鍊者，便只能默默仰望那些強者的風光，並且時常受到強者欺凌。
如果方白始終是這種慢得驚人的修鍊度，那麼這個孩子將會面臨怎樣殘酷的未來，方戰和柳荷始終不敢想像…
悄然輕嘆一聲，方戰帶着妻兒，彷彿等待着命運的判決一般，跟着王家奴僕進入內院。
…………
內堂中座，一個滿是皺紋的老者靜靜而坐，下垂的眼皮猶如枯枝般一動不動，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一絲波瀾。
這名看似弱不禁風的老者，卻是讓方戰顯得無比敬畏。從進入內堂開始，他便感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他心中十分清楚，這種面對上位強者的壓迫，正是從中座的老者身上緩緩散而出…
方戰小心地拉着滿眼崇拜的孩童小手，恭敬地講述着什麼。
“……這孩子的情況，就是這樣，不知道他究竟體質如何，還能不能走修鍊這條道路…”方戰心中十分忐忑地說道。
“恩，是何體質，我看了便知。”王長老淡淡說著，從懷中拿出一顆拇指大小，銀白色的珠子，乾瘦手指在銀色珠子上輕抹，一個模樣怪異的晶盤便出現在其手中。
看到老者手中的銀白色珠子，方白的清澈眼眸便是一亮，死死地盯着銀白珠子，心中興奮道：“不愧是大戰師強者，使用的空間珠也比我爹的大！”
“小娃，閉上雙眼，集中心神，把手放到晶盤上。”王長老冷冷的催促，打斷了小方白的興奮。
方白有些緊張地看了娘親一眼，才緩緩走到老者身前，按照老者吩咐，將手按到了晶盤之上。
幾秒鐘之後，晶盤正中一個棱形的晶玉開始閃動起微弱的光芒。
“體質偏火，無特殊體質感應。火元素感應力，劣等。”
“靈魂力，劣等。”
“力量，中等。”
“…”王長老冷漠地道出檢測結果。
每念出一句話，方戰和柳荷臉上便多出一絲失落。彷彿有一柄重鎚，在狠狠敲擊的心臟。
一旁等待的家僕張嘴打了個哈欠，無聊地等待着王長老的檢測結束，這樣的情形見得太多了。
戰氣大6之中，每個人的體質都有所不同。根據體質的特性，選擇適合的功法，對於修鍊者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王長老因為擁有這個玄階上品的測靈晶盤，加上大戰師接近三百年的廣博見識，在河東城名頭頗為響亮。平時帶着孩子上門，請王長老檢測體質的家長多了去了，每次王長老一感應到測靈晶盤中的異樣，便能辨識出孩童的體質，幾十年來，從來沒有一次出錯。
在這個家僕看來，王長老定然可以跟往常一樣，眼睛都不用睜開，就能道出這個小童的體質。
“咦？”王長老卻忽然好像感應到了奇怪之處，情不自禁地出一聲訝聲。嚇了正在打呵欠的家僕一跳。
方戰和柳荷身體都是一震，對視一眼。
方戰心中微微動了動，他曾經聽說過，有些特殊的體質，表面看來差勁之極，其實卻是難得一見的神秘體質。例如河東城曾經出現的一個暗火體天才，一開始的時候，同樣被判定為火屬性感應力劣等…後來，這個少年被查實為百年一出的暗火體時，着實震驚了整個河東城，一個強大宗派花費了極大代價之後，才收走成為重點培養的核心弟子…
想到這裏，方戰心中不由得再次生出一絲希望…
此時那家僕已經張着大嘴，一臉驚訝地看向王長老，他還從來沒見過後者如此失態過。
只見王長老花白的眉頭幾乎絞在了一起。從未抬起的眼皮抖了兩抖而後張開，用一種異樣之極的神色上下打量了方白幾眼。
方白大眼睛眨了眨，疑惑地看回面前的老者。
王長老定了定神，眼中閃過一抹古怪神色之後，卻再次閉上。這次，他的一隻手卻也同時按上了晶盤，磅礴的靈魂之力，瞬間強行侵入了小方白體內。
王長老手接觸晶盤的同時，方白心中一顫，他感到了一股神秘之極的力量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彷彿全身都被冥冥中的一道目光看透一般，難以反抗的壓迫感，壓得他幼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方戰心中同時一緊，擁有戰師實力的他也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心中暗道：“怎麼回事？檢測體質而已，王長老居然開始使用靈魂力量來感知…難道白兒身上，會有什麼秘密不成？”
“奇怪，奇怪，怎麼會這樣…”王長老疑惑不已地喃喃自語道：“此子的戰氣海和意識海…怎麼都好像有奇怪的光膜包裹着…而且，這光膜好像還分出了九層？”
“光膜？”方戰怔了一怔。戰氣海和意識海，可以說是戰氣修鍊者最為重要的所在。
戰氣海，處在修鍊者丹田之中，是儲存戰氣能量的神秘空間。而意識海，則是修鍊者靈魂力量的蘊含之所。
在丹田和頭部，各有戰氣海和意識海的神秘入口。這是方戰心中清楚的，但是二者被一層奇怪的光膜包裹，卻是聞所未聞之事了。
“光膜…九層…寰膜！是了，一定是寰膜！”王長老靈光一閃，好似想到了什麼，不禁仰天感嘆道：“沒想到，當年從一本神秘小冊中偶然看到的稀罕體質，今天居然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
“嘖，嘖，真是難得。我還當那本無名小冊乃是胡說八道，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存在…”王長老嘖嘖感嘆，面上卻露出一絲興奮，盯着小方白笑道。
方白此時一臉茫然，剛才老者傳來的靈魂之力蠻橫之極，讓他的腦海現在還有一種暈眩之感。剛才聽到的寰膜，戰氣海等字眼又聽得迷迷糊糊，摸不着頭腦。
方白甩了甩小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些，接着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王長老。大眼睛中的目光，已經不復先前的崇拜…剛才老者蠻橫闖入方白體內探查的靈魂之力，給了方白一種十分不友好的感覺。
“敢問王長老。我這孩兒究竟如何？難道是某種難得的體質？”方戰顫聲問道，剛才的轉機，彷彿給了他一絲希望。
就連一旁的家僕，也是滿臉好奇之色。能夠讓王長老如此失態，自然是罕見之極的體質了。
“這個暫且放下，這小娃的體質，老夫已然確定。尊下先將測資付了吧…”王長老卻奇怪地恢復了冷淡神色，將測靈晶盤收回了空間珠中。
“是，這裏的規矩，我懂的…”方戰臉色一僵，再次訕訕一笑，伸手入懷，從空間珠中取出了三個拇指大小，半透明的五彩碎粒來。
三個五彩碎粒，形狀彷彿是五彩玉石碎裂后的碎片。表面卻微微縈繞着淡薄的五色靈氣，讓人心神一震。
“靈晶顆粒…”家僕一見五彩碎粒，目光頓時變得火熱起來。即使是他這種門外漢也知道，這種靈晶顆粒隨便一顆，便能在戰氣市場上賣出千金的天價。
靈晶顆粒，說白了便是靈晶的碎片而已。這種珍貴的靈晶，來源於稀少之極的靈晶礦脈，其內蘊含著天然的靈氣，可以讓修鍊者吸收煉化，增進修為。
不僅如此，大多數時候祭煉戰器，煉製戰魂獸卵，甚至設置戰陣之時，都必須加入大量的靈晶。久而久之，靈晶幾乎成了修鍊者手中的硬通貨，修鍊者之間的交易，幾乎都是用靈晶來完成。
方戰拿出三顆靈晶顆粒，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肉痛之色。在他的空間珠中，僅僅剩下最後一顆靈晶顆粒了。
王長老毫不客氣地大袖一卷，將三顆靈晶顆粒收入空間珠中。乾枯的雙眼隨之閉上，聲音淡漠地說道：“這小娃的體質，的確是十分詭異，老夫檢測過的孩童數之不盡，見過的特殊體質也為數不少，但是若論罕見程度，你這孩兒，當數第一！”
話音落下，小方白的圓圓臉蛋，禁不住浮現起興奮之色，豎起耳朵，生怕漏了一個字。
“這麼說，我這孩兒真的是罕見體質了？”就連方戰也抑制不住地聲音顫抖起來，顯得激動異常。
然而王長老卻出人意料地露出一絲戲虐神色，幾乎帶着嘲笑的口吻道：“沒錯…是罕見體質，但卻是罕見的廢材體質…九寰魂印…”
乾澀的老聲卻如同晴天霹靂，將方戰，柳荷和方白三人剛剛生出的希望擊成了粉末。
“九寰…魂印？廢材？”方戰口中喃喃，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沒錯！老夫當年從一本神秘小冊中偶然讀到的特殊之體，據那本神秘小冊所述，九寰魂印體質雖然稀少，但是從上古時代便已經存在…擁有這種體質之人，戰氣海和意識海的入口，都被一種奇怪寰膜阻隔。”
“寰膜共分九層，因此取名九寰！”
“因為這層九寰魂印的阻隔，使人對靈氣和靈魂力量的感應，只有普通修鍊者的五分之一，並且一生無法改變！”
“曾經有個戰宗級別的強者，好奇於寰膜的神秘，潛心研究百年之後，最後才察覺出一絲端倪。知道了那寰膜是由一種神秘的寰力形成…”
“那個戰宗強者，耗費了大量的珍貴靈物和神奇秘術，卻仍然對那神秘的寰力無可奈何，這才慨然結論：九寰魂印者，天生無法踏入修鍊之道！即使強行修鍊，也不過一個廢物而已！”
王長老露出一絲冷笑，斜楞了小方白一眼道：“說白了，你這小娃便是一個天生的廢物。並且是罕見之極的廢物！”此時，王長老臉上滿是譏諷之色，上下打量着方白笑道，好像在看什麼稀奇的怪物一般。
王長老身後的奴僕，也彷彿在看一出好戲，刺耳難聽地大笑起來…
方白漲紅了小臉，眼眸中完全沒有了崇拜之色，在他的心中，這個大戰師的高大形象早已碎裂成了粉末…小手指着王長老，大聲罵道：“臭老頭，你才是廢物！”
“白兒…”中年女子露出一絲不忍，連忙將方白緊緊摟入懷中。
“你不僅是個廢物，還是個萬里挑一的廢物！哈哈哈…”王長老反而變本加厲的嘲諷道。
誰也沒有注意到，六歲孩童的父親方戰，眼眸之中，剛才的獃滯正在轉變為無邊的憤怒…
“咔嚓！”實木的方桌，在方戰手中裂成碎塊，四濺而出！
“王泰！你再辱我孩兒一句…休怪我翻臉…”方戰的臉龐，由於憤怒扭曲了起來，凌厲的戰意，向著王長老狂涌而來…
“…”王長老微微一怔，彷彿被方戰的怒容嚇了一跳。接着卻露出一副得意的嘴臉：“哼，一個四星戰師而已，還想跟我動手？！廢物，終究就是廢物…”
家奴狗仗人勢地笑道：“就是，王長老可是六星的大戰師，隨便動根手指頭，都能把戰師級別打成殘廢…”
“就算高我一階，我也不容你侮辱白兒！”方戰一聲厲喝，洶湧的紅色火焰，從手中暴涌而出…空氣中的溫度，也是在火光中驟然上升了一分…
一道丈許粗的火焰尖錐，在方戰手中迅凝聚，熊熊爆裂着向王長老轟襲而去…
磅礴的燥熱氣浪之中，王長老和僕從都是一驚，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護犢心切的四星戰師，居然會真的向六星大戰師出手…
要知道在戰氣大6之中，越階挑戰，幾乎與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王長老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神色，怪聲道：“找死！”狂暴的白色戰氣，以更加狂暴的姿態，從手中暴涌而出…
父親方戰，為了維護自己而沖向王長老的背影，從此留在了方白的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