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婦
或許是一年以來再沒有接手過這種粗活,劉景山只覺得手中的廉價工具笨重難使,一通胡干后連腰背都有些酸了起來。
我都是有幾個固定學員的健身教練了,憑什麼還要我干雜活?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搞了半晌,正打算拄着拖把杆子休息的時候,卻聽到場地另一邊響起了拉鏈拉起的聲音。
劉景山循聲望去,正瞥見黃懷玉面對鏡子而立,已經穿好了外套。
這是搞好了自己那一半準備走了?我今天這活可是替你乾的!
“黃懷玉,你這是打算下班了?!”
見到這一幕,自詡高對方一等的劉景山頓時怒火狂燃,耐不住就高聲喝道。
然後,他就見到鏡子內外的黃懷玉同時轉過頭,視線橫掃而來。
“是的,有何指教?”
同樣清亮的少年聲線,但是以往所包含的拘謹和懦弱卻一掃無蹤,好似從棉換成了鐵。
昏黃頂燈下,劉景山被這兩隻眼睛冷冷一瞧,不知道為何竟然喉頭一窒,心中燥氣頓消。
如果是以前,他從不敢在對練時與館長對視,不會站得如此挺拔,也不會使用“有何指教”這樣文質彬彬的詞……
“哈,懷玉啊,我是說你幹完了要不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劉景山信念電轉間,不自覺發揮了自己平日用在館長身上的“接化發”功夫,把冷下來的場子又熱了起來。
於是,他就看見對方冷峻地點點頭,徑直出門走了。
“小崽子牛逼什麼,小心出門撞鬼!”
看着門外好似換了個人般的黃懷玉逐漸遠去,心中羞惱又起的小劉忍不住一邊歡實地拖地,一邊咒罵道。
······
東華聯邦位於盤古大陸的最東邊,其南方瀕臨上特提斯洋,而東邊則接壤佔據星球大半面積的浩瀚洋。
坐落在聯邦東南部的婺州城論及繁華,在整個次大陸區域內只算中游。
此刻,黃懷玉剛從南城區的拳館中出門,需要步行穿越整個廢棄的西城區,才能到達位於市區東北部的公寓。
整個路程差不多三公里出頭,走得急些需要半小時左右的腳程。
“銷售類的工作通常不需要太高的學歷背景,而我帥氣的面容也是加分項,但本市底層的推銷工作基本都沒什麼底薪,我這樣空空如也的口袋和幾乎為零的抗風險能力,恐怕熬不過一開始幾個月的慘淡時光。”
黃懷玉雙手插兜仔細思考,沿着逐漸廢弛的行人路一路向北。
“東華聯邦的語言與前世的漢語幾乎一致,而根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西方蔚藍聯邦那邊使用的字母文字也和前世的英文大概相似。”
“以我的英語底子,再輔以詞典的幫助,應該能夠完成一般難度的文字翻譯工作,到時候依靠網上接翻譯單子便可以擺脫現在的境地,至少有了規劃的餘地。”
此世的東華聯邦數百年以來一直沒有掉出列強行列,單論工業和軍事能力更是首屈一指,是故義務教育內容中並不強制教授西語——這讓文字翻譯行業始終供小於求。
上周,節衣縮食的黃懷玉在電腦城淘到了一台不知道幾手的老舊PC,也正是這筆一千多元的開支讓他的現金流幾乎枯竭。
離開新峰拳館既然已成為定局,黃懷玉對“同事”們的容忍度自然越發下降。
一路步行,黃懷玉很快離開了最為繁華的南城區,進入了鬼城般的西城區——在三十年前,這裏本是婺州市的繁華中心,只是在新世紀初逐漸掉隊,最後直至廢棄。
當然,這個新世紀指的是公元元年以來的第三十五個百年,即二十一年前的3500年。
進入西城區后,街道明顯變得狹窄,長期沒有維護的路面上常有凹凸起伏,隨處可見裂縫和垃圾。
由於電力系統年久失修,整個片區沒有一盞亮着的路燈,除去各處老樓中偶爾能見到的星點燈火,視野中最為明亮的反而是頭頂的明月,以及被遠處主城區映照的灰色天幕。
“呼。”
感受着明顯下降了的氣溫,黃懷玉輕吐口氣戴上了運動外套的兜帽,進一步加快了步伐。
近些年來,隨着西城區的完全廢棄,幾乎整個婺州市區的流浪漢都到此安家,導致這邊夜晚根本沒有治安可言。
好在,黃懷玉本人佔據了“貧窮”和“壯小伙”兩個屬性,不虞被搶。
判斷目標是否有油水,乃是底層窮人們為數不多的卓越天賦。
長風穿街而過,將過時了不知多久的報紙卷上半空;他抬頭望去,只見正西方向的半邊天極被城池般的陰雲蓋壓,好似隨時可能崩塌。
“要下雨了,我得快點;否則淋濕了衣服,明天可要遭罪。”
黃懷玉想到。
這時,一陣壓耳的爆炸轟鳴在幾個街區外響起,驚得他心頭一跳。
“是煤氣爆炸嗎?”
他不由駐足,將視線沿着聲音來處延伸,卻正看見百餘米外的老舊七層居民樓頂上有一道人影高速掠過。
糟糕了,是超凡種!
第一時間,黃懷玉就意識到自己“撞鬼”了。
穿越之後,努力在業餘時間廣泛閱讀的他很快便發現此世與前世地球的最大不同——所謂科學暫時無法解釋超凡力量,在此間真實地存在。
雖然各國官方不約而同的三緘其口,但網絡上隨處可見關於“超凡種”們的目擊和討論;更有許多愛好者團體們將搜集到的所有案例和人物命名歸檔,互相分享。
出於多方面原因,這些擁有超人力量的“人”或者“生物”在城市(尤其是強國城市)內行動時總體保持低調,以至於黃懷玉曾仔細翻找繼承自肉身原主的記憶,也沒有找到任何可能相關的經歷——在當時,他還忍不住扼腕遺憾。
不過,葉公好龍般的好奇終究抵不過直面未知時的恐懼;在看見遠處馳掣於樓頂、飈出明顯人類不可及高速的黑影后,他立刻邁開大步,想要在被波及前儘快離開。
可惜,已經太遲。
未等衝出半個街區,黃懷玉左前方十數米外的居民樓四樓陽台便朝外炸開,澎湃聲浪割得他耳膜生疼。
下一秒,一個人影撞破了騰空而起的煙塵,好似炮彈般在飛濺磚石的點綴下斜穿街道,將道路右側老舊社區的一段水泥磚牆砸成了一地廢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