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世界之冬

第751章世界之冬

奧古斯特格勒剛下過一整夜的雨，風銜着初冬的微寒氣息，彗星捎來科普盧遠端的訊息。

路易斯·莎拉·蒙斯克從床上忽然驚醒，她起身打開窗戶，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寒冷讓她思維敏銳，邏輯清晰，認識到自己正身處何地。

高處不勝寒。

從這裏，路易斯能一瞰奧古斯特格勒繁榮的市中心街景，嘉芙蓮廣場（KatherineSquare）、人工湖、水上公園、音樂噴泉、全息影院.

今年路易斯就要八歲了，自打她出生起，就是在奧古斯特格勒中度過的，只在跟隨皇室成員一起度假時去過泰拉多爾星系、海文和赫爾墨斯，那些星球與過去充斥着輻射廢土與荒漠的克哈不同，稱得上是生命的樂土。但除此之外，她甚至沒去過塔桑尼斯，也就是曾經的泰倫聯邦舊都。

帝國疆域橫跨多個星系，僅住人的星球就超過一千個，算上軌道居住站、彗星農場（cometfarms）和小行星採礦站這樣的地方，那就更多了。

身為帝國公主，皇室成員，路易斯本該跟着父母經常出訪領地星球，被放大的鏡頭會放大她身體上的每一個細節，以皇室的標準要求一個孩子。但皇帝和皇后從不會帶着路易斯出席政治活動，相較之下她的堂兄瓦倫里安就是帝國政界和新聞界的寵兒，畢竟他早已經成年。

而且除金色的發色，瓦倫里安都被認為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蒙斯克。

聽得這話，路易斯才氣惱地從床上蹦出來，在女侍長羅莎·莫拉莉斯戲謔的注視下掀開被子，去衣櫃裏找自己的裙子。

皇宮中總是對路易斯和她妹妹夏洛特的安全問題慎之又慎，不論外星敵人還是那些懷有不臣之心殖民地，都樂於用家人來要挾帝國的皇帝做出妥協。

這時路易斯正看向一面鏡子，從鏡子裏的這個小女孩能夠看到她父母的影子。

宵禁、戒嚴、混有大型陸戰機甲的武裝巡邏，這樣的事情在克哈裂隙事件后已經越發頻繁，有時候是在奧古斯特格勒內部發現了成群的擬態雛蟲，也有可能是克哈軌道上某處小型採礦站發生了暴動。

在奧古斯特格勒森林般密集的天空塔式摩天建築群頂端是一片新的天地，高架有軌電車、高架橋、高架街道將奧古斯特格勒標誌性的高聳塔形尖頂連接在一起，彷彿是將位於高空之上的一座座空中孤島串連成陸地。

他的父親奧古斯都卻說這是阿克圖爾斯編的，奧古斯都說自己還生下來就是要生下來的。

但路易斯知道這其實都來自於過度保護和杞人憂天，閱讀其他人的思想並不會給她帶來任何的困擾。

曾經在奧古斯特格勒的上空，各式飛行汽車和私人遊艇要比現在多得多，但因戰爭時期帝國政府能源限制政策的影響，這一景象已經不復往日。現在天空中飛行着的大多是軍用飛行器了，因為高能瓦斯也是眾多引擎、反應器和其他高能科技的原料，這是當前最重要的能源。

“記着要呼吸。”路易斯回答說。

帝國公主要學會的東西還有很多，也許還包括像黑暗聖堂武士一樣摸到敵人的身後給他來兩下大的。但奧古斯都真正希望路易斯學到的，還是如何協調與控制自己那強大到連他都感到害怕的可怕靈能力量，以免傷到她自己。

路易斯甚至能夠聽清來者的心跳聲，弄明白其大腦皮層間跳動的每一個火花，但皇家的家庭教育不允許她隨便閱讀別人的思想，那有可能會讓她接受到太多自己無法承受的東西。

但當她想要追問下去的時候，對方只是嚇得放了個意味深長的屁。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說蒙斯克家的人生下來就處於危險之中，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要帝國皇帝的命。

路易斯把窗戶關起來，拉上窗帘，趁着宮廷侍女喊她起床以前溜回了被窩中。

外面傳來開鎖的聲音，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走近了，路易斯聽得清清楚楚。

泰凱斯爺爺開玩笑說跟你父皇小時候可太像了，說的就好像他見過那時的奧古斯都一樣。

作為女侍長，莫拉莉斯稱得上是嚴厲，但她向來不會拿皇宮裏的規矩來管路易斯。

泰倫帝國近兩年建造的戰艦總噸位比過去加起來的都要多，舊聯邦留下來的那點遺產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博物館裏的老古董了。

人工智能和自動化機械如今已經能夠勝任許多工作，但人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奧古斯特格勒有許多從其他星球上來的人，他們都是來這裏討生活的，有的人一旦住下，就不會再離開了。

那裏的工廠大多屬於泰倫帝國的諸多軍工巨頭，例如貝克特工業（BeckettIndustries）、沃爾夫、普羅希昂工業（ProcyonIndustries）、卡斯蒂略工業、布拉瑞峰和本內特工業這些參與了帝國現役兵種戰甲戰機研發與改進工作的著名軍火製造商。

即使是對於星靈來說，賽爾莫斯大師現在的這個歲數也太老了。早在黑暗聖堂武士誕生不久，賽爾莫斯就開始傳道授業了，現如今許多著名的黑暗聖堂算起來都是他的弟子。

在克哈的地月空間之間一直維持着一個穩定的運輸航線，用來運送數量龐大的裝配線工人、管道維修工和船塢工人等人員來回往返。

小時候的事情路易斯已經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了，但自她有記憶起，奧古斯特格勒就比泰倫帝國中所有的城市都要雄偉與繁華，即使是塔桑尼斯城也不能相提並論。

“記得全部。”路易斯抓到了自己的裙子。

為一個人類皇權的繼承者提供教育並非賽爾莫斯的職責，奧古斯都親自請他前來教自己的長女學習星靈的劍術、靈能、藝術、詩歌。

對於人類而言，戰爭是個金屬和生命的熔爐。

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裏，奧古斯特格勒繼續堆砌高度，城市的天際線增高了兩倍，等於是在其原有的基礎上又壘起一座新城。

天漸漸亮了，或者說奧古斯特格勒的天空就從未真正暗下來過，那些被路易斯的父親稱為我的人民的那些人都已經準備出門開始工作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路易斯哼了一聲。

跟幽靈學院的其中一些人不一樣，她天生就會閱讀思想。

當下，包括城市和新殖民地的建設，許多事情都陷入了停滯，但軍事上的發展卻從未慢下來。奧古斯都皇帝已經帶走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帝國的軍事實力仍在不斷膨脹，陸戰隊、海軍甚至是殖民地的民兵武裝都在增加人手。

“奧古斯都·蒙斯克什麼時候會回來？”路易斯問。

一陣帶着冷意的微風吹動着路易斯的發梢，天將破曉，今夜的奧古斯特格勒燈火通明。

“我打賭他絕對沒有這麼教過。”莫拉莉斯不具備靈能，但她還是懂一點靈能學的：“你都是這麼對待虛空的嗎？你這是在欺負老實人吧？”

沒有任何城市能夠與奧古斯特格勒做比較，就連過去的奧古斯特格勒都不行。

由此能夠每天都看到從地面上發射升空的巨大飛船實在是稀疏平常，而那些滿載晶體礦的飛船數量與以前相比也不知多了多少倍。

克哈有兩個月亮，但現如今用望遠鏡那上面看也只會見到成排成排的、像甲殼蟲一樣的工廠穹頂，那裏還能夠見到尺寸誇張的巨型建築，遍佈大型物理實驗室、聚變發電廠和大型發動機。

這麼酷的行頭，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熱血青年參加帝國陸戰隊員，但他們後來基本上都把腸子悔青了。

更向上則由反重力科技維持的小型浮島城市，像是項鏈上的一枚枚珍珠，那裏有更充足的陽光和空氣，是高檔的度假和消費場所。

母親告訴路易斯，在她出生前不久，奧古斯特格勒還是一片廢墟，這座城市的崛起也伴隨着她的成長。

戰爭帶來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即大多數人，尤其是普通階層的人，生活會變得越來越不好過。

賽爾莫斯隨即解釋說那是勇士們的時代，但勇士們都不希望它真正到來。

克哈每日每夜都在吞吐着來自於帝國各地的晶體礦和高能瓦斯，將之轉化為整套的動力裝甲、戰車、機甲、飛船甚至戰艦。

莫拉莉斯原來是位醫療兵，真正上過戰場打過仗，這種人物可不是那麼好糊弄。路易斯還知道莫拉莉斯是個地球人，知道她走了很長一段的路才來到這裏，在地球，每個人都不如她那樣好說話。

“記着什麼了？”莫拉莉斯問。

梅提斯異種生物研究基地（Metis）也在這片區域，那裏被用作研究外星生物和大規模生物武器。

在路易斯眼裏，每一天從街道上走過的都是同樣一群人。也許對於他們來說，生活終究都是一個樣。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奧古斯特格勒日夜轟鳴的工業區，即使是在夜間那裏也是一派燈火通明的景象，許許多多的工人——不少都是年輕人，他們已經接受過培訓，現在正穿戴着防護服和工業外骨骼裝甲，將熔爐中的晶體礦鑄造成飛船、車輛和個人護甲所用到的原材料，再建造和組裝各種武器和戰鬥機甲。

賽爾莫斯的課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一點兒也不有趣，上次他還說世界的凜冬與黑暗時代已經來臨，世界將陷入烈火。

緊接着，巨大的鋼鐵立柱在樓宇間拔地而起，支撐着一大塊一大塊的人造高原。這新的一方天地現在被稱為克哈天空島（KorhalSkyIsland），其以鋼鐵和玻璃為基岩，上面卻沒有多少高層建築，而是一方綠樹成蔭芳草萋萋的廣闊綠地，有龐大的草坪甚至是流水。

“好吧，我記着了。”路易斯說。

奧古斯特格勒，同時也被人稱為克哈城，帝國之心。這座城市是如此的偉大，以至於僅是一座城市就能代表一顆星球。

“只有死掉的人才這麼睡覺。”莫拉莉斯說：“親愛的，別再嚇着我了。”

路易斯說那不正是黑暗聖堂武士的時代嗎？實在難得，這居然把素無幽默感的賽爾莫斯大師逗樂了。

相比於宮廷侍女，其實莫拉莉斯更想要上戰場，但一方面在帝國軍隊中地球人很難取得晉陞，另一方面是皇帝希望她留在宮廷里。

“也許就是今天。”莫拉莉斯說：“他是你的父親，不論有多麼遙遠，他都會回到你的身邊。”

就生活中最受影響的一點在於，由於工業和運輸資源向軍工業的傾斜，奧古斯特格勒各個商店貨架上的貨物種類和數量就越來越少了。至少，目前而言他們不必忍飢挨餓，但在每家每戶的餐桌上可就乏善可陳了。

“專註。”路易斯繼續說：“耐心。”

那些已經被寫進全息影片，放在報刊頭版頭條和徵兵宣傳海報上的動力裝甲和巨型機甲就來自於奧古斯特格勒新斯蒂爾靈工業區。建造這些戰爭武器需要大量的資源和資金，其開支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虛空不會向我們伸出援手。”她說：“如此說來，你得毆打它，強迫它獻出自己的力量。”

不論是外部還是內部，如今的帝國一點都不平靜。當下反對帝國政府戰時政策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並非是對迫在眉睫的威脅視而不見，但不滿的聲音在壓抑的環境中總是受歡迎的。

賽爾莫斯大師是一位強大的黑暗聖堂武士，一位擁有高尚品格與卓越智慧的長者。

等路易斯再長大一些，不論她是否願意，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你可千萬別忘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莫拉莉斯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今天的早課是賽爾莫斯（Theromos）大師的，他肯定不希望你遲到。”

就路易斯看向窗外的天空時，一支擁有六百艘戰列巡航艦的帝國艦隊正在克哈的環軌星港集結，拖曳的巨大尾跡像是掃過地月航線的流星，而見到這一切的帝國人早已見怪不怪。

“賽爾莫斯大師每次上課前都會詢問伱上一節課教授的內容。”莫拉莉斯問：“你還記得多少？”

“殿下，要裝睡的話，記着不要屏住呼吸。”

天終於完全亮了起來，陽光下的奧古斯特格勒有許多種色彩，它既是白銀與黃金之城，也是一片陰森可怖的黑暗森林。

“一以貫之，心如止水。”

在晨曦之中，路上不止有行人，偶爾還能夠見到荷槍實彈的陸戰隊員，戰狼機甲巨大的磁軌炮炮口從他們的頭頂上伸出，隨時準備向任何會竄入視野中的敵人開火。他們的動力裝甲和機甲護板都被漆成了標誌性的紅色，看起來威武又帥氣，有些每天都會沿着街道跑上兩圈的戰車還會插着鮮紅的帝國旗幟招搖過市。

“他從不失約。”路易斯說。

“泰倫帝國的皇帝從不失約。”莫拉莉斯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