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今夕何夕(五)
這一日夜裏,靜姝睡得很不安穩,胸前胸后都跟着出了成片的汗水。她不停的做夢,夢裏反反覆復的都是前世的事情。
有時候是她在大殿之上向皇帝喊冤,有時候是有人來稟報說是趙彥明死在了關外。也有被欺負死的綠柳,滿臉是血的夏姨娘等等。前世和現在的記憶混雜在一塊,輪流在腦子裏輪番轉着,纏得她心擂如鼓,胸口都透不過氣來。
靜姝不得不在大半夜的時候爬起來,倚在床沿邊上,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她難免想着,自己重生在這世上已經有一陣子了,如今夜裏總是夢見故去的人,是不是代表着她所剩的時日無多了?
她又想起白日裏見到的“老太君”,更是覺得有種說不清楚的奇怪心緒在暗涌着。就這樣睜眼撐到了天亮,她還是決定去老太君屋裏看看。
那廂老太君屋裏,這個時候正在床上歇着還沒起來。突然聽到屋外有動靜,料着是楊嬤嬤端安神的葯進來了。
“把葯放桌上吧,我晚些再用。”老太君開口道。
半晌,也沒聽見人出去的動靜,她索性起身來,這一下就看到了盈盈笑着的靜姝。她未有料到靜姝會在這個時候來,一下就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這個……這個不是楊嬤嬤來送就好了。你怎麼還專門來這一趟,沒有必要的。”
靜姝把藥罐放在邊上,抬頭笑道:“祖母是身子哪裏不舒服了,怎麼才回來又吃藥?要麼我叫大夫來看看,好不好?”
老太君清了清嗓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什麼東西進嘴裏都沒味兒,夜裏睡得又淺,難免精神頭差一些。就吃一些安神的葯便好,不用驚動外面的。”
“您這本來就有些脾虛,吃東西是要格外注意些。不能總是私下裏有些小毛病,又吧願意跟家裏人講,最後苦的還是你自己。”靜姝輕聲道。
脾虛……
這還是去清山時候才曉得的毛病,只有她和楊嬤嬤知道,也未有告訴第三人。這靜姝又是從哪裏曉得的?
老太君心下一時起了疑,又不知道從哪裏問起。她想了想,又笑道:“瞧瞧,才多久不見你,發覺你比你母親更能說道了。”
靜姝“嗤”的一聲笑,將藥罐的葯汁倒入茶碗裏:“既然是安神的葯,那便趁熱吃了才好。涼了藥效就不好了,又得勞楊嬤嬤多跑一趟呢。她本身就有老寒腿的毛病,也不消去折騰她了。”
老太君也沒有轉頭去看靜姝,不過接過茶碗,閉着眼睛咕咚幾口把葯給喝完了,連聲道:“真苦啊。”
靜姝笑笑:“不是您從前常勸着幾個孩子說的嘛,良藥苦口。”
祖孫兩個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邊上,兩個人相對坐着,說一些不相關的閑話。老太君兩隻手平放在床榻上,她的手指修長,皮色黃中透白,指甲全都修剪的齊齊整整的。
只是她的右手,指尖似時不時的就摩擦着被褥,好像有些閑不住,就是找些小事消磨。
靜姝又從旁邊壺裏拿了涼水過來:“說了這麼一會了,該是渴了吧?這水涼快,你喜歡喝的。”
老太君沒顧着多想,接過涼水又喝了兩口。等到喝完了,一琢磨這話有些不對勁,一下就抬起頭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靜姝。
“你剛才在說什麼?!”
靜姝凝視着老太君,一字字道:“你從前就不聽母親勸,私下裏總愛喝涼水。喝了一兩次鬧肚子也不管,脾氣倔着呢。後來就專門躲在祖奶奶的屋裏,偷着喝涼水……”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老太君突然從床上一骨碌爬起,壓着聲質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