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學習
水，窯洞外面那口大水缸裏面就有。
每天一大早，李振默都會去旁邊那條小河裏面，把水給挑回來。
儘管小河的河床很窄，也很淺，但這可是孕育了好幾代人的母親河。
因此，被村民們保護得很好，水質還算不錯。
按說，到了如今這個年代，家家戶戶肯定早就用上自來水，可他們家不是。
兩口之家，一個月的水費，怎麼都得用上十幾二十塊的樣子，用李振默的話來說，都可以買一兩斤肥肉回來加餐了。
為了省下那點費用，他寧可多走幾步路，也要去河邊挑水回家用。
不是他摳門小氣，那是因為李振默永遠也忘不了兒時家裏缺錢的窘境。
李金梅作為一個柔弱女子，在兩手空空，幾近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將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養大成人，期間的艱難可想而知。
溫飽問題本身就難以得到足夠的保障，要是再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真的連醫藥費都掏不起了。
尤其是李振默到了讀書的年紀，那些開銷更是差點成為壓垮他們肩膀的重擔。
儘管平時一省再省，幾乎已經到了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步，都還無法按時湊齊那點學費。
因此，懂事的李振默只勉強念到了初中三年級，便死活不肯再踏進學校大門一步。
他生怕某天自己從學校回來的時候，眼前只擺着一具冰冷的屍體和一個破敗的土窯。
那樣的悲劇，他無法獨自去面對，也絕對不想讓其真的發生。
這個家，需要一個可以擎起整個天空的有力支柱，而他就是那個當之無愧的男人。
所以，李振默毅然決然地退了學，拼盡全力去維護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
也就在那一天，李金梅拿着棍子攆了他好幾公里，都沒能逼其改變主意，最後就連她自己也徹底絕了那份心思。。。。。。
“哎呀！你的衣服怎麼會那麼臟？還是丟了吧？別洗了，全部換我的。”
李振默一邊幫病人脫掉那身沾滿油漬的臟衣服，一邊像個老太婆般嘮嘮叨叨。
而病人則靜靜地站在那裏，任憑對方擺佈。
可是，誰也沒有留意到，他的眼睛卻隨着李振默的動作而快速轉動着。
正如前面所說的，他此刻的頭腦確實是一片空白，什麼東西都要從零開始學起。
可誰都沒有料到，這個看似傻子的病患，卻擁有一個普通人無法擁有的能力。
那就是------過目不忘。
哪怕只是粗略地掃過一遍，所有東西就能全部都烙印到他的腦海中。
然後，再經過成年人的思維能力加以消化和吸收，整個世界觀正逐漸在他的腦海裏面慢慢成型。。。。。。
“嘩啦。。。。。。嘩啦。。。。。。”
一瓢接一瓢的冷水從頭淋下，李振默像澆地一般，把對方給淋了個透。
隨後，從旁邊的盒子裏面拿出一塊已經使用了一大半的香皂，慢慢地抹到了對方的頭髮和身體上面，並不厭其煩地說道：“閉着眼睛，就這樣用手搓一搓。。。。。。對，就這樣。。。。。。很好，你自己來。”
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看似白痴的傢伙，居然會慢慢地自己搗弄起來？
如此最好，更讓人省心省力。
畢竟，照顧一個正常人總比伺候一個低能兒強。
看來對方並不是什麼天生的傻子蠢蛋之類的貨色，只是單純的失憶而已。
這一意外的發現，令李振默感覺到非常的驚喜。
因為家裏的生活條件實在不允許再增添這麼一個只會混吃混喝的拖油瓶，當然能掙錢的除外。
既然這個傢伙不是一個白痴，那就有了可以充分利用的價值。
哪怕其能力只夠掙回兩個饅頭錢也好，好歹也能減輕自己一點壓力。
再者，有個幫手一同進退，他的膽子與底氣也更為充足一點，賺錢的機會也就更多一些。
因此，李振默不留餘力地更加賣弄起來。。。。。。
這天晚上，昔日儘可能減少用電的土窯內，破天荒地亮起了那盞最明亮的大白熾燈。
原因無它，某個初為人師的傢伙正意猶未盡地教導着一個聽話的小弟，就連積壓在角落多年的舊課本，也被其翻出來物盡其用。
遺憾的是，由於自己本身的底子就不行，再加上十幾年的荒廢，李振默那夾雜着濃郁的域西口味的國語，頓時引來了強烈的不滿。。。。。。
“打住，打住，你在學校裏面，都學的什麼東西？”
原本饒有興緻地坐在一旁，欣慰地看自己寶貝兒子給別人授課的李金梅，忽然大聲制止道。
她壓根就沒有料到，李振默的國語水平居然會爛到如此地步？
這裏倒不是說他沒弄懂字面的意思，而是其發音裏面，夾雜了很重的方言味道。
如此稀爛的水平，還要去糊弄別人，豈不是要誤人子弟？
別看此刻的她，一身廉價布衣，臉上溝壑縱橫盡顯滄桑，一副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
要知道，當年的李金梅可是考上京城大學的高材生，自然深知文化地域差異的不利影響，因為那時的她，也同樣是一個受害者。
出身落後地區也就算了，還口齒不清，滿腔的大碴子，非常容易招致某些帶有惡意的歧視。
為此，生性好強的李金梅，特意買回專業的語音教材，重新糾正了自己的發音問題，也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了一個徹底改變自己命運的傢伙。
結果也正因為這些事情，最終導致她被迫返回自己的家鄉，從此再也沒有出過遠門。。。。。。
由於自己的兒子自幼就非常懂事，李金梅也因此不會在其放學后，還在學業上面督導對方，不曾想，居然在這個最為基本的環節上出現了紕漏？
其實，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在過去的某些年代，要想隨便在其它地方找到一個字正腔圓的啟蒙老師，是一件何其艱難的事情。
就算是純粹用方言來授課，甚至都不是什麼罕見的奇聞異事。
像李振默這樣，起碼能聽懂一半的水平，已經算是蠻不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