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撫仙湖畔貴客南來 青釭劍下妖邪伏誅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紛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相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
三國自張角挾黃巾起義為始,至司馬氏滅國東吳,中原攻伐百年,百姓十去七八。而今終歸於晉,天下復又一統。
自此天下太平,兵戈入庫,馬放南山,千里荒原重披新綠,百姓終得將養生息。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到了西晉太康元年,公元二八零年,五月初四,清晨。
雲南俞元撫仙湖畔,街邊打頭第三家是間名喚“仙客來”的茶肆。
茶肆掌柜張李氏,自幼便在此地隨父親打理茶肆生意。
幾年前父親亡故,丈夫昨日去了鎮上采貨未歸,只有她和兩個孩兒留在店裏經營着生意。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慣於早起的張李氏照例推開門臉,讓兩個孩兒把迎客幡挑將起來,準備清理洒掃,開張迎客。
一開門,就看見兩隻喜鵲落在門口,見她開門也不害怕,反倒是望着她吱吱喳喳叫了半天,方才向著南邊一振翅膀,盤旋着飛了出去。
張李氏心中歡喜,目光隨着喜鵲張望,卻望不見兩隻吉祥的鳥兒飛去了哪裏。
一抬頭,卻看見打西南邊官道上快步走來一位穿青掛皂的男子,不由就是一呆。
這個時間就有原來的客人?張李氏不由的心聲疑惑。
那男子全身上下緊陳利落,是一身行走江湖的裝束。
頭戴着遮陽擋雨的斗笠,壓得很低,步履走的頗急,目不斜視,一看就是有急事的樣子。
這人從半裡外徑直走到茶肆門口,看見張李氏跨站在門框上張望着自己,又見茶肆已然開張,忽的停住腳步,張口問了句:“大姐,這兩三日前後,貴店裏可曾見過什麼怪人?”
“怪人?”張李氏聞言就是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好奇心驅使着她更加仔細的觀察眼前的青衫男子。
只見這男子生的八尺上下高大身材,三十齣頭年紀,面若重棗,唇若塗脂,劍眉鳳目,虎背狼腰,頜下三縷微須,雙眼似是放着華光,目光勇毅,一眼望去便覺正氣沛然。
手裏提着一柄烏青長劍,背着個從前蜀中官軍慣用的肩囊,問話時不怒自威,頗有威勢。
張李氏心底盤算,這人絕不像街邊的販夫走卒,卻似是沙場百戰餘生的威武將軍。
於是她不由贊道:“怪人不曾見得,卻見客官你宛如廟裏供奉的關索老爺一般威武雄壯的!”
男子聞言不由一震,似是微微一笑,卻不打話。
左右張望一周,見周圍再無人可以問話,再加上星夜趕路,腹中空空,於是自顧自的輕嘆一聲:“唉!卻是去了哪裏?”
隨即摘下斗笠,對着張李氏拱手笑道:“既然如此,我走了半日一夜,倒是真的餓了,那就叨擾大姐弄些酒肉,我吃些再繼續走吧。”
“好嘞!裏邊請!”張李氏將男子讓進店裏,大聲應了。
生意人最注重一日裏開張的彩頭,張李氏小時候時就聽尚且在世的父親說過,若是每天開張頭一個生意的客人不凡,那麼這一天的生意必然不錯。
沒想到今天一開門,便迎來了這樣一位客官,剛才又有喜鵲盤桓不去,想必是有好事的,心中更是歡喜。
“鐵蛋,你去把昨日鹵的牛肉里揀好的切二斤裝作一盤端來,再熱三個饅頭,打一壺水酒。”
說著她回過頭,望向男子熱切的詢問道:“我家的乾糧遠近都說好,看起來客官你是要走遠路的,不如帶上幾個,來不及宿店打個尖也好啊!”
男子聞言笑道:“好!只是務必快些,我還有急事。”
說著將手中長劍輕輕放在靠近窗邊的桌上,合身重重靠着藤椅坐下,頗為疲倦的長長吁了一聲。
張李氏不由暗暗心奇,自己經營茶肆幾十年,不算自誇絕對可說閱人無數。
眼見這男子面向氣度都是極為不凡,八成是將門之後,不知道他到底為了何事這般急切。
於是口中應着,片刻后等孩兒們把酒肉端上桌,便藉著拂拭桌椅的檔口隨意問道:
“客官方才問的怪人,不知是何方人物?你這火急火燎的模樣,卻不知這人犯了何事?”
男子聞言一怔,夾着筷子的手忽的停在空中,那小小一雙竹筷竟似有千斤之重,無論如何送不進嘴裏。
思考片刻,青衣男子放下筷子,卻是向著張李氏沉聲歉然道:
“大姐,我確有急事,這飯菜我帶在路上吃,卻得麻煩大姐找些荷葉幫我包好。”
張李氏見自己隨口一問,便激的這男子着急上路,不由的愈加驚奇。
於是開口勸道:“客官何必如此急切?既是找人又尋之不得,想必是方向不對,又或是錯過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咱們這撫仙湖坐擁地利,但凡南來北往之人都要路過,想必要找人此地最為合適,不知客官你覺得是也不是?”
男子聞聽此言又是一怔,思慮片刻,似是覺得張李氏所說有理,便微微點頭。
放下的筷子再次舉了起來,夾了片肉放進嘴裏,一邊嚼着,一邊扭頭望向窗外清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張李氏正要說話,忽聽窗外一陣劇烈騷亂,人喊馬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望着窗外的男子看了幾眼,卻似是吃了一大驚,隨即霍的站起身,提起長劍便向門口疾跑!
張李氏吃驚之下正要出聲詢問,卻聽見窗外不少人高聲嘶喊:
“水怪襲船了!水怪吃人了!吃人了!”
張李氏聞言只覺一陣寒意自腳底倏的升起,不片刻到了頭頂,渾身上下冰涼徹骨。
初夏之時竟宛如直墜冰窟,牙關都在磕磕打顫!
這撫仙湖方圓萬頃,養活着周圍漁獵百姓無數,當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但自她幼年十幾歲時起,不知何故湖裏便出了個水怪,時不時興風作浪,襲擊來往船隻,鬧得湖畔百姓戰戰兢兢,營生慘淡了不少。
然則驚懼歸驚懼,這些百姓世代生長於斯,生老病死都在湖畔,如何捨得便背井離鄉去了?
於是湖邊的百姓便央求衙門派人追剿水怪,卻不料大半年下來,十幾條官人把性命搭在湖裏,仍是拿這水怪毫無辦法,那怪物作妖反倒是更為凶厲。
直到十年前俞元換了新縣令,來此第一件事便是帶着活牛活羊放在水邊祭祀水怪。
眾人都不知是否有效,只是該出錢的出錢,該出力的出力,只求這怪物不再為禍,便當是破財免災,不幸中的萬幸。
眾人戰戰兢兢的等着,都知道那怪物晝伏夜出,第一夜放下的犧牲,第二日一早便沒了,只留下點點血跡。
後來定期供奉水怪,兩下竟然真的開始相安無事,常年下來平和了不少,人心也都放下了。
今天怎麼會白天出來興風作浪,又是襲船又是吃人的?
想着這裏張李氏忽然覺悟,尖聲叫着孩兒們趕緊官氣門窗,卻是玩玩不敢再開張營業。
剛要關窗,突然想起方才那壯士,眼見他提劍跑出去,必然是去找那湖怪的麻煩了!
心中關切,便快步跑到窗邊,就着半開的窗戶向外急切張望起來。
左右一掃,便見不遠處湖邊上百姓四下奔走,亂作一團。
那偌大的怪物宛如一頭癩皮野豬,竟有兩人高低!
目露凶光,凶相畢露,吼叫時宛如悶雷,竟是比以前老人口中更加凶厲!
此時怪物正叼着一人,從湖邊拖向湖裏,想必是要將這人拖回到老巢里再大快朵頤。
繼續放眼觀瞧,握着窗欞的右手卻不由一緊!
青衣壯士就在水怪不願的地方,此時正疾沖向怪物,竟然是要對那怪物口中之人出手相救!
只見他疾步沖向怪物,快要近身時“嗆啷”一聲長劍出鞘!
人隨劍走,劍引人形,化作一道湛若秋水的華光直擊怪物面門!
說時遲,那時快,長劍拖着白光瞬間到了怪物面前!
二者交擊,張李氏隔着老遠都聽到“當”的一聲悶響,宛如五雷轟頂!
那感覺就像小時候站在近處看街尾鐵匠鋪里打鐵的師傅敲打鐵胚,一下直震得張李氏頭暈目眩。
又像是被大鐵鎚鑿在後腦,一時間站立不穩,雙腿一軟靠在了窗欞上。
張口結舌,暈頭轉向,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慢慢的眩暈感逐漸退去,張李氏強自鎮定了精神。
站起身抬眼再望,卻見那怪物竟似然毫髮無損!
但很明顯,它被這一劍激起了凶性,扭頭吐下叼在口中那人,反而朝着青衣壯士一口叼去!
那青衣壯士顯然也因為剛才的反噬傷的不輕,此時腳步踉蹌,向後跌退,形勢十分危急!
“啊!”張李氏忍不住驚叫一聲。
如此一個英雄人物,難道竟要在自己眼皮底下死於非命?
心中恐懼,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窟,竟是呆在當場!
“咄!”正在危急之時,張李氏忽然聽到湖畔一聲厲喝!
循聲望去,卻見一道灰色身影從湖畔西邊急速衝來!
那人一邊跑着,一邊將手中一物擲出!
那東西在空中劃過一道長弧,拖着燃燒帶起的裊裊火光!
須臾到了跟前,“噗”的一聲似重似輕的砸在那怪物身上!
怪物仰頭嘶嚎!張李氏又聽到灰色身影高喊:“攻其中路!”
青衣男子聞言精神一振,又退了頒佈便強行穩住步伐,奮力舉劍劃出一道燦弧,直擊那怪物咽喉要害!
這次長劍及體不似方才全無用處,只聽“噗嗤”一聲悶響,宛如裂帛!
隨即那怪物喉頭血如泉涌,“嗷”的一聲嘶鳴,狂怒之下怒不可遏的揮舞着利爪!
這一擊顯然重創怪物,那青衣男子得勢不饒人!
他迅猛的抽回長劍,箭步左跨繞到怪物身側,舉手“刷刷刷”三劍疊浪般擊出!
前兩劍分襲那怪物的雙目,引的怪物舉爪回護面門。
第三劍卻是藉著怪物目光被擋,又准又狠的一劍正扎怪物喉頭的傷處!
“嗚嗷!”怪物一聲絕命哀嚎,凶性徹底激發!
突然合身而上,向著青衣壯士雙爪齊出,紅着眼睛要將眼前之人撕碎,報方才兩次被傷之仇!
青衣壯士未料到如此重創之下怪物還有反擊之力,倉皇間舉劍一架!
只聽“噹啷”一聲,長劍已在怪物利爪怒擊之下斷為兩截!
那怪物雙目赤紅,見眼前之人武裝被毀,更是莽着頭腦直衝而上,張開大嘴猛然向著青衣男子叼去!
“啊!”眼見男子又遇險情,張李氏再次驚呼出聲!
驚慌間卻見那灰色身影終於衝到跟前,右手一揚,又是一道火符擊出!
那火符劇烈燃燒着,“砰”的打在怪物面門上,激起一道衝天火光!
“嗷!”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凄厲慘嚎!
青衣男子見時機已至,俯身從方才被怪物叼着的那人身邊撿起一物!
雙臂一振,竟是一把更為耀目的長劍!
抽劍后再次人隨劍走,藉著全身之力對着怪物肩頸處一抹!
華光閃過,怪物終於身首異處!
張李氏的眼中,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
怪物首級被奪,龐大癩皮軀體轟然倒下,片刻間竟化為一縷飛灰。
低頭再看,那顆被青衣壯士斬下的首級也是一樣,幻化成了一律黑灰,消失不見了!
完了?張李氏陷在震驚之中,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為禍撫仙湖幾十年的怪物就這樣被當場幹掉了?
那兩人......那兩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神力?
驚疑的再望向湖畔,卻見方才與怪物劇斗的二人似是從地上撿起些東西。
青衣男子望了躺在地上、被怪物咬傷生死不知的那人一眼,與灰袍人說了兩句,兩人隨即向著茶肆方向走來。
“開門!快開門!”張李氏心中的激動無法言表。
自己在這撫仙湖畔住了幾十年,當真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年年相似,日日相同,哪裏見過如今天這樣的精彩激烈。
這兩人一定是大人物!一定不是一般人!
正在激動,二人已到門口。
張李氏快步趕過去迎接,那青衣壯士見到張李氏,微微一笑,對着她拱手說道:
“果然如大姐所言,在貴店盤桓的不大一會兒,我就找到了要找的人!您的店真是我的福地!”
“啊!”張李氏驚呆了。
這青衣壯士要找的,到底是他身邊這位灰衣道士,還是那個被怪物咬死的倒霉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