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第五十九
而樓上,許聽在顧意梨關機后,一邊優哉游哉地擼着貓,一邊從果盤裏拿着她們下午在超市裏剛買的車厘子,一顆接着一顆吃得不亦樂乎。
“我說你們兩個。”她嘴裏剛塞了一顆車厘子,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怎麼那麼幼稚?”
顧意梨一噎,不可思議地說:“我哪裏幼稚了?”
“還不幼稚嗎?”許聽撓了撓小小的下巴,“那條新聞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炒作的,那個蔣紫雨算什麼女配?就演一女主身邊的宮女,你好歹也在片場待了兩個多月,陸凌驍和她有沒有接觸你不知道?”
“那誰知道呢。”顧意梨在她身邊坐下來,隨口道,“我這不是還有一個月沒去片場么,說不定他們倆就背着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勾搭上了。”
許聽聽完,忍不住笑:“你這思維,以後別當經紀人了,乾脆去當編劇吧,專門寫狗血劇,說不定比你當經紀人能賺得多。”
顧意梨側頭,像是在考慮:“真的嗎?”
“……”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得聊了一會兒,之後又找了部電影看。
電影放完,快到十一點。
許聽一時心血來潮,走到窗戶旁邊,拉開窗帘往下看。
顧意梨見她站在那兒不動,隨口問了句:“你在看什麼呢?”
“姐妹,你快來。”許聽沒回頭,只朝她招了招手。
顧意梨像是想到了什麼,放下抱枕走過去。
她一靠近,就看到許聽指着樓下的一個人影:“那個人,該不會是陸凌驍吧?他還沒走?”
今天外面下着那麼大的雨,顧意梨又不讓他上樓,她自然而然地就以為陸凌驍肯定已經離開了。
就連顧意梨都是這麼認為的。
誰知道他居然在下面站了一個晚上?
許聽回頭看看時間:“他幾點給你打電話的來着?八點吧?現在都十一點了,他該不會在下面站了三個小時吧?”
“……”
“沒想到啊,我以為那次他在你樓下待了半個多月已經是極限了,誰知道這都過了一年了,他還是一點都沒變。”許聽忽然有點於心不忍,“要不然你還是讓他進來吧,反正也沒多大點事兒,你不是沒真的生氣么,何必呢。”
顧意梨嘆了口氣。
她是沒生氣,不過是隨便找個託詞暫時不想和他見面而已,卻沒想到陸凌驍也是個死腦筋,她不開門,他寧可淋雨也不肯走。
不是說在這小區裏有房子么?下這麼大的雨,不會先回家去避雨嗎?
想到那次他發燒住院打了三天吊針,顧意梨又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回去?”
許聽正在可憐陸凌驍呢,突然聽她說話,愣了一下:“你在問我嗎?”
顧意梨無奈道:“現在這裏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許聽有一種自己是一個大燈泡硬生生地拆散了有情人的錯覺,她點點頭,“行,我走。既然你不想見到我,我馬上就走。”
顧意梨:“……”
這怎麼還演上了?
在她轉身前,顧意梨低聲說:“你幫我叫他上來吧。”
-
許聽下了樓。
縱使早有準備,但在見到陸凌驍的時候,還是被他現在的模樣嚇了一跳。
他渾身都濕透了,沒有一個地方乾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衣服也全都黏在身上,整個人像從水裏打撈出來的一樣。
他的腳邊放了一個大箱子,同樣也濕透了。
可即便那麼狼狽,在看到她的時候,他的眼底依然迸放出了神采。
“是意意讓你來的嗎?”
許聽看着他,幾秒后,才點了點頭:“你上去吧,她在上面等你。”
聽了她的話,陸凌驍迫不及待地進去。
“等一下。”
在他快要進門時,許聽喊住他。
陸凌驍停下來。
許聽轉過身:“陸凌驍,雖然我很不想告訴你,但是這一次,阿梨真的沒有生你的氣,她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以前那麼對她,她還願意放下過去,我希望這一次,你能珍惜她一點。那三年你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可是我知道,所以,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再傷害她。”
“……”
這是陸凌驍第一次聽她身邊的人提及那三年。
他的喉嚨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着,好半天,他才啞着聲說:“謝謝你,我會的。”
他上了樓。
顧意梨家的門沒有關緊,像是特地為他留着門,明亮的燈光從裏面照出來,一直照到了他的心裏。
她家門口鋪了一張毛絨地毯,陸凌驍一站上去,地毯就全濕了。
鞋架上沒有他穿的拖鞋,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站在原地不動,還是找了鞋進去。
廚房裏亮着燈,透過玻璃門,他看到顧意梨站在裏面。
她穿着一件寬鬆的白色毛衣,頭髮用發繩扎了起來,鬆鬆垮垮地綁在腦袋後面。光看背影,就讓他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顧意梨從廚房裏走出來。
陸凌驍下意識地喊她:“意意。”
顧意梨抬眼看了看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她從他身前經過,徑直走向了洗手間。
半分鐘后,她從洗手間裏出來,手上拿着一條幹凈的浴巾。
她遞給他,他什麼話都沒問就接了。
顧意梨又從旁邊的鞋櫃裏找了一雙男士的拖鞋出來:“這雙鞋是之前宋予承和俞律師一起到我家來吃飯時我和聽聽一起去買的,只穿過一次,後來他們就沒有來過了。”
“……”
陸凌驍怔怔地盯着她,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
顧意梨把拖鞋放在他的腳邊,又看了一眼他帶進來的行李箱:“你這箱子裏有乾淨的衣服嗎?”
陸凌驍說:“有。”
“那你先去洗澡。”顧意梨看着他說,“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
“意意……”陸凌驍本能地伸手去拉她,剛握住她的手腕,才想起來自己渾身都濕透了。
頓了幾秒,他又不情願地鬆了手。
他的手很冰,還夾雜着雨水。
“先去洗澡。”顧意梨重複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
陸凌驍進了浴室。
他洗得很快,只花了不到十分鐘就洗完了。
從浴室里出來,身上還冒着熱騰騰的水蒸氣。
他站在門口掃了一圈,客廳里並沒有人,只有顧意梨養的那隻貓窩在沙發上,耷拉着眼皮無精打采地打着盹兒。
他笑了下,剛準備朝它走去,餘光看到顧意梨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還端着什麼東西。
顧意梨看到他,愣了下:“這麼快?”
陸凌驍點了點頭,腳步朝她走去。
他抬手,把她手裏的東西拿掉:“我幫你拿。”
那一碗看起來像茶又不是茶的東西,一端在手上,陸凌驍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生薑味兒。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是?”
“薑茶。”顧意梨平靜地說,“既然你洗好了,把這個喝了吧。”
“你特地給我煮的?”陸凌驍還有那麼點兒不敢相信,所以他剛才進門時看到她在廚房裏忙活,就是在切這些薑片?
“要不然呢?除了你,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顧意梨沒好氣道,“你到底喝不喝?”
陸凌驍連連點頭:“我喝,我喝。”
他說完,二話不說抬起碗放到嘴邊。
“你……”顧意梨沒忍住,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模樣,着急道,“我剛盛出來的,你慢點喝,當心燙。”
是真的有點燙。
但是是她煮的,陸凌驍還是一口氣把它喝完了。
大約是擔心姜味兒太重了他喝不慣,她還在裏面加了糖。
有一絲絲的甜一直順着陸凌驍的喉嚨蔓延到了他的心裏。
喝完后,陸凌驍放下碗,看着她的眼底帶了些許期待:“意意,你原諒我了嗎?”
顧意梨抿了抿唇:“誰跟你說的?”
陸凌驍沒多想,直接就把許聽給供了出來:“許聽說你願意放下過去,是不是就代表你已經原諒我了?”
“……”
顧意梨可不記得她有跟許聽說過這樣的話。
她抬眸看了陸凌驍一眼。
想否認,然而事實上,從她讓許聽喊他上來的那一刻起,她已經無法再否認這一系列問題的答案了。
她確實忘不了他。
她確實也還愛着他。
他一次次地為了求得她的原諒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顧意梨心裏也很不好受。
她累了。
不想再折磨他了。
也不想。
再折磨自己了。
顧意梨慢慢地垂下眸。
良久,她才開口:“如果我原諒你,你還會讓我失望嗎?”
陸凌驍當然明白她說的失望是指什麼,這一年多來,他已經不止一次回憶過去對她的種種。每一次他都恨不得回到過去,親手打死讓她傷心的那個混蛋。
“當然不會。”陸凌驍俯下身,扶住她的肩膀,“我會對你好,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意意,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顧意梨重新抬眸:“真的嗎?”
“真的。”
又安靜了片刻,顧意梨抬手撥開他握住她肩膀的雙手。
陸凌驍手上一空,心也隨之沉下去。
顧意梨從他身邊經過,語氣淡淡:“我還沒洗澡,我先去洗澡。你想留在這裏,或者回去,都可以。走的時候記得替我關上門。”
“……”
陸凌驍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耳邊響起關門的聲音,他忽然回過神來。
她的意思是,他可以留下來嗎?
“喵。”
一聲細微的貓叫聲把他從怔忡裏帶出來。
陸凌驍低頭,發現顧意梨的貓正蹲在他的腳邊,把他的腳當枕頭。
他揚起唇,彎腰把貓抱起來。
小小趴在他的臂彎里,覷着小貓眼瞧了瞧他,又輕輕叫了一聲,之後便在他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徹底睡了過去。
-
陸凌驍在外面坐了半個多小時。
十二點的指針剛過,顧意梨從房裏走出來。
她換了一條睡裙,外面還披了一件針織外套。
見陸凌驍抱着小小,她皺了皺眉:“你別慣着它,要不然以後睡覺都得粘着人。”
陸凌驍四處看看,起身把小小抱進貓窩裏。
小傢伙並沒有因為他的舉動而清醒,仍然保持着原先的睡姿睡得正香。
顧意梨找了個盆,裏面放着她換下來的衣服,又走到外面的那個洗手間,把陸凌驍的衣服一起拿出來,全部倒進了洗衣機了。
剛設定好時間,顧意梨一轉身,差點撞上站在她身後的陸凌驍。
顧意梨嚇得低呼了聲,手裏的盆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回過神后,她不滿地瞪眼前的人:“你幹什麼?”
“意意。”陸凌驍試着去碰她的手,見她沒有反抗,鼓起勇氣,一把將她扯到了懷裏。
他抱得她很緊,像是在抱着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巴不得將她身體的每一寸都融進他的骨血中。
顧意梨被他抱疼了,輕微地掙扎了一下:“你別……別抱我那麼緊。”
陸凌驍卻沒有鬆手。
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意意,你告訴我,我沒有在做夢對不對?你又回到我身邊了,對不對?”
聽了他的話,顧意梨不再掙扎,整個人放鬆下來。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答案,可她卻沒有回答。
直到很久很久,陸凌驍感覺到肩膀上似乎濕了一片。
低頭一看,她咬着唇,眼淚無聲地從眼眶裏落下來。
陸凌驍心一疼,手捧住她的臉頰,低下頭,吻落在她的臉上,一點一點地吻去了她的淚珠。
“意意,別哭。”他低聲道,“你哭了我會心疼的。”
顧意梨沒有聽他的,反而因為他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陸凌驍抱起她坐在沙發上,像哄嬰兒一樣拍着她的後背,一下接着一下,輕柔又耐心。
他低下頭,親吻着她的臉。
從額頭到鼻樑,再從鼻樑到下巴。
每一個吻都帶着絕對的耐心和溫柔。
過了很久,顧意梨的眼淚終於停了。
眼睛卻還紅得像只兔子。
陸凌驍指腹劃過她的臉頰,揚起嘴角,又親了親她的唇:“困不困?”
顧意梨點點頭。
都十二點多了,早就超過她平時的睡覺時間了。
陸凌驍柔聲詢問:“那我抱你去睡覺?”
顧意梨看着他,幾秒后,輕輕地“嗯”了聲,腦袋埋在他的肩膀里。
陸凌驍笑了聲,站起身,抱着她走進她的房間。
等把她放在床上,陸凌驍也跟着躺到了另一邊。
她儘管一個人住,但是她的床還是很大,容納他們兩個人綽綽有餘。
上床后,陸凌驍扯過被子把她蓋住,自己也鑽進去,在被子裏擁着她。
顧意梨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又再次睜開眼。見陸凌驍只是睜着眼睛看着她,其他什麼都沒做,她忍不住開口:“你、你不……不……”
她還是說不出口。
陸凌驍卻懂了她的意思。
他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尖,笑着說:“不是困了么,趕緊睡覺,明天早點起床,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陸凌驍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
隔天,顧意梨很早就被陸凌驍從床上拉了起來。
她有點鬱悶,這個人才跟她和好,一大早就神神秘秘地不知道要幹什麼。
他們換好衣服出門,車也是陸凌驍開的。
顧意梨坐在副駕駛,忍不住打瞌睡。
不久后,她被陸凌驍搖醒,整個人茫然地睜開眼睛,抬頭一看,眼前就是民政局的大門。
她愣了幾秒,回過神后,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陸凌驍:“你……”
“下車。”
陸凌驍替她解開安全帶,自己先下了車。
之後的過程顧意梨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總之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好像很理所當然。
給他們辦登記的人很眼熟,好像就是上次給他們辦離婚手續的那個人。
直到走出民政局大門,顧意梨才突然意識到,她這是和陸凌驍復婚了?
“陸凌驍。”
手裏拿着兩本嶄新的結婚證,顧意梨側過頭,義正言辭地說,“你趁我沒睡醒把我騙來這兒,你以後要是再敢欺負我,你就死了,明白嗎?”
“不會的。”
陸凌驍上前一步,展開雙臂擁住她。
他垂眸看着她,低聲說:“過去對你不好的陸凌驍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這個陸凌驍,只屬於你。以後也只有你能欺負他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再欺負你。”
顧意梨靠在他懷裏,仰起臉,眼眶有點濕:“真的嗎?”
陸凌驍嗯了聲,眉眼中滿是她的倒影。
他低頭吻住她:“當然。”
好不容易才把你追回來,我怎麼還捨得再把你弄丟。
從今以後,我只屬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