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半驚人
罌粟抓着木桶的手倏然收緊,只不過一眨眼就又恢復了平常,臉上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喜悅,好似沒有什麼變化,彎腰提着兩隻木桶朝茅草屋走了回去。
推開木門,走進屋子裏,將兩隻木桶里的魚兒放好,關上房門,罌粟一雙黑眸沉了下來,嘴角淺淡的笑意也一下子散去。
根據她多年來的經驗和直覺,方才河邊絕對有人在暗中盯着她,雖然她並沒有察覺到那人藏在何處,這也就說明暗中那人武功應是極高,方才她刻意聽了,並未聽到那人的氣息,想到這裏,罌粟心裏一寒,黑眸中有暗濤翻滾。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山村也這般不平靜?若不是她說了那句逗弄魚兒的話,那人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她或許還發現不了,只是那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罌粟的神經一時間緊繃起來。
換掉身上濕透的衣物,罌粟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躺在了小包子身邊,兩隻眼睛盯着屋頂,心裏面多了些不平靜。
在原身的記憶中,東峻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小山村,村裏的村民也全是村野之人,發跡的早就從村子裏搬走了,那暗中窺視的人到底會是什麼人?
罌粟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提高了,多年來面對危險養成的習慣,她從來不將自己置於被動的位置,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水波流動的東峻河,河邊樹影婆娑,微風輕拂而過,地上黑影交錯晃動,好似少了些什麼。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罌粟就睜開了眼睛,輕手輕腳起身出去,先看了看木桶里的魚兒,見裏面魚兒游得還挺歡,就打水洗漱做起飯來,昨個貼的玉米餅子還有一些,罌粟又用玉米糝子熬了一鍋濃稠的玉米粥。
鍋上面漂浮着一層白汽,玉米香甜的味道隨着水蒸氣飄散在空中,小包子是被這香甜味勾醒的,睡眼朦朧的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破舊的薄被。
他臉色微微一變,似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一眼自己以前睡覺的地方,那裏的茅草已經不見了。
他眼圈一熱,鼻頭酸酸的,穿上漏腳趾的鞋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中,身穿破舊衣衫的女人,正彎着腰拿着木勺站在熱氣騰騰的鐵鍋旁不停的攪拌着,嘴角掛着淺淡的笑意,嬌艷的臉龐在白色霧氣的掩映下,分外溫柔,粗黑的麻花辮從脖頸處斜斜搭在肩側。
聽到身後的動靜,罌粟微微側首看着獃獃站在那裏的小包子,笑着道:“自己打水洗漱,一會就能吃飯了。”
看着罌粟,小包子黑漆漆的眼珠微微一動,裏面突然迸放出閃亮的光芒,他還小,不懂心中又暖又澀的感覺要怎麼形容,可是他知道,這個樣子的娘是他想要的,精緻可愛的小臉上多了一抹從所未有的開心笑容,乖乖的應了一聲:“好。”
端着木盆舀水洗臉漱口之後,小包子走到罌粟身旁,看了一眼地上還未燒乾凈的茅草,心裏一動,悄悄的看了罌粟一眼,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娘,這茅草……是我鋪在地上睡覺的?”
罌粟拿着木勺一邊盛粥一邊隨口應道:“恩,我早上起來沒有找到引火的東西,就將那堆茅草給燒了。”
小包子應了一聲,心裏劃過一絲竊喜還有一些忐忑,黑如曜石的眼珠子轉了轉,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那以後我睡在哪裏?”
“你當然是跟我睡了。”把小包子小心翼翼的試探看在眼裏,罌粟心裏又多了一分心疼,她熟練的將粥和玉米餅子放在翻過來的木盆上,朝小包子招了招手:“過來吃飯。”
聽到罌粟的第一句話,小包子心裏的忐忑一下子消失得沒有影蹤,只剩下喜悅,嘴角輕揚,笑意根本掩飾不住。
罌粟將小包子那竊喜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暗自覺得好笑,這個孩子心中大抵是有些害怕沈翠花的,卻又忍不住想要親近。
兩人吃過飯後,李金鳳正好過來喊罌粟,李大郎和劉春草因要去鎮上做工,去鎮上的時辰便早些。
知道罌粟要去鎮上,小包子並沒有鬧着要跟去,只是一直用眷戀不舍的眼神看着罌粟。
罌粟心裏明白這孩子沒有安全感,生怕自己會一去不歸,拍了拍小包子的頭,罌粟拎着兩隻裝着魚兒的木桶,李金鳳牽着小包子一同去了李大郎家。
路上遇見不少村民,沒有一人與罌粟說話,幾乎每個人都悄悄的打量着罌粟,間或小聲嘀咕交談幾句。
這兩天村後頭瘋寡婦不瘋了的話題已經席捲了整個村子,在這個封閉落後沒有任何娛樂項目的小山村,這件事顯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翠花這個名字更是成為了茶餘飯後熱議的焦點。
對那些明裡暗裏打量的目光,罌粟視而不見,好似沒有看見一般,臉上表情從容淡然,提着兩隻木桶穩穩的走着。
李金鳳到底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人這般窺視,自然覺得羞怯,一直低垂着眸子,牽着小包子越走越快。
走到拐角無人處,李金鳳吐了一口大氣,看着罌粟那張沒有絲毫變化的臉,問道:“翠花,方才那麼多人看你,你就不覺得難受嗎?”
罌粟微微勾唇:“他們看他們的,跟我有什麼關係?”上輩子她什麼大場面沒有見過,現在又何懼這區區幾人的打量?
李金鳳顯然無法理解罌粟的這句話,“可是他們看得是你,說的也是你,又怎麼跟你沒有關係呢?”
罌粟輕輕一笑,沒有再說話。大有一副任流言萬千,我自巋然不動。
微風帶着暖意輕輕拂過,路兩旁的長滿綠葉的柳條隨風輕輕搖擺,樹影婆娑好似在跳一支輕快悠然的舞蹈,遠處的高山青翠遍佈,一眼望去,心情分外舒暢。
罌粟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現在的生活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