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夢自然風景保護區(6)
這片星光來得快,去得也快。
萬萬沒想到,偶爾會小酌幾口的少年居然那麼不能喝。
這才喝了兩杯而已嘛!
青澀的少年側躺在沙發上,修長的大腿霸佔了大半面積,一直把風淋擠到了另一頭。好看的腰肢在衣服下若隱若現,可憐無力地軟在靠枕上,閃過瑩潤的肌膚光澤。
他把臉枕在扶手上,絲綢般的黑髮垂墜在脖頸上,彎出誘人的圈。閃爍着細碎光澤的眼眸在無力地睜開幾次后,徹底閉上了,只留給她兩片纖長濃密的睫毛。
她無語地把剩下的酒喝完。
將酒壺和酒杯收攏在餐盤上,和吃剩下的燒烤一起送到客廳——【全屋清潔系統】會搞定它們的,這點無需擔心——風淋這才回到房間裏,準備處理“少年問題”。
曼達林給她的房間是雙人間,所以有兩張一米二的床。風淋的眼神在這兩張床上打了個轉,恍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道少年住哪間房。
也是,當時的自己一進房間就睡了,醒來后又急匆匆地東奔西跑,直接把這事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下可麻煩了,風淋感覺自己的良心正在受到拷問。
是把少年拖出去丟沙發上,還是半夜去找曼達林問房間號?
這兩個想法在她的腦海里打了個轉,慢悠悠地從排水孔中離開。
風淋嘆了口氣,找了條厚實的毯子,像卷煎餅一樣把少年卷在毯子裏,把他抱到另一張床上。
這可算是仁至義盡了!她想。
往嘴裏塞了一團檸檬口味的【牙齒清潔膠】,風淋關掉燈,爬進了自己的被子。
最後的想法,是在思考要不要斷線離開遊戲,回“療養屋”睡覺。
也許是被子太軟太輕,又也許是床墊像雲朵一樣舒服,風淋一直等到意識沉淪在睡夢中,也沒有下線。
……
淅淅——索索——
嗯?
風淋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左半張臉在羽絨枕頭上蹭了蹭。
淅淅——索索——
吵死了!
風淋整個人沉進被子裏,只把一團長發留在外頭。
淅淅——索索——
有完沒完啊!
她氣惱地睜開眼睛,忍住想要立刻入睡的想法,掙扎着從被子裏向外看去。
透着隱約的月光,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半蹲在牆角,不知道摸索着什麼。
她在黑洞洞的被子裏睜大眼睛,感覺睡意四處逃散,消失的一乾二淨——那是什麼鬼!
不對,她這是見鬼了嘛?
這個遊戲是沒有鬼的,要不然就不應該叫《廢土求生》,而是應該叫《詭異求生》。
她默念幾句,給自己洗了個腦,這才定睛看向黑影。
淅淅——索索——
奇怪的聲響好像是從黑影處傳來的,風淋沒由來地想到了半夜偷吃食物的小老鼠。
等下……少年呢?
她昏沉沉地瞥了一眼隔壁床,發現被子已經被撩開,就好像是上一秒才有人下了床。
還真的是很眼熟啊……她又看了眼黑影,怎麼看怎麼眼熟。只是,少年應該不會在半夜蹲牆角,發出奇怪的“淅淅索索”聲吧?
風淋小心地拉開被子,把腳探進鞋子裏,藏在被子裏的手握住【分子鍵粉碎器】的扳手——她的【分子鍵粉碎器】還剩下最後一發。
如果是少年,定要把他趕出去!如果是別的什麼,定要叫它有來無回!被吵醒的風淋惱火地想道。
只是,這個想法在黑影轉過身後,像吹在天空中的肥皂泡一樣,徹底消失不見了。
還真是少年啊……風淋的眼神在他無辜委屈的臉上轉了一圈,隨後看向他的右手。
好像拎着什麼……
她蹲下身子,湊近細看。
好傢夥,居然半夜不睡覺捉老鼠。這是在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都有【全屋清潔系統】了,還有殘羹剩飯供老鼠存活?這是在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二個念頭。
少年比她更尷尬,他扭動一下大腿,輕輕咳嗽了一聲:“你能不能先站起來?”
嗯?怎麼了?她的目光自然地往前方聚集,這才意識到,少年沒穿褲子。
“……”
兩個睡意朦朧、昏昏沉沉的人各自裹着被子,“遙遙”地坐在相距不到半米的兩張單人床上,相顧無言。
“我……我解釋一下。”少年的酒意估計還沒有醒,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一條銀河,“我睡到一半,沒意識到這不是我的房間,所以想要把衣服脫掉,繼續睡。”
他的聲音透着困意,讓風淋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然後呢……”她像是夢魘一樣地問。
“然後,我就聽見了淅淅索索聲,感覺吵得不行,就想爬起來找找是什麼在發噪音。”
還真是相似的經歷,風淋感覺自己的思維有點凝固了。明明在聽少年解釋情況,她卻有點想下線睡覺。
遊戲裏的事情,值得自己如此上心嘛?她恍恍惚惚地想。
好在,少年並沒有把解釋的戰線拉長,而是用一句話快速地概括了其餘部分:“結果發現是這些長相古怪的小玩意兒。”
長相古怪的小玩意兒是真的長相古怪。明明是老鼠的身軀,卻在皮肉間鑲嵌着金屬片和金屬細線。
金屬片和金屬細線交織出小小的格子,看着就讓人發困。
風淋胡亂地點頭,不知怎麼的,注意力就從奇怪的金屬老鼠上散開了,融化在被子裏。
她拉着被子,模模糊糊地感覺有哪裏不對。只是在她的意識醒來前,就沉淪進了更深的歡愉中。
……
……?
???
風淋驚恐地從夢中醒來,這回是真的被嚇醒了。
她面色難看地踩進鞋子裏,提起營地燈。瑩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間房間,起碼目前看上去沒有什麼大問題。
行動快過大腦,她立刻打開電燈開關,掃視整間房間。
事實上,這間卧室看上去非常正常——安安靜靜,暖暖洋洋,各種傢具都呆在它們該呆的地方。
包括崽崽。
崽崽正微微皺起眉頭,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躲開刺眼的燈光。
風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語:“真是奇怪了,我怎麼會做這種夢?”
夢中的記憶依舊縈繞在她的腦海中,時不時就會跳起來刺激她一下。她匆忙躲開少年睡着的那張床,裹着毯子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薄荷涼茶。
薄荷涼茶的冰爽感將燥熱一掃而空,她的腦海緩緩清醒。
只是夢而已,喝了點酒嘛!做點奇怪的夢當然很正常。總不可能因為這個夢境,就把崽崽從睡夢中叫醒,然後討論“該怎麼不做夢”吧?
這也太神經病了。
雖然夢境的內容稍微有一點臉紅心跳,但是畢竟是成年人了,不值得大驚小怪——風淋反反覆復地提醒自己這一點。
困意重新籠上心頭,她端起杯子的手也開始不穩起來。真的好睏啊……現在才凌晨一點,不過睡了一個小時而已。
她喝掉杯中的茶水,又把房間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重新回到被子裏。
……
第二次醒來,風淋的臉色更難看了一些。
這一回的夢境比上一次還要離譜,讓她下意識地遠遠避開夢境的內容,連帶着也不想往少年那邊看了。
想是這樣想的,但是出於對安全的考慮,風淋依舊彆扭地快快掃過少年的身影。
她在詭異的夢境中沉淪,崽崽倒是睡的很香,此時恬靜的臉龐和小天使一樣,純潔無瑕,待人採摘。
……和夢境中完全相反。
真是氣死她了!
斷斷續續地睡了兩個小時,非但沒有消除疲勞,反而更加勞累,風淋帶着一肚子髒話坐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不管怎麼說,她已經把整間卧室來回檢查了四五遍,如果真的有什麼異樣,也早該發現了才是。
風淋微微有些氣惱,又想離開遊戲下線——無論這裏有什麼詭異的情況,只要下線就沒事了,畢竟,這種情況總不會從遊戲裏,跨次元延續到線下吧?
也……也不一定。風淋感覺自己的指尖有點涼。
她不是都發現這裏和自己的記憶有關了嘛?萬一線下的“療養屋”和這裏可以互通……又或者是萬一這裏的什麼東西尋着風淋離開的痕迹,找去了線下,她又該怎麼辦?
那可真的是無處可逃了。
坐立不安下,風淋重新把被子從床上抱到沙發上,準備在沙發上入睡。
……
換了個地方睡覺,也沒能躲開夢境的襲擊。
連續三次不如人願的夢境讓她戰寒腿軟。
雖然只是個夢而已,但是反反覆復地夢見續集和番外,也在她的精神上刻下了烙印——這倒不是說她開始喜歡這個夢境了,而是她開始嚴肅思考這個夢境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可以說是有怪物入侵,第二次可以說是怪物沒有離開,但是第三次的夢境中,居然出現了她下線也沒有躲開的情況。
遊戲中的角色——再擴散一些,就算這些角色是另一個世界的真人好了——總不會知道有關“療養屋”的事情吧?
那個“療養屋”活靈活現,一點兒也不像假的。
如果不是夢境中的她反反覆復地想要逃回遊戲中,她甚至都不會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風淋裹着被子,給自己倒了杯熱牛奶。
好不容易穩定心神,風淋開始感覺這個夢境說不定沒有惡意。畢竟……畢竟,自己也是挺快樂的嘛!
此時的慌張也許只是來自夢境情緒的遺留,換句話說,現實中的她知道夢境是假的,她現在非常安全,卻也會被夢境中的恐慌與歡愉影響到。
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凌晨三點……
離天亮還有很久。
……
第四次醒來,風淋已經不想動了。
誘發物找也找過了,根本沒有找到奇怪的東西,再加上這個夢境也不像是想要害她的樣子,反而還挺快樂的。
風淋頭一次思考起了,這是不是她隱藏在心中的真實想法。
其實真的要說的話,這種想法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乃至在放棄抵抗后,她倒是有點想在夢境中不離開了。
夢境中的她好歹能自由行走在各種角落裏,在咖啡廳中吃蛋糕喝咖啡,在遊樂園裏到處玩耍,還有朋友們得以相聚。
比現實好多了……
她惶惶然地驚愕於自己的沉淪,在氣惱下,直接把少年給叫醒了。
還停留在酒精影響下的少年乖巧而聽話,他和睡眠中不同,身上的衣服嚴嚴實實的,依舊是風淋把他做成“卷餅”時的那套。
夢境自然不能全盤托出,不然變態的名聲就要壓在自己的頭上摘不掉了。是故,風淋只是把每一次夢境的開頭和少年簡單地說了說。
此時,少年正一邊抵抗着睡意的侵襲,一邊小聲安慰她:“噩夢嘛……都是假的。實在不行,我可以坐着陪你一會。”
非常小天使了,和夢中截然相反,風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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