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了解你的人
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誰？
是父母？是戀人？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答案。
但回答最多的，應該還是朋友。
你跟父母有很多事情不能說，你跟妻子丈夫有很多話不能講，有些小秘密不能被對方知道，可總有朋友，是能知道你這些事的。
而朋友也分很多種，類似老徐與王文成這種，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長大后住得近，經常能聚在一起聊天的自然關係極好，少有什麼秘密。
有些事王文成不跟老徐說不是刻意瞞着，只是不想提而已，如果老徐真的要打聽，很容易就能問出來。
那麼除此之外呢？
那就是工作上的朋友！
你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下班后一起相聚喝酒聊天，工作時候停不下的交流。
你喜歡哪個領導，不喜歡哪個同事，你怎樣的性格，怎樣的喜好，各種各種，哪怕不用你說，對方有心無意的，全都能看在眼裏。
所以，王文成既然想知道李佳婷的秘密，于敏想幫她查這些事情，便辭去了工作，去李佳婷所在的公司入職，最後很順利的，成為同事。
王文來想拒絕的，但是後來仔細想了想，明白了于敏的意思。
如果王文成依舊跟陳雪慧在一起，沒有分開，或者哪怕他跟李佳婷在一起，日子過得還好，這次的相遇都只是一場偶遇，喝喝酒聊聊天，不管將來如何。
可偏偏的，于敏沒有結婚，王文成的這段感情逼近盡頭，而二人又恰好有過過往——說到底，就是于敏想看看，他跟王文成之間是否還有緣分在。
王文成依舊想拒絕，這件事，他不想于敏插手進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連老徐想幫忙都被他拒絕，何況是于敏？
不過於敏沒有給王文成拒絕的機會。
王文成這種性格，只要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他就只會逆來順受，這些年半點都沒變。這一點，被于敏抓得死死的。
於是幾天之後，于敏辭職，去了李佳婷所在的單位。
而王文成，在家裏猶豫好幾天之後，也終於登了丈母娘的門。
王文成是下班之後過去的，那會李佳婷應該已經下班回家了，一家人應該正在吃飯。
敲門之後，果然是李佳婷過來開的門。好些日子不見，再次看到李佳婷，王文成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而李佳婷則看着王文成愣了幾秒，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過來，接着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轉身進了屋子。
王文成深吸一口氣，跟着進了屋子，便看到李佳婷抱着孩子，逕自回到了房間。
咚地一聲門響，嚇了王文成一跳，他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眼睛的餘光又掃到了一旁正在吃飯的岳父母——他們正看着自己，臉上滿是不悅的神色。
王文成很是尷尬。不管哪個女婿，登了丈母娘家的門來接媳婦，又被這種眼神看着，都不會自在。
王文成想開口打聲招呼，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點啥，不知道該怎麼張嘴，於是只點點頭，又趁着點頭的時候乾脆低下頭，不去看二老。
這便聽到老丈人哼了一聲，重重把飯碗頓在桌上，筷子一扔，也咚地一聲回到了房間。
王文成忍不住心想，自己其實沒必要這樣，該稍微更硬氣一點。且不說真有事的可能是李佳婷，孩子都是跟別人生的，自己只是參加了下前妻的婚禮，啥也沒做，有什麼好慌的？
正這麼想着，又聽丈母娘一聲嘆息，走到客廳茶几邊的沙發上坐下，讓王文成過去坐。
王文成老老實實過去了，丈母娘就扯高了嗓門，彷彿怕王文成聽不見一樣，開始了絮絮叨叨的說教：“都不是我說你，你都三十多歲，快奔四十的人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疼媳婦？我們家佳婷嫁了你之後，給你生了孩子，每天給你做飯洗衣服……”
丈母娘說了啥，王文成沒有去聽，只覺得這都是些什麼事，明明錯的是李佳婷，結果自己沒跟李佳婷大發雷霆，上了門也沒跟岳父母興師問罪，問他們怎麼教育出這麼個閨女，結果，反倒是坐在這裏挨批。
不過很快他也就釋然了，一切都是他自己選的：因為哪怕到了現在，他都還沒有鼓起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個馬上就要分崩離析的家！
這樣想來，于敏替自己做出的選擇倒是對的。
王文成如此想着，漸漸入神，丈母娘的話語更是如同耳邊風一樣輕輕吹過，半點沒進他腦子裏。
丈母娘似乎罵累了，停下來，喝了口水。王文成依舊低着頭，不說話。
這時候卻忽然聽丈母娘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你兩口子這到底是為啥吵架啊？”
“啊？”王文成有些驚訝地看向丈母娘，有些沒反應過來。
為啥吵架？王文成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一進門二老就給他臉色看，坐在沙發上挨了半天訓，訓了這麼半天，反倒是問他出了啥事？
難不成，于敏啥也沒說？
王文成愣愣地看着丈母娘，而丈母娘也再多問，嘆口氣，繼續開口說話，只是聲音壓低了不少，語氣也和藹了不少：“佳婷這次回家，沒說你倆吵架，只說你有事出差去了，她帶孩子回家住幾天。不過誰看不出來？你倆一準是吵架了，問她出啥事了她也不說。”
“你說你倆結婚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不用想也知道，你倆肯定吵過架，你哪次見她回來？她不說我們也能猜着，肯定是出什麼事了。她死咬着嘴不讓我們問，又想回去，她爹就攔着不讓，說你不來接就不讓她回去——就是讓我問問你，你到底做啥事了，把我們佳婷氣得回家了。”
說到這裏，好像還是在跟王文成興師問罪，但不等王文成多想，便聽丈母娘柔聲說道：“不過你這孩子啥性格，我跟你大叔還不知道？你做不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你要是真做了，佳婷也肯定跟你離婚，不會回來了啥也不說。”
“現在網上不都說什麼三年之痛，五年之癢嗎？我跟你大叔也都是那個年代過來的，都有。結婚過日子的，難免磕磕絆絆，但是總得想辦法過好不是？你倆脾氣都不是暴躁的人，吵架肯定不是因為口角，不是因為爭口氣，不過你倆都是悶葫蘆性子，事情都往肚子裏藏，這哪能行？你倆能瞞着我們，不跟我們講，但是你倆還得過日子，得過一輩子，還有四五十年的光景在等着你們呢，老藏着事情怎麼辦？不說日子過不過的下去，老憋着也憋出病來呀。”
王文成還是沒說話，卻認真聽着丈母娘說。心裏終究有些話，此時哽在喉嚨里，不吐不快，可終究還是沒能吐出來。
這便又聽丈母娘說：“行了，大晚上的，你忙了一天也怪累的，早點回去休息吧。佳婷那邊，我也得說說她，訓訓她，跟你好好過日子，明天就讓她回去了。”
來的時候，王文成沒有開車，而是打車過來的。
因為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着陪岳父喝點酒，被灌不少好給他消氣，也準備好了接受丈母娘訓話，卻沒想着，丈母娘今晚會跟他提這些，說他們夫妻倆交流少的問題。
一聽王文成就知道，交流，的確是橫梗於夫妻間最大的問題，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如果是以前，王文成即使聽了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眼下，聽了，可交流與坦白，對於現在的情況還有什麼幫助？
如果坦誠交流這件事情，這段婚姻必然走到盡頭。
他還是喜歡李佳婷的，有感情，不想跟李佳婷分開，感覺李佳婷跟自己性子蠻合適的。
王文成已經快四十歲了，已經離過一次婚，這已經是二婚，難道還要三婚？親戚朋友怎麼看？父母那邊怎麼交代？這就是于敏所說的緣分，就是命？
可這些事情如果不提，埋藏在心裏——正如丈母娘說的，這麼往心裏藏事情，早晚要藏出病來。跟自己又如何交代？
說，還是不說？
離，還是不離？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王文成沒有急着打車，而是一邊走，一邊想。
二十多里路，王文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可都快走到家了，還是沒能想好，想得腦袋都疼。
臨到家的時候，下起了小雨，微寒的雨水濕了頭髮，才讓他清醒些，好受些。
到了家，洗了個澡，卻沒有覺得清爽，反而是昏沉沉的。
王文成難得早早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