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小別勝新歡
科學研究證明,那啥不僅是歡愉的享受,還有很多好處。它不僅能緩解壓力,還能使人保持活力、煥發青春。
丁齊和佳佳不是第一次親熱了,他們還沒有機會正式同居,以前有時是在丁齊的宿舍里,有時是在校外的賓館裏,基本上都是私下裏悄悄約會。今天住在劉豐家時,還要做個樣子,丁齊睡在了書房裏。
在家中、就在佳佳房間的床上親熱,這還是第一次。
“你好像有心事?”這是一番纏綿之後,佳佳用手指在丁齊的胸前畫圈,在他的懷中說道。丁齊今天表現得有點沉默卻格外生猛,佳佳現在身子還直發軟呢。
丁齊摟着佳佳的肩膀道:“還是導師的事情。有些話,你爸不願意對你多說。”
佳佳嘆道:“怎麼就這麼倒霉,碰上那樣一個瘋子呢!”
丁齊:“我正想和你說呢,那個叫田琦的傢伙這次行兇,是應該負刑事責任的……”
有些事,在丁齊心裏憋了好幾天了,導師避而不談,而丁齊能找到的傾訴對象只有佳佳了。也許說出來並不能改變什麼,但是不說明白確實心裏難受。佳佳一聽,便支起身子追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很專業,可能不太好理解。田琦患有精神障礙,無刑事責任能力,這是劉豐前不久剛做出的鑒定結論,怎麼這次他又應該負刑責呢?在田琦殺害張藝澤時,他確實喪失了行為能力,但這與他對劉豐行兇是兩碼事。
對於不同時間發生的兩期事件,需要分別鑒定嫌疑人當時的精神狀態,並不能混為一談,這也是司法鑒定的原則。
田琦在向劉豐行兇時,目的明確、動機清晰,而且是直奔目標。他說出了要殺劉豐的理由,而且知道自己要刺殺的對象,並沒有襲擊旁邊的醫護人員,從病房裏衝出來直接就跑向劉豐的辦公室,中途在走廊上撞倒了兩個護士,也沒有理會她們。
在這一突發事件中,劉豐起初並不在場,是田琦特意去找他的,這是一個關鍵因素。
這說明田琦的目的、動機、行為是完全一致的,他當時完全能分辨和控制自己的行為,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在做什麼、該怎麼做。這在司法鑒定中,就算他有精神病,也是要負刑事責任的,但只有專業人士才能理解原因。
聽完丁齊的解釋,佳佳眯起眼睛道:“可是他想殺我爸的理由,竟然是我爸說他有精神病。無論讓誰來看,這都是只有真正的精神病才能幹出來的事!”
丁齊接着解釋道:“正因為他有精神障礙,所以才會有這麼荒謬的殺人動機。但是動機再荒謬,其意識的內在邏輯也是清晰一致的。他當時並不是沒有行為能力,只是變態而已,而變態在司法程序中從來都不是免罪的理由。哪怕是精神病人,也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喪失行為分辨與控制能力的,這才有必要做司法鑒定。”
佳佳:“你們不都是鑒定人嗎,那就再做一次司法鑒定,把他給抓起來啊?”
丁齊嘆了一口氣:“可是導師不願意這麼做,甚至不想談這件事。後來我也想通了,導師確實有他的顧慮……”
做出一個決定,要想到其後果,假如劉豐真的這麼做了,就等於自己把這件事鬧大了,社會輿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絕大多數普通人可不是丁齊這樣的鑒定專家,可以預見種種非議將鋪天蓋地而來。
絕對有人會認為,因為田琦有背景,殺了人可以不用槍斃,因為專家鑒定他有精神病。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大眾不清楚,反正專家這麼說了,法庭也這麼判了,說不定鑒定專家也被買通了。
結果倒好,田琦又把負責鑒定的專家給捅了,這種事情,好像只有真正的精神病才能幹得出來,說明專家的鑒定應該是對的!但被捅的專家又提出再進行精神鑒定,竟然得出來和上次不一樣的結論,田琦需要承擔刑事責任。
這專家的鑒定意見也太扯淡了吧,想怎麼說都行!刀子捅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就收好處幫着罪犯脫罪,等刀子捅到自己身上了,又馬上就變了臉。
可以想像,假如這種消息出現在網上,劉豐會承受怎樣的壓力,會受到多少人的嘲笑和謾罵?這不僅會使整個行業蒙羞。假如這樣出了名,劉豐恐怕斷送了自己人生成就以及社會地位,不僅很難再翻身,而且一輩子都可能帶着恥辱的罵名。
做科普、談專業?對不起,你不知道罵你的人是誰、出於什麼目的。在社會矛盾和現實壓力都很大的情況下,很多人談論熱點事件時,往往只是為了自我宣洩。不能說結果一定會這樣,但絕對有這種可能,這是可以預見的。
佳佳倒吸一口冷氣道:“聽你這麼一說,後果恐怕還真是這麼嚴重……你們這個專業真是太複雜了,繞來繞去,結果把自己都繞進去了!”
丁齊苦笑道:“這些我都能想得通,但我更擔心另外一個問題,假如田琦有一天從安康醫院跑出來了,導師的安全還是會受到威脅……”他將自己的判斷講了一遍,這種擔心並非沒有道理,而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佳佳的神色凝重起來,抓住了丁齊的胳膊,指尖都掐進了肉里:“你明明都知道,那還不想辦法?先別管那麼多了,還是我爸爸的人身安全要緊,讓那個人承擔刑事責任,送去槍斃就是!”
丁齊又搖了搖頭:“沒用的,槍斃不了他,最終的結果還是送去精神病院。”
為什麼沒用?假定兩次行兇是獨立事件,需要分別做出鑒定,那麼法庭就需要獨立的做出判決。田琦確實行兇了,甚至是殺人未遂,但從結果來看,劉豐受的只是輕微傷,從司法鑒定角度甚至連輕傷都算不上。只要田家父母給田琦請個好律師,幾乎不可能判他死刑。
而且除了刑事責任能力之外,司法鑒定中還有受審能力與服刑能力鑒定,田琦沒有受審能力,也不可能去普通的監獄服刑,結果還是要被送到安康醫院接受強制醫療,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佳佳:“你的意思是說,只要那個瘋子還活着,我爸爸的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脅?”
丁齊沒有吱聲算是默認了,佳佳又以責怨的語氣道:“那還留在國內幹什麼?我媽媽早就想勸他去美國了!”
丁齊有些無奈地撫摸着佳佳的頭髮道:“你難道不了解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當初堅決就不去美國,現在就更不會去了。我的擔心未必會成為現實,讓他因為這種擔心就放棄現在的一切去美國,就等於否定了自己的人生。對他這種人,這甚至比失去生命更可怕,導師是不可能這麼做的!”
早在十多年前,劉夫人就去美國了,當時她也勸劉豐去美國發展。可是劉豐卻做了另一種選擇,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如果脫離了最熟悉的文化環境、脫離了高速發展的時代,脫離了社會主流階層,劉豐若真去了美國,幾乎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和社會地位。
劉夫人如今在一家學校任教,每年寒假和暑假都會回來兩次與劉豐相聚,丁齊今年夏天還剛剛見過她。劉豐也對夫人說過,就算按樂觀的預期,去美國開了一家心理診所,主要針對華裔提供服務,生意能夠做得很好,那又怎樣呢?
佳佳突然伸手抱緊了丁齊,氣息吐在丁齊的臉上,很認真、很急切地說:“我不管這些,也不太懂你們專業的講究,但我爸爸絕對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你不是和系統內的人都熟嗎?無論如何,不能讓那個田琦再從安康醫院出來!”
丁齊撫摸着她光滑的後背道:“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讓導師有事的。”他已經有點後悔和佳佳談這些了,不想再說下去,除了徒添佳佳的擔憂,並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看來導師不願意多談也是有道理的。
佳佳還在說:“你救了我爸的那一下,為什麼沒砸中要害?要是當時衝著兇手的後腦勺,現在就沒這些煩心事了……”
看着佳佳的嘴唇在眼前吐氣開合,手中撫摸着溫軟的曲線,又被她那一對充滿彈性的乳球壓在胸前,丁齊突然又有了強烈的衝動,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佳佳似想驚呼,可嘴裏只能發出嗚嗚的、令人骨酥的聲音………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酣暢淋漓。這一夜丁齊幾乎就沒怎麼睡,在凌晨時分,趕在劉豐教授起床之前,他又悄悄溜回了書房,真是夠折騰的。吃早飯的時候,佳佳打了好幾個哈切。丁齊卻很精神,絲毫看不出沒睡好的樣子。
更神奇的是,他的右小腿居然完全好了、一點都不疼了。看來並不是拉傷,就是過度緊張引起的肌肉痙攣。
黃金周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劉豐的傷勢恢復得還算不錯,平常已經不需要用繃帶吊著左臂了。小別後的相聚總是顯得那麼短暫,丁齊又一次送佳佳去高鐵站,在進站口前來了一個深情的擁抱。佳佳又在他耳邊說:“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上次說的事可別忘了,一定不能讓我爸有事!”
天氣漸涼,秋風已起,人們都紛紛換上了長衣長褲,街上還能時常看見穿裙子的女孩,但上身都加了長袖外套。丁齊住回了宿舍,這幾天他一直在關心公安部門那邊的消息。監控錄像和探視記錄都經過了調查,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警方也沒搞清楚那把刀是從哪兒來的。
這天中午,他又從學校走向心理健康中心,又看見一位身穿長裙披着一件短外套的姑娘站在大門前。又是劉國男,顯然還是在等他。丁齊站定腳步,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地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雖然沒有任何責怪的語氣,但這種表情對於他而言已經隱含不滿。上次正好在大門口被劉國男纏住了,假如沒有遇到劉國男,他當時可能已經上樓了,結果可能不至於那麼驚險,只差不到半秒劉豐導師就沒命了。
雖然丁齊清楚這個責任不應該歸於劉國男,但看見劉國男就難免想到那一幕。
劉國男好像有些猶豫,但咬了咬牙還是抬頭說道:“活該!”
丁齊:“活該?”
劉國男:“自作自受!聽說那個鑒定專家,就是你的老師和領導,也讓那個兇手給捅了,你們是不是自作自受?”
她只是來發泄的,丁齊明知如此,但還是被激怒了,卻沒有發作出來或是破口大罵,而是用陰沉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問道:“兇手那把刀,是不是你給他的?”
上次劉國男的出現,與田琦行兇的時機太過巧合,丁齊難免有所懷疑。劉國男一怔,詫異道:“什麼刀?你們自作自受,跟我有什麼關係!”
丁齊在觀察她的眼神、表情和身體反應,對方說的話不似作偽,她只是發怔亦無慌亂,看來那把刀與她無關,仔細想想也不太應該與她有關。但丁齊在這一瞬間卻有一種衝動,想動用自己不為人知的天賦,進入劉國男的精神世界好好看看。
他以前無意中發現自己這種天賦,是讓對方進入深度催眠狀態下,如今站在大街上說話,也能將面前的劉國男催眠嗎?這很難,從技術上講可能性非常小,但也並非絕對不可能。
催眠術並不像影視作品中表現得那麼神奇,想把人催眠就能給催眠了,都需要一個進入特定狀態的過程,但也確實有“瞬間催眠”這種技術。劉國男剛才發怔的時候,回答是下意識的,其實已經進入到一種潛意識狀態。
所謂瞬間催眠,就是要捕捉到這一瞬間的狀態,通過神態、語氣、道具等催眠技巧引導,讓她繼續停留並深入潛意識狀態。但丁齊最終還是忍住了,並沒有這麼嘗試。
他仍然看着劉國男的眼睛道:“我的導師並沒有傷害過誰,我也對你並沒有惡意,我的導師和你的弟弟都是受害者,行兇者是同一個人。我們都有最親近的人受到了傷害,我們自己也因此受到了傷害。但你在做什麼呢?
因為你受到了傷害,就要去嘲笑、去詛咒同樣受到傷害的人嗎?你這種心態是扭曲的!你首先要搞清楚,誰是與你一樣的受害者,該譴責誰、該同情與保護誰?我知道你是想發泄,我也想發泄,該去找誰呢?”
劉國男又一次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丁齊卻沒有再理會她,突然轉身走向了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就這麼揚長而去,只留下劉國男在風中凌亂。
丁齊本打算去心理健康中心,可碰到劉國男后又突然改變了主意,直接去往境湖市安康醫院,也就是田琦正在接受強制治療的地方。田琦這樣的精神病人當然不能說見就見,探視也要按照制度,丁齊卻不是來探視田琦的。
丁齊來到一個熟人那裏,直接進屋關上門道:“辛主任,你忙不忙?”
辛主任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趕緊起身給丁齊倒了杯水:“小丁啊,你不是一直叫我師兄嘛,今天突然叫丁主任,肯定是有事找我吧?……來來來,坐下慢慢說。”
這位辛主任也是當年劉豐帶的研究生,比丁齊早十年畢業,在工作中經常會打交道,與丁齊早就認識,對他的態度非常熱情。丁齊坐下道:“確實有件事要找你幫忙,我想見一次田琦,判斷一下他的精神狀況,如果有可能,還想問一些問題。”
辛主任問道:“是導師叫你來的嗎?”
丁齊很自然地點頭道:“是的,是為導師的事情來的。”這句話顯然有誤導。
辛主任卻在想別的事,手握着茶杯嘆了口氣道:“導師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回去后告訴導師一聲,請他放心,田琦在這裏絕對不會出紕漏的,我們會嚴密看護!你也勸勸導師,有些事情,追究還不如不追究。”
都是專業人士,辛主任也意識到了田琦這次行兇的問題,他當時應該是有行為能力的,但從劉豐的角度卻不適合把事態擴大。丁齊搖了搖頭道:“你誤會了,導師並不是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我只是想診斷一下他的精神狀態,並問他幾個問題。”
辛主任心領神會道:“是那把刀的事嗎?公安很難從精神病人那裏拿到口供證據,就算拿到了恐怕也難以採信。不過專業的人自有專業的問法,導師也需要心裏有數。這件事嘛,我還要跟院長打聲招呼,但既然是導師的意思,院長會給這個面子的。”
丁齊:“那就多謝師兄了,你看什麼時候合適?”
辛主任:“今天肯定是來不及了,最快就是明天下午。我們不會對外界公開這次內部診斷,但現場要有完整的錄音和錄像記錄,還要有第三人在場監督見證,這也是規定。”
丁齊:“好,太感謝你了!你能先帶我去看一下房間嗎?我試一下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