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胯條
龍角峰上,岳天恩一拳打死了青獅大王的分身法體之後,天殘腳向三名妖道人問起獅駝國之事。
原來就在十四年前,西邊來了三個大妖魔,妖風滾滾,黑雲遮天蔽日,一日之間,就把整個獅駝國境內的陽光遮蔽,要獅駝國上下千萬百姓,淪為口糧。
獅駝國中的人自然奮起反抗。
獅駝國王召集術士,聯合王城之中的十萬禁軍士兵,一同演練陣法,佈置旗門,試圖困殺這三個妖魔。
哪裏料到,那三大妖魔之中為首的一個青獅子,現出了原身法相,竟然能夠比整個獅駝國王城還要高大,張口吞天,一舉吃掉了十萬大軍。
吃的肚圓之後,獅子就伏倒下來,壓塌了小半邊的王城,又不知道殺傷了多少黎民百姓,在廢墟之上假寐。
獅駝國王驚恐萬狀,祭起了王族養煉多年的龍骨法器,承載所有的王族子孫,試圖逃離,結果,龍骨生出了兇殘的靈性,反噬其主,將獅駝國的王族,全都變成了白骨妖魔的養料。
王城被妖魔佔據之後,各地的大小城池不戰而潰,唯獨八百里獅駝嶺中,還有名將駐守,他們一邊積極備戰,一邊連忙派人,去往東土大唐求援。
那一段時間裏,種種飛行法器,遁光如雨,漫射於長空之中,全數向東。
然而天上的雲層如同兩隻遮天的羽翼垂落下來,將所有的飛行樓船一掃而空,數之不盡的法器殘骸被攪的稀爛,化作碎屑飄揚在軍營之中。
三大妖魔之中,排行老三的金翅大鵬雕,盤踞在高空之中,神目金光,幾乎可以看遍八百里獅駝嶺的每一個角落,那些試圖走水路逃出獅駝國,或遁地向東去求援的術士們,也全都被他目光之中寄託的法力給點中。
人的雙肩與頭頂本來有三把代表福祿壽的火焰,也是人體陽氣之所系,但凡被金翅大鵬雕目光刻意停頓刺激的人,陽火便會不受控制的熾盛起來,焚盡自身,化作纖細的至陽精氣,全數被那金翅大鵬雕吸附過去,成了他金色羽翼之上增添的一份光彩。
八百里獅駝嶺中,所有獅駝國將士的士氣,都在這一戰之中被擊毀,將士們潰散開來,隱藏在處處山窟山溝之中,不敢見光,苟延殘喘,惶惶不可終日。
無可奈何之下,駐守此處的大將作出一個驚人的決定,他請求眾多靈獸相助,靠着靈獸叩拜明月光輝的天賦,借月光傳訊,勾連了所有將士,在月圓之夜一同施行七十二地煞法門中的杖解儀式,舉刀兵自盡。
藉著靈獸勾連而來的月光沐浴三魂七魄,靈魂逃脫肉體,也就不怕金翅大鵬雕的目光勾動肉身陽火,自焚而亡。
他們想要以靈魂逃入通幽世界,哪怕以後就在通幽界中成為飄蕩無依的鬼物,成為那些通幽修士召喚的對象,被拘拿役使,也總算是為獅駝國留下了一份指望。
然而,就在所有的獅駝國將士試圖逃入通幽世界的前一刻,月光熾盛到了,連他們這些謀划者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
碩大的月亮,彷彿直接貼近了大地,比群山還要高大巍峨。
月光之中,一頭大妖魔的身影化現為白象真身,有六牙交錯,身披佛帛,莊嚴神聖至極,卻做下了滔天的罪孽。
那長鼻一卷,月光如同絲帛被捲起,所有藉著月光沐浴試圖逃脫的魂魄,都反被月光拘束,牽引過來,紛紛揚揚的投入了白象口中。
白象坐落在獅駝嶺內,青獅假寐於獅駝王城,金翅大鵬雕振翅而走,繞着獅駝國的邊境線飛了一遍。
三大妖魔的妖氣法力,扭曲了整個獅駝國的地脈風水。
八百里獅駝嶺大龍生瘡,龍血精氣化作黃泥長河,四百年獅駝王城,往地下陷落三十丈,天坑之中隱隱有地火纏繞,燥熱難當。
風水瘴氣以這兩個地方為最大的樞紐,牽連着獅駝國內的多處奇險之地,形成了一個隱秘而宏大的結界,許進不許出。
從外界進來還感覺不出什麼,但任何百姓,都不要想能夠從獅駝國逃出去。
虎鹿羊這三名道人,當時想要抗衡這風水的變動,結果僅僅是被風水移轉的邊緣之力所衝擊,就受了重傷,知道事不可為,只好憑着自己妖物的身份,隨同那些妖怪,一同向三大妖魔俯首稱臣。
“這十四年來,我們兄弟三人每每從周邊救下了一些青壯的人族,就悄悄施法,將那風水瘴氣大結界中,打開一條小小的裂縫,送他們逃離獅駝國。”
虎道人面帶感慨之色,說道,“初始的時候,我們也曾經寄望於他們能去向東土大唐求援,然而咱們能搶過來的人,大多只是肉體凡胎,此去東土大唐數千里山水迢迢,其間又不知道有多少妖怪盤踞,一旦上路,可以說是十死無生。”
“後來我們也想着從中選一些有勇氣有稟賦的人物,傳授他們一些修鍊的法門,等他們修行有成之後,再上路去求援,怎麼一等,就等到了如今。”
龍女看出這虎妖道人眼中的希冀之色,微微搖頭,說道:“我們並不是得到求援的消息才過來的,只不過是要送這小和尚西行,湊巧路過了這裏。”
五行拳困惑問道:“你們既然能送人出去,為什麼自己不出去呢?以你們三個的實力,僅僅是去東土求援的話,應該不難吧。”
虎妖道人解釋道:“當年所有與那三大妖魔見過面的妖怪,全都被他們攝取氣機,在白象妖王的一面寶鏡之中留下了形影,我們三個中任何一個,一旦踏出獅駝國,他立刻就會有所警覺。”
“那青獅白象兩個,雖然法力無邊,我們三兄弟自忖或許還有幾分逃脫的希望,可是那三大王金翅大鵬雕,神速馳騁宇內,負青天而絕雲氣,絕非我們所能應對的。”
鹿妖道人勸道:“你們幾位剛剛來到這裏,才是真正有希望去求援的人,只消到東土大唐說明這裏的事情,即使東土的帝皇不願援手,那四方龍王、五嶽真君、七十二洞天鎮守等受天地敕封的正神,也必定不會放任這三頭大妖魔將一個萬里之國,禍害至如斯境地。”
鹿妖道人有幾句話隱着,沒有說破。
像是這青獅、白象、金翅大鵬雕,固然是堪稱舉世之間一流的實力,但反過來想,他們身上也處處是寶。
但凡是他們身上的一滴血,落在了煉丹的宗師人物手裏,恐怕都能煉出效力不遜於萬年參皇的奇丹。
像那青獅的皮、白象的牙、金翅大鵬雕的羽毛,哪怕不曾經過任何的祭煉,也是絕頂的法寶。
只要給了那些東土正神一個名義,就算不全是為了道義,他們也必定會興師動眾,來設法擒拿這三頭大妖魔。
龍女聽了這話,只是搖頭。
虎妖道人急切道:“這位猿猴前輩,自然是神通廣大,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就憑你們這一行人要應對那三大妖魔,只怕還是沒有多少勝算。”
鹿妖道人畢竟穩重一些,在旁邊講解:“諸位可知道,如今這獅駝國之中,到底有多少妖魔?”
“當年那三大妖魔佔領了獅駝國之後,沒過多久,金翅大鵬雕就搬來了一座奇形高山,那座山峰很是神異,似乎對舉世之間所有走血食之路的妖魔,都有吸引的效果。”
“十四年以來,少說也有四萬多頭妖魔趕到了獅駝國來投靠,他們在此血食人族,殘損的血氣怨念浸潤在山水廢墟之中,又不知道孽生了多少天性兇殘的精怪。”
“粗略估計,現而今整個獅駝國境內的妖魔鬼怪,總數恐怕在百萬左右。”
鹿妖道人指了指五行拳,“這些妖魔鬼怪裏面,實力與這位仁兄相差彷彿的,至少有三千之數,與我們三兄弟處於同一個檔次的,也有八百以上。”
說到這裏,鹿妖道人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後頸的毫髮都為之悚然。
走血食之路的妖魔,不但是人族的大敵,對於他們這樣想要蛻變成祥瑞血脈的清靈妖怪來說,敵意更甚。
今日他們三個既然暴露了身份,那就是連一具全屍都是奢望了。
“這樣可怕的一股力量,除了早已經尋不到門徑的西天靈山之外,也只有東土,才有足夠的底蘊將之根除。”
五行拳他們也聽得十分震驚。
之前這段經歷,已足夠說明這三個妖道人的品行,他們也不至於如此誇大其詞來哄騙恩人。
但假如真如他們所說的話,這獅駝國簡直是上古以來,屈指可數的已經要成就妖國氣象的存在。
虎鹿羊三者的實力,也都是醞釀一下,就可以擊潰山嶺,大河改道的存在,八百個實力不下於他們的妖魔,那是什麼樣的概念?
那就代表着一旦這麼一股力量肆無忌憚的發動起來,一日一夜之間,就能將方圓十數萬里,變得山河破碎,滄海變相,滿目瘡痍,製造出真實的人間地獄。
龍女心中也有些發毛,暗自想着,難怪菩薩會說,這前路之上有莫大的兇險。
可她依舊只能對那三個妖道人搖了搖頭。
“並不是我們不想去求援,其實,我不久之前才從長安城出來。”
“但是據我父王透露的一些線索,最近三十三年以內,大唐真正的頂尖人物,沒有一個能擅自離開長安城,東土正神之中的強者,也全都匯聚在長安城附近,應對一件關係到天地眾生危亡的大事。”
龍女為了取信於眾人,翻手取出一塊令牌,道,“我父王是四方龍王之中的南海龍王。”
那令牌之上鑲嵌着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珠。
在場眾人之中,除了岳天恩和江流兒這兩個沒見識的,其他人就算是五行拳都能看得出來,那是大淵之中休養千年的真龍,才能在頜下生出的一顆驪龍寶珠。
據說驪珠一顆,運用得法,就能撐起上百里的凈水結界,含在嘴裏,可以讓肉體凡胎之人,青春不老,千年不死。
東土的春秋戰國時期,韓國滅國之前,曾經想要用十七座城池,換取秦國豢養的黑龍所生一顆驪珠。
把這樣的至寶當成裝飾品一樣嵌在令牌上,這一份手筆,除了四海龍王也沒有誰能做得出來。
“真的是南海驪珠令……”
鹿妖道人確認無誤,失魂落魄的說道,“這麼說我們根本沒有求援的對象了。”
虎妖道人面上也有些惘然,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以示撫慰。
“這份結果,其實也跟咱們今天設宴席之前料想的差不多,反正也不會更壞了……”
打死了那頭青獅子之後就一直沒說話的岳天恩這才開口。
“你們三個要是必須死一個,誰願意死?”
虎妖和鹿妖一時沒明白,怎麼突然有這個問題。
羊妖已踏前一步:“我。”
他兩名兄弟也連忙開口,但終究是慢了。
岳天恩一手一個,把虎妖、鹿妖扔了出去。
七八個呼吸之後,視線極遠處的天空中,有細微的瘴氣波紋盪開。
那兩名妖道人已經被扔出了獅駝國的國境。
他們落在了風水瘴氣結界之外的一片草地之上,砸出了兩個並不算多深的坑來。
虎妖打了個滾就爬起,身上並沒有受什麼傷,叫道:“這是什麼意思?”
鹿妖起身,眼珠一轉已經明白過來,他正要說些什麼,又看見天空中兩個小黑點迅速放大。
天殘腳和五行拳也落了下來。
岳天恩的聲音遙遙傳來。
“找個隱蔽的地方好好獃着。”
“前輩,我們……”
“老夫知道你們不怕死,要真是死在妖魔手上,倒也不要緊。
但是接下來你們要是繼續跟在老夫身邊的話,可能並不是死在妖魔手上,而是被我不小心給碰死了。
那可就太憋屈了。”
龍角峰上,岳天恩捏着鬍鬚,瞧着自己身邊剩下的一羊一龍一和尚。
羊是故意留着,龍女嘛,是因為一兩句話壓不住她,而這小和尚……
“呵,你居然已經能躲開老夫一抓了。”
江流兒眨着眼睛,反應了一下,緩慢的說道:“我想跟着看看。”
“好,那就跟着吧。”
岳天恩掏出刀子來一甩,春秋大刀化作九尺長短,橫刀於胸口,刀刃的反光剛好映在他雙目之上。
“九天息壤,離塵妖石,地兵鑄法,且看今日這把刀會不會砍得卷了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