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學校快開學了,唐昀玉叫幾個同學出來,大家喝喝茶,聊聊天,林沉畹生完陽陽后,被小傢伙纏着,唐昀玉和汪寒雪找了她幾回,她都沒去,現在已經決定出國,去加拿大,以後跟幾個要好的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也許是見最後一面。
約好在江岸茶樓喝茶,女同學秦谷芬、唐昀玉、汪寒雪、潘巧玉,男同學王春生,趙國良,還有方崇文。
大家都知道林沉畹跟方崇文的事,但那是校園裏發生的故事,現在林沉畹都有孩子了,自然也就沒人把當年青春懵懂發生的事情當回事。
嬌小的女生潘巧玉最早結婚了,念高中二年時,就退學了,平常不怎麼跟大家來往,大家都問她生活情況,潘巧玉說;“我平常沒事逛逛街,約幾個太太打麻將牌,我婆婆不願意媳婦總往外跑,所以看電影很少。”
潘巧玉的婆家是個名門大戶人家,家境富裕,潘巧玉嫁過去當少奶奶,潘巧玉學習成績不好,現在時尚女性都是讀過書的,她上學為了抬高身價,嫁個好人家。
大家都跟潘巧玉說話,林沉畹感到對面方崇文的目光,她大方地跟方崇文說:“崇文哥以後還有念大學的打算嗎?”
“我二姐在法國,我二姐要我去法國。”方崇文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現在的家境,家裏供不起我出國留學,我到法國后,勤工儉學。”
“挺好的。”
方崇文曾經是一個有志青年,經過家裏變故,沒有沉淪,林沉畹挺欣慰的。
這時,秦谷芬問她,“林沉畹,我聽說你要走了?”
“我們家要去加拿大定居。”林沉畹說。
大家都看着她,汪寒雪說:“林沉畹,你到國外生活,以後不回來了?”
“不準備回來了。”
潘巧玉說:“你們一家三口都在國外定居,國外的房價高嗎?”
“房價我不清楚,我們家在加拿大有房產,我在加拿大找一所大學,繼續讀書。”
潘巧玉羨慕地說:“你們家的家境,孩子有傭人照顧,自然是不用你的。”
大家說話時,方崇文一直看着她,不知道想什麼。
秦谷芬和王春生都在北平上學,兩人聊着學校的事,林沉畹問汪寒雪,“你什麼時候回上海?”
汪寒雪在上海念大學,去上海是她曾經嚮往的。
“這一兩天就回學校,你走了,我不能送你,你到加拿大給我寫信。”
唐昀玉也說:“我和他這幾天也回北平了,你走之前,這是最後一面,想想,當年在中學時,還覺得同學們分開這一天很遙遠,好像一眨眼功夫,大家都各奔東西了。”
唐昀玉跟相親的那個男人,一同在北平讀書,感情穩定。
眾人都閑聊,唯方崇文靜靜地坐着,看着對面的少女,已經褪去青澀,曾經一塊璞玉已經被時間打磨成美玉,現出耀眼的光華,看一眼就知道有幸福美好的生活。
方崇文心底悵然,最美好的,曾經握在手裏,他卻鬆開了手,讓它流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大家散了,茶樓下,陳公館的兩輛黑色汽車等在哪裏,林沉畹剛從茶樓走出來,阿良就迎上前,“少夫人,現在回公館嗎?”
林沉畹回頭看一干同學,大家都看着她,潘巧玉驚訝地瞪大眼睛,“林沉畹,你家裏好闊氣,你出門兩輛汽車,四個保鏢。”
林沉畹解釋說:“我先生不放心,我跟他說過許多回,他就是不聽,出門挺麻煩的。”
大家都了解,沒人認為她是顯擺。
方崇文看她的神情複雜,林沉畹佯作沒看見。
方家賣了房屋,現在租住一間很小的房子,方太太多年來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在親自下廚,做家事,照顧丈夫和兩個兒女,方崇文出國的費用,方家出不起,湊夠一張去法國的飛機票錢。
秦谷芬騎自行車來的,唐昀玉和潘巧玉坐汪寒雪家的汽車回去,王春生騎自行車回家,方崇文搭趙國良家的汽車回去。
一群人在茶樓下分手,茶樓門口,剛才還熱熱鬧鬧,轉眼冷冷清清。
同學分手淡淡的傷感,不久便把陽陽鬧沒了,林沉畹回家時,陽陽跟奶娘在花架下玩,正往下扯花架上已經成型的葫蘆,葫蘆吊在高處,他矮小,夠不着,扯底下的藤蔓,連帶常青藤扯了一地。
林沉畹晚間閑來無事時,就喜歡跟陳道笙坐在花架下喝茶,數着花架上幾個葫蘆,出門功夫,一架綠色藤蔓可遭殃了。
林沉畹走過去,扯過他,看他的小手心都沾了綠色汁液,“回屋洗手,你把父親的花架破壞了,看父親回來教訓你。”
陽陽仰頭望着她,“父親……喜歡……陽陽。”
“喜歡犯了錯,也要教訓。”
在陳家,嚴母慈父。
林秀暖和雲纓乘坐今晚的郵輪去法國,陳道笙這段時間忙着處理一些生意,林沉畹送二人上船。
陳道笙夫婦要定居加拿大,遣散陳公館裏的傭人,除了留下幾個老傭人看房子,其他的傭人都厚贈遣散費。
陳蓉知道了,把老傭人周媽、吳媽和阿花要過去了,正好她公館裏缺人手,雇新人,不如用舊人。
跟林沉畹最久的是小楠,主僕分別,萬般不舍,林沉畹給了小楠很大數目一筆錢,小楠依依不捨地回老家去了。
陳道笙一家三口,啟程乘郵輪去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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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加拿大一所大學舉行畢業典禮,林沉畹穿着學士袍,戴着學士帽,陳道笙一襲黑色西裝,裏面白襯衣領帶,陳博裕父子同款,父子一邊一個站在林沉畹身邊,三個人合影。
林秀暖和雲纓一人挎着一部小型照相機,雲纓看看相機里成像,陳博裕小腦袋在左顧右看,“搏裕朝我這裏看。”
咔嚓咔嚓,一家三口,笑容甜蜜幸福。
陳道笙走過來,“我給你們三個人合一張影。”
林秀暖跟雲纓站在林沉畹一左一右,三個人合了兩張影,林秀暖和雲纓是特意從法國來參加林沉畹的畢業典禮。
校園草坪上,三三兩兩畢業的學生,家人都前來祝賀學業有成。
遠處,站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氣宇不凡,瀟洒落拓的男子,一直望着畢業典禮上那個女子,又憶起那年桐里的夏日,晚霞滿天,橋下少女裊娜聘婷,雙眸明凈如溪水,現在已經嫁做人婦,如明珠美玉,難掩奪目的光彩。
“高局長,專機起飛的時間快到了,該走了。”
高樹增,國民政府某局局長。
高樹增最後望了一眼熟悉的身影,轉身離開。
遠處草坪上,陳搏裕趴在草坪上,翹着兩條小胖腿,陳道笙給他照相。
林秀暖和雲纓圍着林沉畹,林秀暖問;“六妹,幾個月了?”
“剛一個月,我有了陽陽后,道笙不想讓我再生,這是個意外。”
林沉畹輕撫小腹,“我想要生一個女孩,道笙也喜歡女孩,我生陽陽時,他嚇怕了,一直不同意我生,現在有了,我準備留下。”
林秀暖問;“二姐來信了嗎?”
林沉畹說:“二姐還是半年前給我寫了一封信,黃敏之在大學任教,二姐跟二姐夫在香港日子過得平靜安逸,父親帶着全家去了香港,二姐有娘家人在身邊,如今心滿意足。”
林雲鴻在北洋政府下台前一年,舉家遷往香港。跟林沉畹常有書信往來。
“五姐怎麼樣了?五姐還是兩年前在北平念書時來過一封信,五姐畢業后,就沒消息了。”林沉畹問。
林秀暖說:“前一陣子五妹來信,顧書同你記得吧?就是我們去妹夫射擊場練打槍時,他跟着一起去,琛州大學教授,五妹說跟他在一起來了。”
世間男女的緣分,月老一根紅線牽着,天南地北,最後總歸到一處。
林家姐妹們長大了,天各一方,重新聚在一起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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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1937年
加拿大一幢花園別墅,客廳里,女主人正在修剪盆栽,一個七八歲的抓着兩個羊角辮的女孩跑進來,“媽媽,哥哥受傷了。”
林沉畹放下小剪刀,“你哥又惹什麼禍事了?”
“我哥騎自行帶宋小玉,摔倒了。”
“你哥自行車騎得挺熟練的,你爸領他練習的,怎麼還摔了呢?”
“下坡,我哥蹬車騎太快了,就摔倒了。”
林沉畹嘀咕一句,“真是有啥爹,就有啥兒子。”
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走進來,林沉畹看見兒子陳搏裕手臂擦掉一大塊肉,急忙招呼小女傭,“阿福,快拿醫藥箱,小少爺受傷了。”
陳博裕往樓上走,“媽,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
“你受傷不上藥,回頭感染了。”
這裏,林沉畹剛替兒子傷處消毒抹了藥水,外面走進來一個少婦,手裏牽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小女孩走路一瘸一拐的,“陳太太,你們家博裕騎自行車帶我們家小玉,你瞅瞅把我們家小玉這腿摔的,都流血了。”
小女孩膝蓋都破皮了,擦出血痕。
“真對不起,宋太太,博裕這孩子太淘氣了,小玉,來伯母看看,上點葯。”
宋太太不滿意地說;“算了,我們小玉回家上藥。”
宋太太領着女兒往外走,林沉畹跟在身後,直賠禮道歉,“對不起,宋太太,回頭我教訓博裕。”
宋太太走後,林沉畹生氣地訓斥兒子,“天天有人找到家裏來,都是你父親慣的…….”
“我還沒說完,你往哪裏走。”
陳博裕回頭,“你訓完還要罰站,我去站着。”
一會,女兒陳若妍從樓上跑下來,“媽,我哥不好好站着。”
一會,女兒又跑下樓,“媽,我哥把你的手錶拆了。”
“什麼?”那塊表是跟陳道笙沒結婚時,陳道笙送的生日禮物,獨一無二,世上找不出第二塊。
傭人何嫂走進客廳問夫人中午吃什麼,納悶,夫人剛才還在這裏,眨眼人就沒影了。
整個雞飛狗跳的一天。
晚上,林沉畹枕着陳道笙的胳膊,“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我明天乘飛機去上海,我在上海跟匡家合資的生意想結束掉,這裏的中餐館口味不地道,我打算在這裏開一家飯店,請幾個好的中國廚師,你總說到了國外,最遺憾的是這裏中餐館的菜肴不如金華大飯店的菜肴合口味。”
林沉畹把手放在他心口,“早點回來,博裕淘氣,總讓我操心,你回來好好教訓他一頓。”
他捏着她的手,“我儘快回來,我一天也不想離開你和孩子。”
林沉畹開車送陳道笙到機場,陳道笙直接飛到上海。
客廳里,林沉畹最近學習插花,茶几上放着在花園裏新採摘的鮮花,收音機里播音員用英文播放新聞。
突然,林沉畹手裏拿着一枝花,停住不動了,她衝到收音機旁,仔細聽。
播音員又用中文播了一遍,八月九日傍晚,日軍官兵企圖侵入中國虹橋軍用飛機場…….至昨日(十三)日,日軍向上海市中心區發動猛烈進攻。”
林沉畹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喃喃地說:“道笙在上海。”
邵勇大步跑進來,“小畹姐。”
林沉畹驚慌無助地看着邵勇,“小勇,日軍進攻上海,你姐夫在上海。”
“小碗姐,你別著急,我正是聽說這件事來的。”
邵勇中學畢業后,到加拿大念大學,住在林沉畹家裏,後來大學畢業后,教授建議他留下,他留在加拿大,搬出去住。
邵勇看林沉畹太緊張,就安慰她,“上海有咱們國家的軍隊駐守,仗打起來,姐夫說不定正往家趕。”
林沉畹隱約有不祥之感,寢食難安,盼着陳道笙能快點回家。
過了兩天,客廳的電話鈴聲響了,林沉畹這兩天等陳道笙的消息,一直守在電話機旁,不敢離開,怕陳道笙往家裏打電話。
電話機響了一聲,林沉畹趕緊抓起電話機,電話機里傳來熟悉的醇厚的男低音,“小畹。”
“道笙。”林沉畹激動得哽咽了,“道笙,你什麼時候回家?我擔心死了。”
“小畹,你別哭,聽我說,日本軍隊攻打上海,國難當頭,我是個男人,我不能當逃兵。”
電話機里隱約傳來槍炮聲,“道笙。”
“小畹,日軍又開始進攻了,我不跟你說了,在家等我。”
“道笙……”
林沉畹還想說什麼,電話里出現嘟嘟聲。
收音機里每日播報中日戰況,林沉畹守在收音機旁,聽上海的消息。
播音員用英文播報,“…….上海軍民同仇敵愾,浴血奮戰…..”
此後,陳道笙沒有再來電話,
這日,同為中國人的宋太太過來,一臉焦急,“陳太太,我娘家在上海,現在打仗,電話線炸斷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娘家人前幾天來電話,說死了好些人。”
宋太太長吁短嘆,為娘家人擔心。
半夜睡不着,林沉畹走到兒子的房間,陽陽睡覺不老實,總是把被子踢掉,每天臨睡前,陳道笙到兒子房間給他蓋被。
床上的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林沉畹彎腰把被子撿起來,突然,黑暗中兒子喃喃聲,“爸爸、爸爸。”
原來兒子說夢話。
她站在床邊看著兒子,陽陽長得越來越像陳道笙,簡直就是陳道笙的翻版。
她走出去房間,輕輕帶上門,又走到女兒的房間,把女兒伸出來的胳膊放進去,這些原來都是陳道笙做的。
走出女兒房間,她站在二樓露台上,頭頂深邃的蒼穹,只有幾顆星星,稀稀疏疏,孤孤零零的,習慣了他溫暖的懷抱,他每次離開,她半夜都會醒來。
農曆十月初三,突然,傳來消息,上海淪陷。
客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林沉畹抄起電話,憑着直覺,她還沒等他說話,林沉畹叫了一聲,“道笙。”喉嚨發堵,說不出話來。
陳道笙用軍用電話打來的,槍炮聲震得電話機短暫出現盲音,陳道笙的聲音沉穩冷靜,“小畹,照顧好孩子,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你要好好生活。”
突然,電話機里一聲轟隆的響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邊沒有聲音了,電話聽筒從林沉畹的手中滑落,她獃獃地站着,突然,抓起電話機,發瘋似的對着裏面喊:“道笙,我跟孩子等你,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我等你……”
喊聲到最後,已經嘶啞,她還在一遍遍重複,“我等你……我等你……”
一個月過去,陳道笙沒有任何消息。
遠隔重洋,林沉畹只能空等,這種煎熬,令她心神俱碎,整個人快要垮掉。
侍女阿福和傭人何嫂走路都放輕腳步,就連兩個孩子都感覺到家裏的氣氛壓抑,陳博裕也老實了,最近沒有惹禍。
邵太太每兩年都從國內到加拿大,看望邵勇和林沉畹,聽說陳道笙沒有消息,林沉畹整日憂心如焚,住在林沉畹家裏,幫她照看兩個孩子。
林沉畹每天守在電話機旁,不動地方,除了睡覺,她睡眠很少,幾乎一整日不合眼,邵太太發愁,開解她,“小畹,你把自己熬出病來,兩個孩子還指望你,吉人自有天相,姑爺早晚能回來。”
母親來了,邵勇這天過來,對林沉畹說;“小畹姐,我準備年底把這邊的事情交代一下,回國參加抗戰。”
邵太太就這麼一個兒子,丈夫邵恩奎又去領兵打仗了,不同意兒子回國,邵勇堅持,丈夫邵恩奎也支持兒子回國,參加抗戰,邵太太無奈同意了。
“小勇,我想現在回國,找你姐夫。”
她把早已有的這個想法說出來,“乾娘,你幫我照顧兩個孩子,我找到道笙就回家。”
邵太太有心攔着,想想她這樣等下去,要把自己逼瘋了,答應,“小畹,你放心去找姑爺,我給你帶孩子,你一個女人,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正好小勇要回國,你跟小勇一塊走,路上有個照應。”
兩個孩子,最讓林沉畹頭疼的是陽陽,陽陽念小學五年級,她走之前,找陽陽談話,“我找你父親去,我走後,你要聽外婆的話,你是哥哥,要照顧妹妹。”
陽陽搖晃着小腦袋,“我也去,我也跟你去找爸爸。”
“陽陽,你還小,我一定把你爸爸帶回來。”
林沉畹收拾東西,準備動身去上海,她心不在焉地往皮箱裏塞了幾件衣裙,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最底層拿出一把小手.槍,這還是當年她學打槍時,陳道笙送她的,她使順手了,拿一塊手絹擦擦搶身,連同子彈放到小皮箱裏,夾在衣裳中間。
這時,女兒陳若妍輕輕推開卧室的門,走進來,林沉畹合上皮箱,招呼,“小妍過來,媽媽跟你說幾句話。”
小妍從小乖巧,兩個孩子裏,陳道笙對女兒偏心,幾乎有求必應,小妍走過去,年紀小,天真地問:“媽媽,我聽哥哥說,你要去找爸爸,我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林沉畹肯定地說:“你在家聽外婆的話,小妍很快就要見到爸爸了。”
她需要陳道笙,兩個孩子更需要陳道笙。
飛機從加拿大起飛,直接飛往上海。
頭等艙里,兩姐弟說話,邵勇問:“姐,你到了上海,有什麼計劃?”
“我聯繫了匡家,你姐夫這次去上海,跟匡家談生意上的事,匡家或許知道你姐夫的行蹤。”
飛機中間幾次停靠,加油,終於,林沉畹看見故鄉的藍天白雲,飛機已經飛到上海的上空。
上海機場,一男一女走下飛機,女子穿着一件寶石藍西式裙,外面罩着月白絲織坎肩,烏黑的秀髮挽起,沒有配戴首飾,只有左手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碩大的鑽石戒指,熠熠發光,男子一身米白色麻西裝,面孔微黑,陽光俊朗。
兩人身後雇僕從提着兩個皮箱。
走出機場,一輛黑色汽車等在哪裏,看見兩人走出來,從黑色汽車上下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朝她們揮手,林沉畹朝他走過去。
“陳夫人,我接到你的電話,等了三天了。”
“飛機中途加油耽擱了。”
十多年了,林沉畹看匡為衡,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風度翩翩,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匡為衡拉開車門,“兩位上車。”
一路上,林沉畹望着窗外,上海已經被日軍佔領,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十里洋場的繁華大都市,由於不久前的一場炮火,陷入沉寂。
上海除了租界外,都被日本人佔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