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暗藏殺機
入夜,滿城火樹銀花,搖曳如夢。
一行人隨人群緩緩行過朱雀長街,來到新月橋頭,剛瞥見一盞麒麟戲球的花燈,夜空中忽炸開幾道五彩煙火。
正驚嘆,忽聽舞陽朝着橋下嚷道:“七哥,十七哥,在這裏!”
橋下依是人山人海,諸人一眼望去,卻還是很快能從人堆中尋到熟悉的身影。
七皇子今日穿了件竹青色圓領錦袍,一根羊脂玉簪子束冠,正與旁邊人說著話,聞聲抬頭望來,見舞陽與楚軺,面上剛掛起一抹笑意,誰知目光觸及平安兩人,頃刻僵了臉。
舞陽又喊:“七哥,快過來!”
七皇子恢復如常,嘴角噙着笑意道了句“好”,然後低頭對跟在身後的侍衛說了句什麼,等侍衛走了,這才又與十七皇子一道撥開人群,朝橋上走來。
舞陽正是歡喜,被行人不小心撞上,歪了頭上的冪籬也沒太在意,還要探出去說話,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虛攔着,以免她栽落下橋。
見狀,舞陽那欲脫口的話止住,轉頭瞧了眼那手的主人,拘謹着站直了身子。
七皇子二人擠上了橋,舞陽忙問道:“十哥和太子哥哥怎地沒來?”
十七皇子勾了勾唇,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你太子哥哥是什麼性子你還不知?整日裏說著與民同樂,卻從不曾見百姓,哪回出門不是將人清乾淨了?”
舞陽不以為意,又問:“那十哥呢?我都好些天未見到他了,派人去他府上也說忙着,他在忙什麼呢?”
十七皇子未答,倒是七皇子笑了笑道:“你十哥今日佳人相伴,可沒空陪你。”
舞陽驚詫,緩了好半晌神,將將反應過來,“我有十嫂嫂了,是哪家姑娘,竟能讓十哥上心?”
七皇子不着痕迹睇了眼平安二人,笑意不改,“以後你便知曉了。”
舞陽不疑有他,越發歡喜,自己嘟囔了一會兒,方想起介紹平安二人。
平安兩人是見過的,她便未多提,到沈重黎時,她頓了頓,才輕聲道:“這位是沈公子,平安姑娘的朋友。”
七皇子看向沈重黎,面色驟然變沉,似乎想起什麼極不愉快的事,盯了好一陣,方淡淡道:“久仰。”
沈重黎依舊便無表情,只點了點頭。
相互打了招呼,幾人便又隨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繼續往前,須臾后,來到碧波蕩漾的留仙河畔。
水上遍佈河燈,遠遠停着幾艘畫舫,張燈結綵,雕梁畫鳳,美輪美奐。
待一艘木舟駛近,舞陽率先跳了上去,回頭卻見其他人謙讓着不動,催促道:“你們就別客氣了,再晚些,我叫人備好的酒菜都涼了。”
十七皇子一面登船,一面調侃她:“你這是又包下了哪個樓的廚子?”
緊接着是七皇子,等二人都上了船,楚軺立馬對平安和沈重黎做了個請的手勢,待所有人都上去了,才落在最後登船。
木舟算不得大,一眾人上去后便顯得有些擁擠,好在晚風怡人,不覺燥熱。
去往畫舫的途中,舞陽興奮說起自己請了那些樂師舞姬,定叫他們不虛此行,十七皇子再次調侃:“小表妹也不知是跟誰學了壞,整日裏不專研些正經事,對哪家琴師的手藝好倒是門清,再這樣下去,恐是要把永安城裏的紈絝子們都給比下去。”
聞這話,舞陽不服氣極了,嗔怒道:“我自小與十七哥長大,除了你,還能跟誰學的?”
十七皇子連連撇清關係,“我可沒教過你逛那些地方。”
舞陽輕哼,“那些地方怎麼了,憑何你們男子逛得,我們女子就逛不得?”說著,為了給自己拉個同盟,問平安道:“平安姑娘,你說對不對?”
問完,她微微一怔,脫口而出時只因覺得平安會認同她,卻也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抵是平安與她見過的所有小姐姑娘都不同。
平安聲音帶笑,“郡主說得對,女子與男子並無什麼不同。”
此話一出,除沈重黎外,船上幾個男子皆側目,畢竟舞陽是郡主,還深受皇帝疼愛,身份地位自是不比普通女子,能說出那番話,憑得的天生的底氣,可普通女子,困於深宅,諸多束縛難以擺脫,談何並無不同?
楚軺忽地開口:“姑娘這番話倒是讓我想起一人,當年她也曾與天下人說,女子與男子並無什麼不同。”
平安錯愕,細想自己以前的確不曾見過這楚軺,不料他不是個簡單角色,竟這麼快就懷疑她了。
七皇子聞言神色微變,沈重黎則冷冷睇了眼楚軺。
楚軺卻只是笑笑,又道:“可惜伊人香消,不復曾經。”
不及平安接話,聽了這話的舞陽不高興了,語調沉沉:“沒想到楚大人還是個念舊之人,伊人去世了,也將她的話記得那樣清楚,那女子必定很得楚大人喜愛吧。”
楚軺一哽,面露無奈之色。
見他不答,彷彿默認,郡主更加生氣了,直逼問:“那姑娘是楚大人的什麼人?我怎不記得楚大人身旁出現過這樣的姑娘?”
經她這一通胡亂吃味,平安倒是輕鬆了許多,不由看好戲似的笑開。
便在此時,木舟駛進一片密集的蓮葉地界,才沒過多久,那船頭駭然轉向。
船夫欲控住船身,哪知像是被什麼扯住了腿腳,一陣驚慌失措中,“撲通”一聲掉入水裏,身子迅速隱沒在葉片之間。
突如其來的狀況叫一眾人反應不過來,十七皇子甚至轉看向舞陽,“這也是你安排的?”
舞陽慌忙搖頭,“這船夫是畫舫安排的。”
遠處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煙花在天幕一簇簇炸開,一切繁華卻像是與這一船人隔開了一道屏障,四下靜得可怕。
船夫遲遲不見浮起,水面上泛着魚鱗般細細的銀光,天上冷月輕輕蕩漾。
平安感覺到這平靜之下暗藏的殺機,朝沈重黎挨了挨,低聲道:“你覺得是衝著誰來的?”
在這艘船上,均是身份不凡之人,衝著誰都有可能。
沈重黎啟唇,剛欲說話,突然“嘭”的一聲,木舟遭遇巨大撞擊,水面被一片刀光破開,那凌厲而細密的光亮在半空中織成一層銀色的網,一時間竟叫人分不清是是水光,月光,還是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