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
她抬頭望向他的那一刻,整個世界,萬籟俱寂。
喬琛見楚楚整個人都傻掉了,索性直接拎住她衣領,將她提着走出電梯門。
喬琛對陸川笑說:“巧,這裏也能遇見。”
“是。”陸川也回報以含蓄的微笑:“鹿州很小。”
興許是因為周圍有其他人,這倆人見面說話就要客氣很多了。
楚楚任由喬琛拎着她,低着頭紅着臉,根本沒有勇氣看他第二眼,呼吸都是克制。
“你們,在這裏吃飯?”
“是啊。”喬琛看了看他身後的幾個男人:“你朋友?”
“幾個同學,來鹿州玩。”
“哦。”
倆人沒營養地寒暄着,但誰也沒有先告辭。喬琛注意到,陸川說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朝着楚楚望過來。
他拉了拉楚楚的手肘,將她推出來,好歹同學一場,打個招呼還是有必要的,不然就真像個傻姑娘了。
楚楚低着頭,緊緊咬着下唇,始終一言不發。
“兔子。”陸川主動開口喚了她一聲,叫的是專屬於他一個人的昵稱,他過往無盡的深情和寵愛,都狠狠地揉雜在這兩個字裏。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抬頭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將目光移到邊上。
“怎麼這麼喪,眼圈還紅了。”陸川低頭,溫柔地看着楚楚:“是不是傻喬又欺負你?”
楚楚心裏一酸,搖頭。
喬琛立刻感覺到她似乎要受不住了,要是擱這兒哭出來,當著這麼多人,那丟臉就丟大了!
“行了,陸川你忙你的吧,咱們有時間再聚!”喬琛拎着楚楚就要往外走。
“再會。”
楚楚只感覺自己耳畔嗡嗡嗡的像是無數只蜜蜂在飛,腳完全是踩在雲端落不到實處,全靠喬琛拽着她的手腕才不至於摔倒,剛走出去幾步,身後,陸川卻突然叫住了她。
“兔子。”
聽得出來,他聲音似乎也有些哽。
緊張失措的,不是她一個人。
楚楚停了下來,卻沒敢回頭,沉默地傾聽。
“兔子。”他溫柔的聲線還帶着些微的顫慄:“要...要是喬琛欺負你,跟川哥說,我幫你...揍他。”
她彷彿站在千萬年的時光以外,聽他說出這句話。
再回頭,他已經轉身。
“叮”的一聲,電梯門關上。
楚楚閉上了眼睛,手緊緊攥着喬琛的衣角,情緒激動地拉扯他。
“哥,他剛剛說...”
“說要幫你揍老子。”喬琛沒好氣地說道:“這傢伙還跟高中一樣,三天兩頭不打架就皮癢。”
“可是...”
楚楚斷斷續續就是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可是他...”
“想說什麼,慢慢的,別激動。”喬琛體貼地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
楚楚深呼吸,終於艱難地搖了搖頭:“算了。”
……
喬琛為了讓楚楚開心些,帶她去歡樂谷瘋玩了一下午。喬琛本來就是個大孩子,跟楚楚倆人一到遊樂場,興奮得找不着北,比小孩子玩得還要開心許多。
尖叫,吶喊…
多年來鬱結的情緒,那個下午,徹底發泄出來,她心情舒暢了很多。
晚上兩個人又約着去美食街胡吃海吃了一頓,然後去商業區逛街,直到月色漸上柳梢,才回家。
喬琛將車倒進車位,楚楚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還有衣服站在街邊等着他,這時候,一輛黑色的豪車開到楚楚面前停了下來,楚楚本能地後退幾步給它讓位置。
車門打開,一個老態龍鍾卻衣着矜貴的老婦人在保鏢的扶持下,從車上走下來,楚楚一眼就認出,這位年已八十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是喬琛的奶奶,喬老夫人。
多年以後,她目光依舊凌厲又強勢。
楚楚心裏頭暗道不妙,扭頭看向喬琛,他開着車正在倒庫,邊上兩輛車沒有按規矩停,他倒車有點艱難,好幾次都沒把車開進去。
楚楚抬頭偷看老夫人,老夫人也正冷冷地盯着她,似乎來者不善。
她猜測興許是蔣夢萱回去說了什麼,這才驚動了喬老夫人親自出馬,大半夜的睡不着覺,還要馬不停蹄跑到這裏來找她算賬。
楚楚終於還是硬着頭皮主動走過去,跟老夫人問了聲好。
喬老夫人冷覷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她嘲諷地說:“這剛回鹿州,就沒個消停。”
楚楚抿了抿嘴,一言不發,抬頭朝着停車場那邊望去,喬琛那傻貨還在艱難地倒車。
“你也甭看他。”喬老婦人氣定神閑地說道:“如果我要動你,喬琛護不了你什麼。”
楚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迎上她的目光:“喬夫人,您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直說吧。”
喬夫人走近了楚楚,冷聲質問:“今天你破壞你哥相親,人家姑娘哭着跑回去,對方也是體面人家,丟不起這個人,還說我們喬家不懂規矩,這件事你總要給我個說法吧。”
果然是為這件事。
清冷的月光下,喬老夫人跟楚楚對峙着,喬琛終於將車穩穩地開進了停車位,磨出了一身的汗水匆匆跑回來。
“等久了,不知道是哪個傻|逼沒把車停好,佔了我的車位,費老大勁兒才停進去,等久了。”他說著接過了楚楚手裏的大包小包。
楚楚沒動,順着她的目光,喬琛愣愣地轉頭,這才發現喬老夫人正板著臉沒好氣地看着他。
“奶奶,您怎麼來了?”喬琛訝異不已:“這麼晚,您來幹什麼呀?”
“你說我來幹什麼!”喬老夫人恨鐵不成鋼,走過來戳了戳喬琛的腦袋:“傻孩子,你叫這個女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喬琛尷尬地擋在楚楚前面:“楚楚做什麼惹您不高興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還掏心窩子把這白眼狼當妹妹。”喬老夫人氣憤地瞪了楚楚一眼,拉着喬琛道:“給你相的那個女孩,模樣人品樣樣好,名牌大學研究生,家庭雖然趕不上咱們,但好歹也是書香世家,爸媽都是體面人。今天媒人給我打電話,說你有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妹妹,在餐廳把人家姑娘莫名其妙給羞辱了一通,她回去跟父母哭訴,說我們家仗勢欺人。我一猜,就知道是這東西搞的好事。”
楚楚聞言,脹紅了臉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喬琛連忙出言反駁:“是那女孩看不上我,覺得我不行,這跟楚楚雞毛關係啊!”
他着急上火,直接爆了粗口,又覺得不妥,連忙說道:“奶奶你別誤會楚楚了,是我請她跟我一塊兒去的。”
“就知道護她!”喬老太顯然是不相信喬琛的話:“那女孩自己都說了,對你很中意,結果你呢,飯都還沒吃完,你就把人攆走了,我們喬家為人做事都是講規矩的,發生這種事,我氣得晚飯都沒吃下,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這不就在你樓下等着你了!”
“奶奶你還沒吃晚飯啊!那要不要上樓,我給你做點吃的啊!”喬琛也有些急了:“你彆氣,這事真的不怪楚楚,就是我沒看上那女孩,所以才離開的。”
“少來,琛琛你是我從小帶大,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打小就心善,就算不中意,也不至於侮辱人家,把人家氣得回去哭吧!你前幾次相親也沒發生這種事,這傢伙一來,就...”
楚楚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打斷她:“喬老夫人,今天那女孩是我趕走的。”
“你終於肯承認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有理由。”她看向喬琛:“那女孩她沒看上我哥,惦記的只是喬家的財產。”
這話一說出來,立刻戳到老夫人最敏感的點:“把你的心裏話說出來了!人家惦記喬家的財產,難道你就不惦記?”
“我惦記?”楚楚只覺得好笑:“我從來沒想過你們家一分錢!”
“你不惦記你幹什麼對這件事這麼上心!”
“我怕我哥被她騙!”
“誰是你哥!你胡亂叫誰!”喬老太八十好幾,身板硬朗,中氣十足,指着楚楚的鼻子罵,一點不含糊。
喬琛終於聽不下去了:“奶奶,你別管這件事了行不!”
喬老太戳了戳喬琛的腦袋:“這小妖精跟他媽一樣,他媽當初迷你爸爸,害得你媽媽得抑鬱症,你都忘了?你現在這樣護她,對得起誰?”
喬琛突然語滯,母親的死一直是他心頭難以癒合的創傷,他接受了楚楚,可是傷口卻並沒有癒合。
在他沉默的時候,喬老太對楚楚說:“當初我們家給了你媽媽那麼大一筆錢,跟你關係也算是了了,你識相點自己走,不要讓我孫子為難,到最後誰臉上都不好看,畢竟私生女這名號叫出來,也不是那麼好聽的。”
喬老太身後兩個保鏢站了出來,看樣子老太太今天是有備而來,要趕着她離開喬琛的家。
楚楚臉色冷了下來,咬着牙憤恨地說:“我不是喪家之犬,當初你把我和媽媽趕出喬家,我沒吭聲,因為那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但是這裏,你沒有資格趕我。”
這裏是喬琛的家,她不走!
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你沒資格趕我走。”
喬老夫人上前一步,沖楚楚厲聲道:“你盡可以試試,當初我既然可以把你和你媽趕出喬家,今天我同樣有辦法讓你離開!”
她話音剛落,夜色靜寂,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輕笑。
楚楚的心突然一顫,只見不遠處大馬路上停着的黑色奔馳車裏,一個男人緩緩走了下來。
一身西裝革履,清冷的月光為他修長的輪廓籠上了一層清暉。
“這裏是軍區大院,喬楚是我的客人,誰要趕她走?”他的聲音宛如一縷夜風拂過,不着痕迹。
陸川雙手背在身後,風光霽月地站在車邊。
喬老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誰?”
陸川走到楚楚身邊,低頭看着他,輕輕嘆息了一聲,回頭對喬老太道:“我叫陸川,住在前面的宅子,跟喬琛是鄰居和同學,喬楚是我的客人,不知道您誤會了什麼,要趕她離開。”
陸川說完,不由分說地接過了楚楚手裏大包小包的袋子。
楚楚怔怔地望着陸川。
陸川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