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人
上房東間和東稍間是周興兩口子的卧房,東廂房兩間,一間堆雜物,舊家什,一間是凈室,西廂房靠外牆是半吊子倉房,堆着過冬菜,“這是灶間”趙婆子一一指給她看。
“這間屋子就是我們住的”趙婆子推開西廂房頭裏一間屋子。
巴掌大的屋子,正房擋着,照進稀疏幾縷光線,東西兩鋪壘土炕,靠東窗炕上放着衣物,是趙婆子住的,西面炕好像是住過人的,趙媽道:“這原來是杏兒那丫頭住的,你先住着,等過一年圓房,你就搬到上房住了”
柳絮乍聽圓房二字,嚇得一激靈,和那男人圓房,她寧可住這。
過了半個時辰,周興家的進門問趙婆子;“東西收拾妥了,該做晌飯了”瞅眼西炕上空空的,不屑神情,轉瞬就掩飾得很好。
周興家的一出門,柳絮兒主動道:“我幫媽媽”
趙婆子喜她勤快,倆人邊忙午膳邊閑聊,柳絮摘豆芽,引着她說些周天福的事,“我瞧着小爺有二十多了,怎麼早就沒說個媳婦,周家就這一棵獨苗”
趙婆子津津樂道:“起先走了那個杏兒,周大娘也是預備買給他做媳婦,可不知怎麼小爺就是看不上”
“後來杏兒姑娘去哪了?”
“讓主家賣了,賣那我也不知道,讓人領走了”趙婆子嘆一聲,似同情。
“賣了?”柳絮一驚,瞅見趙婆子目光閃爍,遮遮掩掩,似有話不敢說。
趙婆子轉了話頭,刨根問底問她家境,聽她說有三個幼小的弟妹,唏噓,“你出來,你弟妹可怎麼辦?”
柳絮搖搖頭,她着實惦記,往灶膛里添柴禾邊胡思亂想,幾個孩子是否餓肚子,若遇見拐子,她不敢往深想,身在周家,心早已飛回去。
周家的伙食不錯,趙婆子做了撈二米水飯、臘肉炒豆芽,一碗大塊東坡肉,放在鍋里隔水蒸上。
周興倆口子今兒不在吳府吃飯,柳絮在堂屋裏擺上桌子,端碗筷,盛湯水功夫,周大娘先撥出飯菜,托盤上擺着一副碗筷,碗裏二米水飯,兩碗菜,端進去,放在抗桌上,扶著兒子往前湊湊,周天福瞅眼門口,“她那,怎麼不來侍候我吃飯?”
周大娘對兒子一副慈母笑臉,“她灶間正忙着,今兒剛來,還不熟悉,明兒我們上去了,就讓她來侍候你”
柳絮站在桌子邊,周興吃完空碗,遞給她,柳絮兒忙添飯。
周興用完飯後,“給我盛湯”
柳絮拿小碗,盛了多半碗湯,周興哧溜喝一口,抹嘴,對渾家道:“老爺吩咐,臨年下,置辦東西,今年不如往年了,一應該減的都減了”
“年景不好,地里莊稼收了五成,莊子上交不上租子,雞鴨魚肉倒是沒減,野物比往年多,太太吩咐留一些,備有貴客來,恐臨時抓撓。”
“野物肉粗,吃個新鮮,一部分送織造府,太太想把二姑娘嫁給江南織造嫡出二公子,上趕着巴結,聽說有點眉目了”
周興家的小聲道:“還有一宗,大姑娘的親事沒定,二姑娘沒法先嫁,這樣一來大姑娘的婚事也快了”
“你進去看看福哥若吃完了,撿桌子”周興家的朝柳絮兒道。
柳絮兒進西稍間時,周天福已吃完躺下,大概乏了,身子骨弱不能久坐,炕桌飯菜沒動幾口。
柳絮一樣樣收拾下去,周天福盯着她看,柳絮低頭做事,也沒看他。
碗筷送入灶間,順手拿塊布進去抹桌子,周天福上上下下拿眼睛撩她,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胸脯和微翹的臀。
柳絮手腳麻利,眨眼就拾掇乾淨,趕緊離開,走到西稍間門口,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周天福看她的眼光令她恐懼。
堂屋裏周興倆口子用完飯,周興說了句,“府里有事”抹抹嘴走了。
柳絮撿了桌子,剩下吃食拿到灶間,周興倆口子飯量小,飯菜剩下不少,柳絮先給趙婆子盛了碗飯,趙婆子發了一盆子面,預備明早蒸饃饃,倆人坐到矮桌上吃飯。
柳絮盛上一碗水飯合著菜吃,吃幾口,看外頭天陰陰的,想起幾個孩子,相處幾日,生出感情,心裏掛記,孩子天真無邪的眼睛總在眼前晃。
柳絮悶悶的往嘴裏添飯,趙婆子看她不做聲,問:“見着福哥了,還好侍候?”
柳絮手裏拿箸,扒拉一下碗裏飯菜,“小爺不大說話,我心裏總是發毛,小爺身子骨就治不好了嗎?”
趙媽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聽說打下生就這樣,銀子錢沒少花,所有的名醫看過,都說好不了了,這輩子只能在炕上,周大娘為福哥心都操碎了,別看周大娘在吳府里得勢,當娘的心都一樣。”
這時,就聽後院砸門聲,有人喊,“周大娘,周大娘”
周大娘慌忙往出走,邊走邊答應,“來了,這猴崽子門都快砸碎了”
一個小廝的聲兒,“周大娘,主子找”
柳絮看周興家的往後院去了,趙媽道:“周家後門就在吳府後街上,周大爺倆口子是家生子,人活絡,奉承主子滿意,蒙主子開恩,還了賣身契。”
二人吃過飯,柳絮兒藉著倒泔水,開了周家後門,果見街對面一溜青磚高牆圍着一座巍峨的府邸,壯觀氣派。
柳絮拎水,洒掃堂屋,就聽西間周天福的沒好聲喊:“人死哪去了?想渴死我”
柳絮兒忙快步進西稍間,“我渴了,給我倒杯水”周天福斜睨她一眼,命令道。
柳絮兒看桌子上暖套罩着茶壺,端起茶用手摸摸,溫熱,倒了一杯茶水。
端到炕前,雙手捧着遞給他,周天福眼睛盯着她春筍般纖指,忘了接,柳絮兒小聲提醒一句,“小爺,喝茶”
周天福接茶盅時,故意碰了碰她嫩白的指尖,柳絮兒待他一接過茶盅,立刻縮回手。
周天福喝了一口,噗嗤一聲,吐了出來,多虧柳絮兒機靈一躲,差點就噴了她一身,周天福訓斥道;“這茶水都冷了,怎麼喝”
柳絮兒急忙抽出腋下綉帕,替他擦去濺到身上的茶沫星子,她低頭忙活,周天福湊近聞見她身上少女的馨香。
柳絮一抬頭,看他眼神不對,忙藉著由頭,“我去燒水”匆匆出了西間。
腳步頓住,堂上不知何時周興回來坐在那裏,柳絮兒解釋,“小爺嫌水不熱,我去灶下燒水”
周興嗯了聲,“我兒身殘,脾氣古怪,有得罪你的地方,還望看在我夫婦的份上,讓他幾分”
柳絮兒垂頭,答應,“是”
“你去吧”
這家裏三口,就周興說話還算明白。
院子裏有口小水井,柳絮兒提水桶,井台邊打水。
黃昏落盡最後一抹餘暉,小院暗影移來,周興在堂屋裏,順着竹簾影影綽綽看見嬌小身影忙碌,走到門邊,手撩起竹簾縫,看柳絮兒正彎腰倒水,臀部正對着正房方向,渾圓初見成熟身段,有點緊巴的夾襖,箍住身子,勾勒出玲瓏曲線,周興口乾,咽了一口吐沫,這身段,若能上手摸上一摸,癱兒子空守着妙人,卻不能受用,自己是乾眼饞,只能飽一飽眼福。
柳絮兒厭惡周天福的眼神,他身殘,可頭腦沒病,對女人有正常男人反應,古代男人成熟早,二十歲大多當爹了,有錢人家十六七就安排通人事的丫鬟,周天福早已明白男女之事,身體有需求。
柳絮兒重新沏壺熱茶,端着送到西次間,周天福態度冷硬,“燒水要這麼久,是不想見我,不願意侍候我?”
柳絮兒初見那點同情消失殆盡,不搭茬,斟茶,捧着遞到周天福跟前,“我嘗了,冷熱正好”
周天福接過,白了她一眼,“問你話,是不是不願意侍候我?”
柳絮兒沒看他,爬上炕頭,放下被褥,淡淡地道:“我是你周家花銀子錢買的,願意不願意由不得我。”
周天福哼了聲,“不想嫁我這個癱子,想找個風流倜儻少年郎”
這周天福身體有缺陷,性格也有缺陷,無理取鬧,骨子裏自卑,懶怠跟他多話。
“說話,怎麼不說話,是說到你心裏”周天福隱有怒意。
“沒什麼好說的,我賣給你周家,死活全憑你周家”柳絮兒邊說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誰允許你走了,回來”周天福朝她背影陰沉聲喝道。
“我打水給你洗臉”柳絮兒頭也沒回。
灶間,鍋灶上用灶膛里的餘熱溫着一銅壺水,柳絮兒取過銅盆,倒入熱水,把一條帛巾浸在水裏。
打怵跟周天福有接觸,躊躇一下,端盆去西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