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聞

第9章 舊聞

沖入一樓大廳的那一刻,淳于時肆便意識到自己來晚了。

養老院的大門洞開着,風雪湧進來,嫌疑人被鄭凱龍鳴兩隊人困在當中,旁邊的地上,受害人躺在血泊里,蓋着一件染血的風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一條人命真的擺在面前,淳于時肆還是感到沉痛,他迫不及待的走近嫌疑人,卻不料,那個被槍指着的人半舉着血紅的雙手,忽然回過頭來,看向他,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淳于時肆一下子蒙了,他下意識的去看躺在地上的傷者,這才發現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淳于時肆的反應讓郭嘉的笑更深了,他轉過頭去,對着面前持槍的警察,淡淡的說道:“都別圍着我啊,再不抓人,就跑遠了!”

鄭凱並不認識郭嘉,愣了一下,看着這個似乎有點不同尋常的嫌疑犯,一時不知所措。

“不用追了,”淳于時肆從短暫的驚訝中恢復過來,把手銬鑰匙扔給鄭凱,告訴他:“人在二樓衛生間。”

鄭凱接過鑰匙,帶人上樓,臨走還不忘囑咐淳于時肆:“看緊點,不是個善茬。”

“放心。”淳于時肆說道。

按照程序,吳峰派人對郭嘉進行搜身檢查,後者很配合,倒是負責搜身的人有些忐忑,屏息斂氣的從上到下的檢查,卻沒發現任何危險性物品。

短短的幾分鐘,郭嘉已經理解了自己的處境,問道:“你們是來抓他們,還是我?”

“都是!”龍鳴見他身上沒有武器,放下了槍,指了指地上的傷者:“人是你傷的?”

郭嘉也不再舉着雙手,搓了搓手指上凝結的血漬回答:“不是。”

“證據!”龍鳴不信。

郭嘉意外的看着龍鳴,覺得他的智商有些不夠用了,笑道:“傷人的在樓上,一會你可以親自問他。”

“你是在幫助他逃嗎?”淳于時肆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算不上質問卻也不是很客氣。

郭嘉沒有看他,目光掃過地上的傷者:“淳于警官,如果我不這麼做,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正說著話,拷在水管上的人被鄭凱押了下來,那人見到郭嘉好端端的站在那,還跟兩名警官模樣的人有說有笑,惡狠狠的罵了句髒話后說道:“你騙老子!”

“我沒騙你,”郭嘉不以為然的笑笑,又看了看淳于時肆:“是你運氣不好。”

雪越下越大,幾輛警車交錯的停在養老院的樓前,急救人員跟現場勘探的刑警進進出出,凌亂的腳印讓企圖覆蓋這片區域的雪白費了一翻心機。

郭嘉被淳于時肆還算客氣的請上了開來的SUV,范妮跟刑偵二隊的一名警員一起“陪”着,他透過車窗,看着不斷爭執的龍鳴跟淳于時肆,笑問:“你說他們倆誰能說服誰?”

范妮如願以償的掐着不知從哪掠奪來的煙,開了車窗也看起了熱鬧:“他們倆,一個偏執狂,一個原則王。那就看誰先醒悟過來,不管你是不是獵殺者都得跟刑偵二隊走,你現在的身份可是現場證人。”

郭嘉想起自己對被捕的嫌疑人說的話,他自嘲道:“好像我的運氣也不太好。”

范妮沒接話,配合的一笑,吐出一口煙,琢磨着郭嘉給出的一系列解釋。

郭嘉說,他之所以來這是收到了呂碩生前發的郵件。呂碩曾經上過他開的選修課,自那以後,便常以郵件的方式傾訴自己的心理問題,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半年,最近幾個月一直中斷,就在呂碩被害的前兩,天他發出了給郭嘉的最後一封郵件。

信中終於提及了自己心理問題的來源,洋洋洒洒的寫了數千字,其中大多是懺悔與愧疚的心裏描述,只有幾個段落隱晦的提到了自己的童年以及一個類似長安鄉的事件發生地。

聯繫呂家兄弟的案情,郭嘉找出過往的幾封信件,其中有一張照片背景正是長安鄉的養老院,他意識到問題的所在,他聯繫不上淳于時肆跟自己,於是親自來到長安鄉一探究竟。

郭嘉甚至提出了一種假設,這個兇手與呂碩說的“過失”有關,事發當天他終於決定面對愧疚,在見面之前他打電話給郭嘉試圖尋求心理上的支持,卻被另一個女老師誤接。

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范妮在心裏給出了這樣的評價,說他是獵殺者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證據,可這一切也太過於巧合了。

范妮丟了煙頭,無意間看向後視鏡,卻捕捉到郭嘉臉上一瞬間出現的表情,有點無法形容,既不是麻木與冷漠,也不是憤怒與嘲諷,帶着股戾氣,一閃而過。但很快,他又恢復了以往的神色,饒有興緻的看着窗外,紅藍的警燈有節律的映照在他好看的五官上。

順着他的目光一個穿着警服的人,走過來,彎腰看進來說道:“范警官,龍隊那有新發現,讓你過去一趟。”

一看是凌凜,范妮笑了,還沒等開口,後座的郭嘉先問道:“我能一起嗎?”

范妮想看看他到底是問心無愧還是存心掩飾,自行做了主:“當然可以,你可是周局親自推薦的。”

龍鳴站在巡邏車旁邊,看凌凜後面跟着范妮與郭嘉兩個人,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介紹身邊一位五十多歲的民警:“這是長安新派出所的趙哥。”

范妮客氣的打過招呼,不明所以的看向淳于時肆,後者簡短的告訴他:“就是趙哥給我畫的內部圖,他想起來些事情可能跟呂家兄弟案有關。”解釋完,他問趙哥:“你說的是多少年前的事?”

“2001年,”趙哥脫口而出,而後嘆了口氣說道:“那年我也是剛調來長安鄉,所里接到養老院報警說有一個老太太失蹤了,當時負責人在附近足足找了兩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就報了失蹤,後來,養老院的人又報警說,老太太出了意外。”說到這他停了一下,指了指養老院,:“就在那,老人被困在頂層,整整七天。”

凌凜猜測道:“老人是發病了嗎?”

趙哥擺了擺手,似乎不知道怎麼形容,又或者自己也有點懷疑自己看到的場景:“這原來是J市的一所精神病院,後來呂家人買下了前三層,開了間養老院。六樓是頂層,可能是怕病人乘電梯跑出去吧,就在電梯前建了一道鐵柵欄,老人就死在柵欄跟電梯門之間。”

這確實太出乎人的預料了。一個星期,沒吃沒喝,無論怎麼哭喊也不會有用,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可怖的,更何況對方是一位體弱的老人。

龍鳴不敢去想她臨死前經過了怎樣的痛苦跟絕望,只是問道:“她是怎麼進去的。”

“當時的電梯監控壞了,我也沒看到過程。養老院反應,老人視力不太好,很可能是錯按了電梯,自己走進去就再出不來了。”事隔多年,趙哥提起還是忍不住自責:“我們當時誰也沒想到,她就在樓上。電梯跟柵欄之間只有一道窄縫,老人甚至連轉身都做不動,她的屍體一直保持着跪做的姿勢,她大概是想伸手去夠電梯按鈕,食指一直勾着,掰都掰不直。”

聽到這句話,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郭嘉跟跟范妮交換了一個眼神,幾乎同時問道:“屍體是誰發現的?”

“一個小男孩,五六歲,他也是按錯了樓層,直接到了頂樓,電梯門一開,老太太的屍體仰面跌進來,直到有人發現電梯故障,才把他解救下來。”

“那孩子是誰你記得嗎?”淳于時肆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趙哥問住了,搖搖頭:“當時沒人顧得上他,注意力都在老太太的身上,他嚇壞了,在一邊,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別的我實在沒有印象了。”

“那她的家人呢?能有辦法聯繫上嗎?”淳于時肆問道。

“他那兒子不孝。據說在外做生意,老太太從失蹤到最後都沒有人露面,倒是養老院把喪事代辦了。”趙哥說到這很是感慨,卻也提供不了太多的情況:“我就記得老人好像叫李玉霞。”

凌凜送走趙哥后,幾個人同時沉默,這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只能算是一個意外,卻讓聽者心生悲凄。

范妮用餘光偷瞄了眼龍鳴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卻嚴肅異常,這個事件幾乎可以洗脫郭嘉的嫌疑,甚至讓整個案件跟獵殺者專案劃分開,她能明白龍鳴的感受,但有些話她還是得說:“這麼看來,呂家兄弟的死狀,完全是老人死狀的映射,棺材排水溝等同於幽閉的電梯,割斷手指更加直接的指向老人當時僵直的手指,當年的這個小男孩很有可能就是本案兇手。”

“像他那個年紀,最容易造成心理創傷,完全有可能導致幽閉恐懼症,這一點與兇手十分一致。”郭嘉毫不避諱的洗脫自己,增加了小男孩的嫌疑,然後看向若有所思的淳于時肆,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一個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養老院,”淳于時肆分析道:“受了那麼大驚嚇,只是在一邊無人問津……除非老人是他在養老院唯一的親人。”

“按照呂碩郵件中的記述,這件事呂家兄弟脫不了關係。”郭嘉看向范妮說道:“這就更符合,兇手作案的特點。”

范妮點頭,看向龍鳴,龍鳴一直在旁邊聽着,沒發表任何的意見,良久,他才開口,卻無關宏旨:“淳于,接下來你怎麼打算,查舊案嗎?”

“有這個想法,”淳于時肆說道,“現在去市局,周局應該還在,申請完手續明天來長安鄉翻案底。”

龍鳴聽完露出了疲憊的神色,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的走了,三個人看着他不知是該叫住他還是任由他去。

可龍鳴卻在中途停下,對着幾個人無奈的笑道:“都站那幹嘛,上車啊!”然後又喊郭嘉:“郭老師也一起,正好把你送到刑偵二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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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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