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潘鹿森林的醫生們
“天哪,天啊,我是在看直播嗎?”會議室的工作間裏,顏樂春以手掩面,放肆的大聲笑道:“老馬,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她已經生悶氣氣了一下午了,既氣小卓無情的拋棄隊友,又惱老馬的影體竟能想出套脖子這樣的無腦招數,這會兒見了遊戲畫面里這般場景,才又活潑起來。
馬明空滿臉寫着尷尬,又不能關掉遊戲畫面,只好硬着頭皮強道:“是不是遙光又要出來作祟?”
顏樂春手指縫裏看着他,笑道:“也不知誰說過,影體映射主人的意識。”
小卓見馬明空脖子都紅了,又見自己角色在屋外正通過樹枝縫隙無聊的盯着屋內的一舉一動,停了手,替馬明空解圍道:“那也不一定,人是有潛意識的,影體表現的,也可能只是主人的潛意識。”
空氣似是突然凝固了,所有人都呆住了,小卓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過了好幾秒,顏樂春率先爆發出爽朗的大笑,來勇本來對遊戲毫無興趣,強撐着觀看了一下午,這會兒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馬明空無奈的搖搖頭,自嘲般說道:“我替你說罷,你是不是想說,主人在一個應用中可能會克制或者隱藏自己某方面的言行舉止,但影體卻能從主人的全面上網行為中分析出他的潛意識。”
他話一出口,卻心中一動,憶起白伊莎曾說過,她打遊戲從來不會去那些地方,今天看來,她說的便是這巫妖卷面,難道她竟也有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潛意識?顏樂春見他聚神凝思的樣子,忙止住笑聲,問怎麼了,馬明空說道:“你們注意到沒有,無境國度里的這些卷面,似乎都是一個主題一個主題的,不知何故如此?”
小卓見他換了話題,鬆了口氣,急忙搶着道:“我看過彼樂公司的一個宣傳,大意是說現實世界中,同一國家同一地區的人民亦有不同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只不過受制於地理約束,大家只能勉強湊在一起,矛盾和摩擦亦由此而生,無境國度遊戲便是要跨越地理限制,讓相同意識形態和三觀的人,在網絡中生活在一起。”
顏樂春不以為然,說道:“福爾摩斯卷面里的偵探們,可沒有幾個和我有相同三觀的。”
小卓笑道:“文案宣傳嘛,何況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物,據說互聯網早期有一種論壇小組,便是志趣相同之人聚在一起。再說,遊戲也不可能一開始就顯山露水的,而是潛移默化的影響玩家,前些日子,不是已經有玩家跑到一個小島上建國了嗎?”
來勇冷笑一聲,道:“難不成你們玩家還真要在網絡里創建一個國家不成?”小卓正要再辯,來勇卻已指着屏幕道:“快看,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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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長,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能發私信嗎?”白醫生打開屋門,對站在屋外的醫師長皺着眉說道。
“早的很,天才黑,”醫師長打了個哈哈,乾笑道:“我發私信你可曾回過?老夫我也是沒奈何,為了眾人的前程,拼着一張老臉不要,特來登門求教。”
白醫生沒有答話,目光落在醫師長身後的岳醫生和卓巨堅,岳醫生急道:“醫師長找不到你住所,非要我陪他來,”忽地一拍卓巨堅的肩,道:“你鬼鬼祟祟偷看屋內,所謂何事?”
卓巨堅暗暗叫苦,只是如何能解釋出口,囁喏着說不出話來,白醫生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轉身向屋內的馬明空問道:“他不是你同伴嗎?”卓巨堅眼見馬明空露出疑惑之色,情急之下一個箭步衝進屋內,在馬明空耳邊低聲道:“還記得我說過我也是警察嗎?我和你主人是同事,你不能離開我視線,就是這樣。”
馬明空聽了,還在想他這句話的含義,岳醫生卻已叫了起來:“你們偷偷摸摸的說些什麼?”擠進屋內,向白醫生道:“我原說這兩人有問題吧。”
白醫生嘆了口氣,向醫師長道:“你們不是要開會嗎?一起走吧,”又向馬明空道:“你和同伴有什麼事,請自便。”
“且慢,”卻是馬明空和醫師長同時叫了一聲,馬明空搶着道:“白醫生,你主人白天一直在此,他們不想着開會,偏偏等到你來,就要開會,防人之心不可無,說什麼我也要陪你走一遭。”他心裏惦記着主人交待的任務,卻也不想這麼快就和白醫生分開。
醫師長聽了,不禁喜笑顏開,說道:“如此正合老夫之意,你二人來路不明,可不能就這麼自個走了,”又向正欲發言的岳醫生一擺手,笑道:“不妨,老夫自有分寸。”
五個人下到地面,岳醫生在前面領路,一行人摸黑在林子裏走着,全靠岳醫生手中一根細小的手術射燈照明,不免有些磕磕碰碰,馬明空仰首看去,樹冠之上的光亮早已熄滅,憶起代寇德所教之法,頓時渾身散發出彤彤紅光,眾人見了,均是驚訝不已,白醫生跟在他身後,輕輕搭了他肩,那紅光竟似穿透了手掌,整隻手都沐浴在一團朦朧的緋紅之中,她好奇的轉動手掌,心中充滿了疑問,卻聽得醫師長呵呵笑道:“好一個大紅燈籠!”
又行了一段路,眾人停在一棵粗的看不見兩邊的大樹前,岳醫生在樹肚上有節奏的敲擊數下,過了片刻,毫無反應,岳醫生從兜里取出一柄手術刀,摘下刀套,一刀便插入樹瘤中,“輕點輕點,疼死了!”樹肚上突然裂開一條縫,吐出人言,岳醫生笑道:“誰讓你裝死?”那樹縫向兩邊吱吱扭扭的分張開來,現出一個洞口,白醫生先鑽了進去,接着是馬明空和卓巨堅,岳醫生和醫師長跟在最後。
洞內狹長,五人魚貫前行,頭頂又傳來一個蒼老之聲:“別人治病,你們治命,遲早要你們戳死,當初真不該收留你們,誰讓我心腸這麼好,耳根子又軟,唉,說起來,我被女巫下了咒語,已經過去多少年了?為什麼還未等到解救我的人,我只是一顆活得久點的樹,為什麼要讓我學會說人話,哎啊.....”絮絮叨叨間,又被岳醫生在樹壁上劃了一刀。
“很疼嗎?”白醫生一邊行,一邊輕撫樹壁,說道:“你以後不要這麼驕傲就好了,再說,你們一大家子的慢性病也被我們免費治好了,再活個幾千年也不成問題。”
行了片刻,前面現出淡綠色的光芒,隱隱又有嗡嗡之聲,卓巨堅輕輕戳了下馬明空,低聲道:“快把燈籠熄了。”馬明空關了自身照明,嘈雜聲越來越響,拐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寬闊大廳,裏面集了足足有四五十號人,均穿着白色或藍色或綠色或粉色的醫生工作服,正三五成群的交談,卻聽一人大聲道:“醫師長,你再不來,我們可又要走了。”
馬明空循聲伸頭看去,只見右邊角落裏裸露着一半的碩大樹樁,虯根盤結,皮似裂岩,上面躺着一個頭髮亂蓬蓬之人,正慢慢爬起,醫師長卻笑嘻嘻的道:“李主任,不急,不急,”他這會兒滿面紅光,中氣十足,說道:“今日左右是要做個了結的。”面向眾人揮了揮手,待得廳內雜聲漸漸平息,才又道:“諸位想必都已知曉此次聚會的目的,老夫長話短說,從素問卷面出來的,一共37名同仁,加上後期陸續註冊匯入的12個,潘鹿森林常駐着49位大夫現都在此,同意隨我離開此間再覓永久居所的,便請站在我左手。”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彷彿都立在手術台前一般,連呼吸聲都屏住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挪步,醫師長又說了一遍,那李主任嘆了口氣道:“平時高談闊論的,一看不是匿名投票,都慫了,也罷,還是我起個頭罷。”說著,搖搖晃晃的分開人群走了過來,徑直停在醫師長的右手邊,笑道:“你不演個講,拉個票么?”
“說的也是,”醫師長微微一笑,說道:“列位,不管是在素問還是在此,並不是所有的玩家在現實世界中真的就是醫生護士,可老夫是,”他振了振自己的白大褂,又笑道:“老夫不敢說立志懸壺濟世,可自忖倒也有幾分救死扶傷的醫德,實是看不慣如今素問卷面中的規則,既是醫護遊戲,自應以練醫術、救患者、戰病魔為升級打怪之路,又怎能為患者分出個三六九等,列出標價,競拍之後才能醫治,難不成這些患者也是待價而沽的商品不成?”
他口水滔滔的講了一通,又轉向岳醫生,滿臉堆笑:“岳醫生,我知你在現實世界中的職業並非醫生,你來講講,當初為何與老夫一同離開素問?”
“醫師長,我無須多講,您說的這些,我們都是贊同的,只是今日之議事,乃是潘鹿森林的去留,和素問的所作所為已無關聯。”岳醫生應道,跨了幾步,來到醫師長的左手側,說道:“我贊成離開,潘鹿森林毗鄰米洛斯城堡,妖氣太重,越早離開越好。”
“怎生沒有關係?”醫師長依舊滿面笑容,說道:“當日素問卷面醫患雜居,甚或有醫師去其它卷面招攬病人,自古醫者尊崇,偌大一個素問卻被搞得烏煙瘴氣成了菜市場,我等實是受不了那等鳥氣才憤然出走,如今諸位暫避於此,可有實現當日理想?既然在此仍受諸多掣肘,還不如早早離去,再做打算。”
岳醫生臉氣的越發的白了,暗想這個老糊塗,自己和他站一隊,卻被搶白了一頓,向白醫生道:“白醫生,你是真外科醫生,這裏很多人都願意聽你的,你意下如何?”
“我主人不在,我說的話,恐怕代表不了她。”白醫生遲疑着說道。
馬明空聽她又提起主人,暗暗稱奇,心想她一個遊戲角色怎會知曉背後的操控玩家是人類還是影體,便在她身旁低聲道:“這有何妨,我主人也不在,你心裏想什麼,便說什麼。”白醫生也低聲輕笑道:“當日你和我聊天,可不是這麼大膽。”
“等等,你們今日站隊表決,是否少數服從多數?”卻是卓巨堅越眾而出,見眾人都齊刷刷的以各色神情看着自己,笑了笑,朗聲道:“為什麼不能願意走的走,願意留的留,何必圓瓜長瓜強扭在一起。”
岳醫生見馬明空和白醫生兩人在一旁低語淺笑,心中已憋了一團惱火,又聽了卓巨堅的胡言亂語,伸手便在兜里捏住手術刀,沒等拿出來,手腕一緊,卻是被李主任握住,卻聽他向卓巨堅笑道:“這位小兄弟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稱呼,有何高見,不妨一併賜教。”
卓巨堅笑道:“我叫卓巨堅,是個踢球的,偶然路過貴處,高見是沒有的,只是我想,你們脫離素問,不就是意見不合分家嘛,既然今日又是麻繩擰不到一處,不如再分一次家,人多人少又有何妨,星星之火總會燎原嘛。”
“原來是卓兄弟,“李主任鬆開握住岳醫生的手,笑道:“卓兄弟你有所不知,當日離開素問之際甚是兇險,保密起見,我等都在鵲神面前立過誓,從今往後,我等但凡作一天醫生,便要統一行事,便是後來在潘鹿入伙的,也要念此誓言,絕不能反悔,否則......”
“夠了!李主任!”醫師長喝到,他原本一直笑容可掬的,此刻卻變了臉色,又道:“此乃家事,不必為外人道也,”又揮了揮手,道:“請諸位繼續列隊。”
眾人你推我搡的列出了兩條稀稀拉拉的隊伍,醫師長清點人數,左手的隊伍有23人,右手的隊伍有24人,算上自己,同意離去和願意留下的竟平分秋色,只有白醫生還遠遠站在大廳入口處,便向她招了招手,含笑道:“白醫生,就等你了。”
白醫生搖了搖頭,道:“我剛說過了,我主人不在,不能替她做主。”
“唉,倘若肖護士長還在,她往我們這隊一站,勝負已分。”李主任嘆道。
“李主任!你今晚的話實在有點多了。”醫師長喝到。
“為什麼不能說?”白醫生忽然向前走了幾步,道:“當日第一批離開素問的有38人,到達潘鹿森林的,卻只有我們37人,單單少了肖護士長一人。”
“過去的事自然能說,只是眼下另有要事,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定個結局,”醫師長緩緩說道:“白醫生,也請你速速作個抉擇,不要耽誤這麼多人的時間。”
“既然能說,我可要說了,”白醫生冷道:“那日啟程前曾我去找肖護士長,卻見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見了我,抓住我的手,說道‘我不願去潘鹿,他們以誓言迫我服毒自盡’,然後便化作輕煙不見了,數月來,我一直在想‘他們’是誰?醫師長,你知道么?”
“老夫可不知你在說什麼,在場諸位有誰知道的,不妨有以教我。”醫師長哈哈一笑。
馬明空心中大奇,暗想白醫生看樣子也是不願離去,若如此,只需往右側隊伍一站,便能迫的醫師長們也同意留下,低聲在白醫生耳邊道:“你先去站隊再說。”
白醫生卻充耳不聞,踏上數步至醫師長身邊,說道:“醫師長,這沒什麼好笑的,因為我知道‘他們’是誰,”又向岳醫生淡淡一笑,說道:“你和我說的,總不是假話罷。”
“不要作傻事!”岳醫生厲聲叫道,心中卻是大悔不已,手術刀直向白醫生皙長的脖子劃去,馬明空飛身而出,卻哪裏來得及,驀地一道綠色身影閃過,將岳醫生撞飛了出去,只聽李主任叫道:“白醫生,快走!”
也不知誰先動的手,兩列隊伍突然互毆起來,四下里一片混亂,馬明空抓住白醫生便跑,卓巨堅緊跟其後,岳醫生爬起來拼力掙脫了李主任,邊追邊喊:“雪曼將軍,快封通道!”
“砰”的一聲,馬明空結結實實的一頭撞在樹壁上,頓覺額頭裏飛舞出無數個綠色字符在眼前晃動,還未搞清楚怎麼回事,又是“砰”的一聲,卻是卓巨堅一頭撞在背後,將他整個人頂趴在樹壁上,緊接着便覺後背一道銳利的寒氣直逼而來,避無可避間,只將白醫生緊緊摟在一側,急提一股流量控在背後,硬生生接了這一刀。
岳醫生一刀插破馬明空後背,心中一喜,眼見手術刀只沒入半個小指頭,正要拔出,卻似被什麼緊緊卡住,一愣之下,馬明空已迴轉身一巴掌扇過,將他半邊臉都扇塌了,鼻子和眼睛擠在一處,疼的他捂着臉放聲咆哮:“來人啦,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都住手!”李主任大聲疾呼:“我們是醫生,怎能傷人!”卻哪裏止得住,十幾條人影飛了過來,又飛了出去,馬明空和卓巨堅背靠樹壁,竭力抵抗。
突然間,一陣劇烈的晃動,大廳上方所有的光亮和着搖擺漸次消失,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眾人頭頂上低沉的響起:“巫師們來了。”彷彿見到交響樂指揮棒,眾人忽地都趴了下來,馬明空和卓巨堅靠着樹壁還沒喘息幾口,又是一陣連着一陣的激烈搖蕩,白醫生嘆息道:“雪曼將軍,你跑的再快,也跑不過巫師呵。”
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中,馬明空似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甩了出去,高高的拋入空中,無數人影在身邊此起彼伏,他抱着白醫生,眼看地面越來越近,自己卻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急翻身後背向下便要準備來個硬着陸,果然一聲巨響,直摔了一個七葷八素,半天也爬不起來。
轟隆隆的聲響越來越近,地面似乎也顫抖起來,白醫生爬起來要拉馬明空,卻哪裏拉得動,無數的亂葉斷枝飛濺過來,一條人影急撲而至,和白醫生一起堪堪將馬明空沉重的身軀拖的挪了個窩,一座黑乎乎的龐然大物似長了四條腿的坦克一般呼嘯而過,撲面而來的疾風伴着濃濃的腥臭氣息逼的馬明空幾人封住了自己口鼻,遠處有正處於落地過程的醫生不及躲避,被徑直撞回至空中,慘叫聲連連。
“快向那邊走。”那條身影低聲說道,正是卓巨堅,馬明空這會兒已緩了過來,也爬了起來,三人閃進一片灌木叢中,蹲在地上不敢抬頭,馬明空低聲道:“剛才是什麼怪物?”
白醫生顫聲道:“不知道,難道就是米諾陶牛?”聲音中滿是驚懼之意,卓巨堅奇道:“米諾陶公牛向來鎖在國王建的迷宮中,怎會在此處現身?”說著又搖了搖頭,心裏卻惦記着白醫生方才所言之事,又問道:“肖護士長是被謀殺的么?”
“不知道,當日我們籌劃已久,落腳潘鹿絕非臨時起意,我們不是各自逃離,而是整個搬遷,每個人都花了不少時日才準備停當,她為何又說不願去潘鹿?”白醫生答道。
“我卻不明白,為何你們定要集體行動?”馬明空問道。
“因為素問不讓。”白醫生尚未開口,後面樹叢中突然傳出一人的答話,卓巨堅吃了一驚,急轉身分開一片灌木,黑暗中似有一人躺在地上,“李主任?”白醫生問道,那人虛弱的應了一聲,白醫生彎着腰慢慢挪過去,要將他扶起,李主任道:“不要動我,我內臟被踩破了,就要死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白醫生握着他的手,道:“不要說話了,快下線吧,不然真的消失了,可要重新練級了。”
李主任晃了晃她的手,嘆道:“我和你不一樣,我下不了線的。”
馬明空這時也爬了過來,低聲道:“他是凈士,一段AI程序,他會真的死的。”
李主任不覺“咦”了一聲,努力抬頭看了看馬明空,才嘆道:“素問也是,它是一個AI卷面,已經有了自己的行動力,在我們之前也有離開的,哪怕是換了身份角色在其它卷面登錄,它也追過去給人搗亂,我們之所以選在巫妖卷面落腳,也是因為看準它惹不起米洛斯城堡的巫師們,”他停了下來,喘息片刻,抓緊白醫生的手,又道:”素問安插了很多眼線,岳醫生便是其中一個,他和醫師長並是一路人,他要把大家帶回素問,你要小心。”
卓巨堅在一旁聽了第一句便呆住了,後面李主任說什麼他一句沒聽清,單等李主任話一結束,便急不可待的搶着問道:“卷面怎麼可能是AI程序?完全不可能嘛。”
“唉,網絡里又有什麼不可能的,何況還是遊戲?”李主任的聲音越來越低微,勉力指着馬明空道:“這位先生既知道凈士,當也明白一個熱戀遊戲、生前又是醫生的凈士化為卷面也不是那麼不可思議。”
白醫生的手驟然一空,似是握着一團空氣,地上的李主任如一幅漸漸淡去的立體雕像似的,由外至內,一層層的消散,直至影蹤全無,馬明空見她怔怔盯着地面,安慰道:“岳醫生被我打癱了半邊臉,若無人懂得修補,他也活不長的。”耳聽得四下里仍是一片奔跑聲和打鬥聲,問道:“是誰襲擊你們?”
“不知道,”白醫生答道,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樹枝搖晃聲和吆喝聲,似有人在那裏打鬥,接着是一聲悠長的凄厲慘叫,她冷笑一聲,說道:“我們醫生也會動刀的。”
“大法師們,承蒙米洛斯國王恩准,我等暫棲潘鹿森林,汝等深夜來襲,所謂何事?”遍野哀嚎中,忽地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卻是醫師長在呼喊。
“諸位大夫,有個叫馬明空的慣犯被你們收留了,交他出來!”一個驕橫的聲音在森林中四處回蕩,竟似發言之人一瞬間跑遍四野。
“是谷大師。”卓巨堅在馬明空耳邊低聲道。
“白醫生,醫者父母心,不要使他人作無畏犧牲!”醫師長拖長聲調竭力嘶吼着。
“稍等,”白醫生左手按住正在站起的馬明空,右手握着遞在馬明空眼前,低聲急語道:“這裏面是螢火蟲,我現在放出來,裏面有一隻會帶你們去到一處水潭,你們跳進去,不要露頭。”言畢,右手輕柔柔的向著半空一撒,上百隻黃瑩瑩的螢火蟲在黑夜中散開,恰似飛舞流光,卓巨堅急道:“是哪只螢火蟲?”
“自己找,”白醫生忽地站起身,向著馬明空笑了笑,道:“我便再替她做一次主吧。”說著,向灌木叢外奔去,卓巨堅拉住就要站起來的馬明空,低聲道:“別忘了主人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