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久旱逢甘霖
林夫人如今說的簡略,可許寧幽卻能想像得出來當時的她是有多麼無助多麼絕望,林家的動搖,對方家人的步步緊逼,還有一個虎視眈眈在旁伺機的新夫人,這一切都絕對不是如今這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驚心動魄。
或許對於林夫人而言,最傷人的還是林家在危難關頭,對她起了的放棄之心吧。她加入林家數十載,為林全非生兒育女。他們之間便是沒有傳說中那般深厚的感情,卻也該有幾分日久天長所催生的親情。
可林全非是怎樣的呢?在她為了救他而流落民間的三年裏,在她歸來之後的日子裏,這個男人絲毫沒有對她的憐惜之心,反而將她視作恥辱,視作必須除去的污點。
生死攸關的時刻,整個林府,也只有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真的為她擔心,甘願用命來救她。
“娘娘,故事已經講完了,您呢?是全當聽個樂子,還是想為我母子做個主?”林夫人收斂好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轉頭看着許寧幽,淡淡地說道。
許寧幽長舒一口氣,感嘆道:“林大人事母至孝,林夫人也是一片慈母心腸,本宮佩服。林夫人放心,本宮與陛下既然動了心思要插手這件事,就絕對不會讓你們母子倆再受半點委屈。”
林夫人笑了笑,神情有些釋然,她站起身,走到堂中跪下,對許寧幽說道:“娘娘大恩大德,民婦無以為報。只是一點,民婦在別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便是回到林家,也是以別人的名義活下來的行屍走肉。民婦的名聲清白不重要,但是清河還年輕,他的未來比民婦的命都重要。”
“娘娘,民婦不求沉冤得雪,只求娘娘與陛下能垂憐清河,為他將身上這段屈辱的過去抹去,讓他從這些本不應該他承受的恥辱中解脫。”林夫人拜了下去,聲音微微顫抖,“若娘娘能還我兒清白之身,民婦便是萬死不辭!”
許寧幽起身,走下來親自將林夫人扶了起來,她看着林夫人笑了笑,知道現在就算對林夫人說再多,也安定不了她的心。
他們母子倆背負這件事情背負了太久了,這些屈辱就像是一把鈍刀子,沒日沒夜,時時刻刻都在他們母子心上割肉。空口無憑,許寧幽無意說那些大話空話來安慰林夫人,她敬佩眼前這個幾經生死卻已久淡定從容的女人。
“林夫人,本宮答應你。你只管等着看就好了。”許寧幽握住林夫人的手,緩緩說道。林夫人怔怔地看着許寧幽,眼淚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這麼多年,她失憶流落漁村,靠撿魚雜給人洗衣活下來的時候,她沒有哭。身無分文,一步一步走回京城的時候,她也沒有哭。被人誣陷,因為自己累及親生兒子的時候,她更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因為哭沒有用,沒有人會因為她的傷心欲絕,她的悲憤難耐而對她手下留情。她的對手,哪怕她根本無意與對方爭任何東西,都恨不能讓他們母子倆死無葬身之地,那種情況下她不能哭,沒法哭。
可如今,許寧幽就這麼短短地一句話,就讓林夫人心中塵封了多年的委屈痛苦全部宣洩了出來,她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迷失了太久的旅人,她饑渴難耐,渾身都因為缺水而處在乾裂的邊緣,稍不注意就能墜入死亡的深淵。而這時,有人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告訴她你不用在害怕,不用再痛苦。
她的眼晴出現了碧波萬頃,灼人的陽光消失不見。她又重新活了過來。
不僅僅是她,還有被她連累的林清河。他們都不用再受往事的困擾,可以開始新的人生,新的未來。
林夫人哭得不能自已,這是積壓了太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一旦找到了宣洩的渠道便一發不可收拾。許寧幽親手扶着林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輕輕拍扶着林夫人的後背。然後輕聲對一旁的沈月說道:“林大人今日是不是在中書房值夜?去給他說一聲,讓他過來接他母親。”
沈月點點頭,領命退下。留下許寧幽還有韻清,陪着林夫人,聽着她苦痛而暢然的哭聲。
第二日一大早,許寧幽就已經起身收拾好了自己。蘇景淵今日不用上朝,懶懶地靠在床頭看着許寧幽一副鬥志昂揚的模樣,似乎像是要去幹什麼大事。蘇景淵昨晚聽許寧幽講了半夜的故事,這個時候還有些乏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道:“明明你昨晚睡得比我還少,怎麼這一大早你就這麼有精神?”
許寧幽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確認自己妝發衣着都完美無缺,才回頭看向蘇景淵說道:“我一想到昨晚林夫人那樣,我就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們母子太可憐了,這口氣我必須幫他們出了!”
許寧幽罵罵咧咧地說道:“所以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那林全非,平日裏大家都是怎麼說他的?什麼名士大儒,什麼當世文豪!結果你看看他對待髮妻是什麼態度?當年林夫人落難難道不是為了救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好嘛,翻臉就不認人。”
“還有林家那個新夫人,攪風攪雨好不消停,當真以為沒人能收拾她了是吧?”許寧幽最恨這種在背地裏使陰招害人的人,說起來就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蘇景淵什麼都沒幹也被許寧幽連帶着罵了一句,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勸道:“行了行了,你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幫林清河聲張正義了嗎?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快去吧。我再睡一會兒。”
蘇景淵怕自己說的越多勾起許寧幽更大的怒火,倒在床上翻身朝里,一副我已經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許寧幽看着又好氣又好笑,從梳妝枱前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就開始咯吱蘇景淵。
“你還睡!堂堂皇帝,不說宵衣旰食,竟然還睡回籠覺!快起來!不準睡了!去御書房坐着!”許寧幽故意使壞,蘇景淵忍不住笑了兩聲,翻身抓住許寧幽的兩隻作亂的手,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拉到自己身上,板著臉說道:“皇后膽子太大了,不管是不行了。看來你今天是不想辦正事了,既然這樣,那朕就跟皇后辦點閨房秘事吧!”
許寧幽一對上蘇景淵幽深的雙眸,頓時警鈴大作,連連求饒:“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梳好妝!陛下!夫君!相公,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睡,你儘管睡!我保證誰都不會來吵你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蘇景淵帶上床了,許寧幽掙扎得更厲害了。一時間屋子裏全是兩人打鬧嬉笑的聲音。韻清跟沈月守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又忍不住被他們之間的和諧還有幸福感染,嘴角都帶着微笑。
鬧了一會兒,眼見蘇景淵的手都落在許寧幽的腰帶上了,門口韻清才通傳道:“娘娘,林大人求見。”
屋裏的笑鬧聲停了下來,許寧幽看着蘇景淵,臉上全然一副又可憐又乞求的模樣,看得蘇景淵心軟得一塌糊塗。蘇景淵在許寧幽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個,才放人,沖許寧幽揚了揚下巴,鬆開了她的雙手,示意她去吧。
許寧幽抿嘴一笑,連忙從蘇景淵懷裏爬了起來,湊到梳妝鏡前將自己凌亂的衣衫還有頭髮整理好,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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