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似假還真(2)
“向隊。”向尋和冷杉到的時候,大頭還在單獨關押朱衍的拘留室外面守着。
公安局和派出所不一樣,被關在這裏的沒有小打小鬧、偷雞摸狗的罪犯,而朱衍之所以被單獨關押,倒不是他犯罪情節特別嚴重,而是因為他的精神狀況特殊,大多數犯罪嫌疑人,寧願和情緒穩定的殺人犯關在同一間屋裏,也不願意和精神病同處一室,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又突然抽瘋或暴起傷人。
“他怎麼樣?”向尋透過關着的拘留室門上的懸窗看了眼裏面的人,發現朱衍是坐在地上的。
“摔了以後一直坐在地上就沒起來。”大頭回道。
向尋皺眉,從他家裏趕過來,開車也要三十多分鐘,加上前後耽誤的時間,這朱衍在地上坐了怎麼也有四十多分鐘了吧?他到底要幹嘛?
“我們進去看看。”向尋招呼了冷杉一聲,就讓大頭開門。
等進門真正近距離看到朱衍后,向尋也不禁奇怪,居然有人能平地一個跟頭把自己摔成這樣?半身的湯粥污垢也就算了,朱衍不靠門的那半張臉居然搓出了長長的一道淤青血痕,從下巴一直到顴骨。
“給他檢查檢查還有沒有別的傷?”沒用冷杉說話,向尋也不想朱衍身上的污垢弄兩人一手,便伸手一拎朱衍的后脖領子,將人從地上拎了起來。
但把人從地上拎起來后,卻發現朱衍自己根本就站不穩,腿腳不聽使喚似的東倒西歪着,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着,只是旁人根本聽不清他嘟囔的到底是什麼。向尋沒辦法,只好將人擱到一邊的床上去坐着。
【不會真這麼邪性吧?這人格是老年人,就連身體也突然變老了?】向尋一邊在心裏驚嘆,一邊仔細看朱衍的手和臉,試圖從上面找到幾條皺紋或老年斑。
【哼哼,你要是在水泥地上這麼一動不動跪坐上四十分鐘,我保證你站起來腿腳也不聽使喚。】向揚卻並不買賬的直接吐槽。
【所以哥的意思是,他在地上故意這麼坐上四十多分鐘,是藉助外力在給自己強行偽裝?】因為一個人想要學老年人的腿腳不利索並不容易,畢竟也不是專業的演員,但是這樣處理過之後,便真的是腿腳不利落了,連演都不用演。
【誰知道,看看吧,看冷杉怎麼說。】向揚還是傾向於認為朱衍是裝的,但是冷杉似乎並不這樣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好判定誰的推斷就絕對正確,因為多重人格並不像感冒發燒有一個絕對的生物指標,而向尋現在更像是牆頭草,正在左右搖擺不定中。
一旁的冷杉帶上一次性手套,先給朱衍檢查了臉上的傷,然後又檢查了腿腳和四肢,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后,“來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傷。”
誰想到朱衍非但沒有配合,反而眯縫着眼睛打量着冷杉道,“誒呦,原來是個女娃娃,你說你一個女娃,不好好在家獃著,跑出來幹啥?還要脫別人衣服,誒呦誒呦,臊不臊得慌呦!”
冷杉愣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接話,她當法醫這麼多年,男男女女、活的死的接觸得都不少,她脫別人衣服做鑒定的時候,無論害臊還是害怕的好像都是對方,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她害不害臊的。
“哪那麼多廢話,讓你脫你就脫,你不脫我幫你脫了啊!”向尋見冷杉一時被堵得無言,本着合作的精神,便出聲幫襯了一句。一邊說著,一邊還擼胳膊挽袖子的,似乎當真準備上手。
“誒呦,你個大小夥子,怎麼要脫老婆子的衣服?”朱衍一驚一乍的尖叫,雙手還緊緊攥着自己的領口,一副別人要強了他似的表情。
“老婆子?”向尋挑眉,看向冷杉。
冷杉意會,趕緊追着問道,“奶奶,您今年多大啊?”
朱衍眯着眼睛、啞着嗓子謹慎地回道,“你個女娃娃,突然問我這個幹什麼?”但卻並沒有否認冷杉奶奶的叫法。
“我就是想問問,您有沒有孫子啊?”冷杉又問。
“有,有!我孫子可了不起了,是大學生呢!”
“那您孫子是不是叫朱衍?”冷杉道。
朱衍一愣,然後才接口道,“你認識我孫子啊?”
這算是承認了?“那您有幾個孫子啊?”冷杉再問。
“幾個?這我可記不清了。”朱衍敲着自己的腦袋,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這還能忘?還是其中有什麼因由?
冷杉和向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那你有孫女嗎?”向尋突然問。
“什麼孫女?”朱衍一愣,然後突然忿忿道,“孫女就是賠錢貨!賠錢貨!生孫女幹嘛?養孫女幹嘛?生來搶我的棺材本嗎?孫女就不能要、不能養……”朱衍一邊唾沫星子橫飛的大聲叫嚷,一邊還把床板拍得“啪啪”作響。
“你這麼激動幹嘛?”向尋喝問。
一旁的冷杉早已經傻掉了,從小在城市裏長大的她,沒有辦法理解重男輕女這種事情,更何況對方還在撒潑,就差打滾了。
朱衍被向尋一吼,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是胸口還因為剛剛情緒過於激動而劇烈起伏着。
朱衍是安靜了,但向尋卻還有話要問。“你認識王言嗎?”
“王言?什麼王言?”朱衍沉默片刻,再開口,蒼老的聲音已經平順很多,不再激動,“我只有一個孫子,我孫子可了不起了,他是大學生,大學生。”
向尋皺眉,也不理朱衍又開始嘰里咕嚕的碎碎念,只對冷杉勾了勾手指。
“怎麼?”冷杉跟着向尋到門邊。
向尋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剛剛不是說,后出現的人格能知道前面的人格嗎?怎麼無論是囡囡,還是現在這個,都不知道王言?”
“我們只是先遇到了王言,后遇到的囡囡和這個奶奶人格,可是我們並不能按照我們遇到人格的順序來判定朱衍人格出現的先後順序,也許他這些人格都存在了好多年也不一定。”冷杉解釋。
“但是按照你的理論,王言使用過朱衍的身體,只要他使用過他的身體,就證明他已經排到過了最前面,那麼他其他所有的人格就應該都知道他的存在了不是嗎?”向尋指出疑點。
“這……”冷杉被問的先是一愣,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是有這種情況的,如果一個人格出現的時候,另一個人格當時並不在清醒狀態,就不會知道這個人格的存在。就像有的主人格,只知道自己沉睡了多長時間,卻並不知道自己沉睡時發生的事情,這在副人格身上也有可能出現的。”
“嘖!”向尋煩躁地抓抓頭,覺得這根本就是又回到了原點。“所以你覺得這是他的第四人格?”
“不好說是第幾人格,畢竟我們也不知道他一共有幾個人格。不過這個人格確實是我們沒有見過的一個全新的人格,暫時就叫她奶奶人格吧!”冷杉道。
“所以你肯定他是多重人格了?”向尋只是想要冷杉的一個結論。
冷杉卻搖搖頭,“只是暫時做這方面懷疑,卻不能定性。多重人格的形成也應該是有歷史因由的,他不能無緣無故就形成新的人格,在最初人格分裂的時候,就應該是經受過某種精神創傷,才導致新的人格生成,如果我們要定義多重人格,至少要找到他最初形成的副人格,還有副人格生成的原因。”
向尋發現,自從冷杉請教了她的老師回來后,好像篤定、自信了很多,分析起多重人格來也頭頭是道。“所以說,首先要找到他的第二人格,對嗎?”
冷杉點頭。
“那你要現在開始問他嗎?在這裏還是去審訊室?”向尋徵求冷杉的意見,畢竟目前這件事對方是主導,他只是個幫襯的。
“還是去審訊室吧!”看了眼地上還沒有收拾的粥,冷杉還是選擇了審訊室,“去之前讓他把衣服換了。”說完,冷杉轉身出去了。
“行。”向尋倒是有求必應,也不問為什麼。
跟着冷杉出來的后,向尋就對還等在門口的大頭道,“你去給他拿身犯人服讓他換上,然後把他帶到審訊室來。”
大頭應了聲“是”,便去拿衣服了。
向尋一邊從外面鎖上拘留室的門,一邊問冷杉,“你不再給他檢查檢查身上的傷了?”
“我看他拍床板拍得那麼有勁兒不像有問題的。”冷杉搖搖頭,“而且他一會兒換衣服,我們從監控里就能看個大概,發現問題再細查也不遲,況且這半天過去了也沒聽他說哪兒疼或者哪裏不舒服,不會有大傷的。”
聽着冷杉說要從監控里看着朱衍換衣服,向尋怎麼就覺得那麼怪異呢?
【哥,你說這算不算偷窺?】有雙重人格的好處之一就是,永遠不用擔心沒人聽你說話。
【……】不過向揚經常性不回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