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醒
大橫江，又是大橫江，多少年了，它還是這樣流淌着，不知道浸染過多少人的鮮血，甚至有過汨血江之稱，而今江水顏色還是未變。
悠悠歲月流淌，大概也是如此一般吧。
周出不記得多少年前，自己從這裏走出，自己記憶的起點也是這裏，在此之前過的似乎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阿出，這江底也有一具是你的屍骨吧。”……
……
千百年前，就有術士望氣這大橫江，由北而南，從縞羝山和莫干山之間流淌，猶如盤踞在兩座擎天山柱之間的困龍。
被困鎖於此的大龍。
於是歷朝歷代的帝都都是建立在這大橫江的某處岔口，就是將截取這潛在的龍氣來增加王朝的氣運，只不過……
誰知道是增強了氣運，還是反被這困龍竊取了氣運。
縱然凝聚了足夠多的龍氣，它也無法飛躍在天，兩座天地鍾靈的山嶽，神仙道場，足夠將它鎖困封死。
或許，當年選擇縞羝山首和莫干山首的兩位開宗立派祖師爺，就是看中了這困龍之氣，藉此修道。
正道無功，邪道可旻。
大橫江，千百年時光洗鍊中生成的那一絲靈智，也一如其他的山魈精怪一般，開始靠着這那無盡的血肉血氣，還有這些人死前的怨氣滋生壯大……
特別是帝都的毗鄰，以至於在每一個王朝覆滅時，那龐大的怨氣以及反撲的氣運，更是成為了它便強大的最好養料。
怨龍魂，由此而生……
是人世間的災難，也是求道者的仙緣。
用無盡紅塵業火，將這即將成形的怨龍魂捕捉煉化，足夠助他們達到天仙層次……
……
這天地間人生人死，天道有常，人死多生怨，故有紅塵業火消怨一說。
只要……
……
雲氣噴薄，天地恢宏，廣袤世界，生靈塗炭，彼之仙緣，催我死命，誓為誓求，太上忘情，所阻所撓，憎佛惡道，雖有三親，一劍斬之，五方人倫，喋血唾之，是仙道長孤……
大橫江上的廝殺似乎無窮無盡，再無所謂的妖魔與修道者之分，他們都想着爭奪這份仙緣，也全都化作了這怨龍魂的養分。
龍，本是天地浩然之氣所蘊生，稟天地之資，通五方之能，萬壽無疆，逆光旅不可尋生跡。龍，本是天地間最為強大的存在，它們不是一個單純的生命體，而是一種生命的層次。
故而，才有化龍一說。
而然，這般的生命存在終究是太難成就，天地既是魚池，也是桎梏。
而這方天地，數十年的無盡殺戮之氣，造成無數冤孽怨氣，最終還是影響到了它。
不出意料的影響到了他。
天地間無數鬱積的冤孽怨氣，以前到處飄蕩，或是如蘚苔之芥，盤踞於這方世界的四方角落。而現在，這些怨氣全部朝着大橫江上匯聚……
大橫江，真的快化龍了，一套渾身幽黑的長龍，幽冥鬼火燈一般的龍眼俯瞰着世界，猶如死亡之神在等待着收割生命。
……
“快，怨龍魂已生成，太乙甲兵符陣禁封！！”
“我有捆龍索，縱然是真龍也逃脫不了，你還是先綬命吧！”
……
“師兄，現在……要不要先？”
“我們先躲在一旁，盡量遠離那條……龍……”
“龍就長這樣么？”
“沒人見過龍是什麼樣，也不需要知道，在這裏的這麼多人，誰不是為了自己的仙緣，縱然是真龍，也只能淪為我輩的口中金丹！”
“山橋，淤舟，這一戰我若是死了，幫我埋在高陽府的石井裏……”
“老周你……”
“這個世界，我早就看夠了，也看厭了，每天都有人死，走到哪裏都是死屍橫地，感覺這天地間的氣味都變惡臭了……真是懷念以前那樣的平靜日子……”
“……是啊……可惜不可能回得去。”
“我一直想不通，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呵，誰知道呢……也許是被人未知的存在一手安排的罷……”
“……”
……金光斗轉，血色瀰漫，天與地，山與海，俱崩隳，人與獸，何相異，為了一縷仙緣，多少生靈作鬼塗……
這一戰直打得四荒破滅，九州分裂，死去的生靈不計其數，白骨累積成山，黑血瀰漫成霧海。
怨龍魂一息毀滅數十里地，無數生靈在其龍息之下化作飛灰，連白骨都不曾剩下。
更多是被那些修道士，山精怪廝殺波及而死的，無數的殺招漫天揮灑，直接將那大橫江打的斷裂殘破，數十丈高的江水四方瀰漫，浸染着無數的鮮血……
似乎正是天地破滅之時，人間一片殘破死敗景象，難看到半點生機。
無數生靈因此而死，無數的怨氣在天地間瀰漫，凝聚，化作一張足夠令所有生命窒息的羅網，似乎是要將所有殘活的生靈打撈其中。
“該死，先對付這怨龍魂，不然……”
“聚靈天地，神劍除魔！”
“這天地間哪還有靈？全都是妖魔之氣！哈哈，看我魔海翻騰！！”
“鍾天地靈運，代天懲除，世間邪惡，授首！！”
“吼~~~~！都得死！”
……
轟隆隆……
天破裂了，無數的紅色裂紋在灰冥的蒼穹之上裂變，蔓延，無數的紅色火光從裂紋里閃現，流溢而下……
這天，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天外的世界？”
“那是……火？”
“是紅蓮業火！沒想到，沒想到，這世界之外竟然是一片火海，哈哈哈……不是魚池和岸，不是仙神道場，而是一片火葬之地……”
……
天火流溢，蔓延此方世界，似乎是要焚燼一切，這在無邊火海，焚天燼地的莫大威勢之下，每個人都在顫兢，面對這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誰又能視若未聞？
“倏倏……”
還活着的人，朝着天地四方逃散，好似奪得遠一些，能夠苟活得長久一點。
也有人沒有跑，而是直衝這那紅蓮業火之海而去，最後還未靠近，整個人就化作飛灰，消散天地怨氣之間……
紅蓮業火流淌之處，被怨氣籠罩得一片迷濛的天地，好似被洗滌一般，變得清凈，然後在清凈中化作無數的碎片，融化在火海之中。
周出愣神看着這從天而降的紅蓮業火，既沒有想其他人一樣朝四方奔逃，也沒有直接朝着火海奔去，而是愣神地看着，在火海之中，他看到到熟悉的身影。
開始只有一張熟悉的面龐，清霜孤冷的美麗容顏，是宋氤韞，還是……是誰？
隨着火浪的翻騰，一張張熟悉的面容被打碎，又被翻騰而出，老鐵匠，阿進，西北劍俠……
“老周，快走！！”
“你這時候發什麼傻？！”
“該死！我們可不陪你等死！……你真的不走啊？！”
就在周出醒悟過來，想要逃離之際，死亡如約而至，在吞噬前面的虛空之後，紅蓮業火的溫度在他心底升騰。
沒人躲得過紅蓮業火，只要你在這塵世之中。
這一刻，他明白，這紅蓮業火是早已註定要降下的，只不過，根本沒辦法多，只要踏入了這方世界。
……遠處，幾百丈的怨龍魂更是驚懼萬分，它極為懼怕這紅蓮業火，在發現天火的瞬間就朝着北方地角躲避而去，那一片幽冥之海，或許可以讓藏匿。
可惜，這焚天滅地的紅蓮業火似乎就是為了它而降，極為有意識地朝着它流溢而去，速度極快……相隔這火海幾萬里，那怨龍魂身上就升騰出多多紅蓮火花，極為的燦美，也極為的致命……
只不過，這降下紅蓮業火的，究竟是誰？
是天地億數生靈，還是某隻在天後面放火的手？
周出想知道，可惜沒有機會了，紅蓮業火已經從他四肢燃燒而起，無根而生，無法撲滅，燃燒的不只有他的血肉骨骼，還有魂魄，還有那些記憶……
陡然，周出丹田之中一震，一道毫光閃過，那鋪天蓋地的紅蓮業火，還有那被紅蓮業火鐐銬，快要烤焦的怨龍魂，化作冰火能量流被丹田之中的某個東西吸收……
在這一刻，他眼前一片清明，看到了無數的過往，原來，他真的叫江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