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與昨
暮色漸沉,本就不暖的冬日,愈發清冷,不時吹起的風也就越發的陰寒,透體徹骨。
路上行人漸稀,在街的一角,有幾個大垃圾桶,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蜷縮在桶和牆的夾角,身上裹一條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毯子,臟污破爛,不知能給他帶來多少溫暖。
明亮的眼睛上翻,望了一眼漸暗的天空,發覺沒有變天的跡象,許是覺得無雪無雨就會好過一些,他臉上浮現一絲喜意,雖然很快就被掠過的寒風凍結,可他也只是緊了緊毯子,讓身體儘可能的縮在下面。
距他最近的店門,屬於一家不大不小的飯店,當夜幕籠罩了整條街,那裏就會變得熱鬧起來,伸舌舔舔嘴角,他將毯子攏的更緊,免得有好心人大發善心時,他卻已無法享受。
路燈昏黃,霓虹溢彩,一家三口從飯店走出,看他們臉上的笑意就知道,這頓飯他們吃的很是滿意,只是他們手裏都沒有打包的吃食,小男孩望了一眼便不再看。
夫妻倆站街邊等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則在他們腿邊打轉,被溫厚的棉服包裹,她絲毫不受冷風的影響,和爸爸媽媽嬉鬧說笑着。
笑聲引來男孩的目光,羨慕中隱着深深的嫉妒。
似有所感,小女孩轉頭看過來,發現了陰影角落裏的小男孩,好奇的眨眨眼,她小跑着奔過來,盯着那個縮的更小的身子,“你為什麼睡在這裏?”還沒有得到答案,她小手在鼻前輕揮,“好臭的。”
小男孩沒有出聲,默默拉起毯子,遮住半邊臉頰,卻不小心露出凍得發紫的小腳丫。
“這個給你,買雙鞋子。”趕過來的母親將一張五十塊的鈔票從毯子一角塞進去,憐嘆一聲,“可憐的孩子。”
小男孩抿抿嘴,把頭縮的更深,無論感激還是拒絕的話,他現在都說不出。
看着他那自尊自憐的樣子,女人又是一聲輕嘆,拉拉女兒,“晴晴,我們走了。”
“他的爸爸媽媽呢?”小女孩一邊走一邊回頭。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或許不想讓女兒過早觸碰陰暗,便回了一句,“可能出遠門了吧。”
“那他為什麼不回家呢?那裏又臟又臭。”小女孩並不知道,這裏最可怕的不是臟臭,而是隨時能要人命的寒冷。
“大概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女人微笑着摸摸女兒的頭,“我們找專員叔叔來幫他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女孩開心的點點頭,然後抬頭看着媽媽給專員打電話,只是那些話她都聽不太懂,覺得好沒意思,便回頭去看,正好迎上小男孩複雜的眼神。
見被發現,小男孩一縮頭,又拿毯子蓋住自己。
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女孩掙脫媽媽的手,又跑了回去,見小男孩把頭整個縮到毯子裏,她從纖細的手腕上摘下一條鏈子,從毯子一頭塞進去,“喏,這個送你,媽媽說會給人帶來好運氣,這樣你就不會再迷路了。”
小男孩縮在毯子下不出聲。
“晴晴,走啦。”攔到車的父親在遠處招呼。
“我走啦,你也要早點回家。”小女孩朝縮頭不出的人揮揮手,小跑着沖向父母。
坐進車裏,女人把女兒抱坐在腿上,捏捏她的小鼻子,“你倒大方,媽媽親手編的手鏈都能送人。”
“他媽媽一定不會編的,我媽媽肯定會再給我編一條。”小女孩算的很清楚,跟着向外望了一眼,“媽媽,專員叔叔能幫他找到家嗎?”
母親沒有回答,父親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腦袋,“當然能。”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那他就不會又臟又臭了。”
捏着紅繩編成的手鏈,望望遠去的車子,小男孩吸吸鼻涕,揭開毯子去找那五十塊錢。
很快找到,可是手剛伸出,一陣風吹過,錢飄飛出去,他忙翻身去追,只是凍得半僵的身子有些不聽使喚,等他翻身爬起,錢已飄到遠處。
踉蹌着追過去,經過幾次努力,那張錢終於觸手可及,可不等他撿起來,一隻大腳踏在上面,把錢死死壓住。
站直身子,他握着滿是凍瘡的小拳頭,撐足了力氣宣告,“那是我的!”
看着他冷厲的眼神,強自支撐的小身子,五十多歲的矮胖子嘿嘿一笑,把腳抬起。
小男孩一下衝過去,把錢搶到手裏,可他身子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剛把錢抓到手裏,就栽倒在地。
矮胖子拿腳將他撥轉,俯身看着他,油膩的笑臉上滿是誘惑,“小子,想不想過好日子?”
好日子,誰不想過?
酒杯輕晃,猩紅的液體在燈盞下斑駁流轉,溢散淡淡香氣,誘引着持杯之人。
收回思緒,青年舉杯將那誘人的液體一口吞下,放下酒杯,向遠處看去,那裏有他今晚的目標。
“嗨,可以請我喝杯酒嗎?”幽藍的眸子,期待的微笑,讓這本就姿色不俗的金髮女郎,多了三分味道。
“今天的酒水好像免費,所以……”青年微笑彎腰,把手伸出,“我更想請你跳支舞。”
“舞會還沒開始……”女郎話音剛落,那邊舞曲前奏便響了起來,不由抿唇一笑,伸手搭他手上,轉了話風,“真是有趣的巧合。”
“這不是巧合。”青年擁着她滑進舞池,“在華夏,我們稱之為‘緣分’。”
“華夏……”女郎一臉嚮往,“那是一個神秘而古老的國度。”
青年環腰撫臀,與她貼緊,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一向認為,漂亮的女人才是最神秘的。”
按住他抓臀的大手,女郎似嬌還羞,“你這樣很不紳士。”
“面對這樣一個美女,沒有男人會去想做一個紳士。”青年攬着她腰前傾下壓,四目相對之際,抬起的右手指間,一道烏線一現即逝。
不去看遠處那被保鏢環伺的中年男人,他腳步輕滑,帶着女郎舞轉,引來太多嫉妒的目光,包括那些職業保鏢,包括那個中年男人,因為他們永遠沒有機會下場,只能遠遠看着。
選了這樣一個出色的舞伴,女郎整個人暈陶陶的,舞曲快終時才想起剛剛的對話,“不做紳士,那做什麼?”
側臉相貼,青年輕輕吐出一個單詞,“野獸!”
“這裏不行呢。”女郎似有顧忌。
青年微笑着向外看了一眼,“這支曲子要結束了。”
女郎輕輕點頭,一臉甜蜜笑意,“好像又是剛剛好。”
舞曲終了,兩人手挽着手向外走去,還未走到門前,身後突然一陣騷亂,女郎好奇的回頭看去,“出了什麼事?”
青年攬着她的腰肢,淡淡一笑,“似乎不關我們的事。”
女郎深以為然,迴轉頭來,靠在他肩頭,一起離開這金碧輝煌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