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來
“沒錢,我讓你沒錢!”一聲中年男子的醉喝聲打破了午間的寧靜。剛吃過了午飯,四喜衚衕無事的女人們正坐在樹底下乘涼嘮嗑,聽到這聲,都閉了嘴巴,接着罵人的聲音越來越響,裏面還夾雜着女人的懇求聲與小孩子的哭鬧聲。
“胡大又打他媳婦了!”一個婦人捻了一個瓜子,下巴衝著不遠一個黑漆的大門挑了挑,稀鬆平常的語氣就好像這與吃飯睡覺一眼普通。
“他媳婦也挺慘,據說原來是個千金小姐,結果嫁了這麼個玩意。”另一個婦人帶着三分憐憫七分譏諷的說道。
“千金小姐,誰知道這裏面有什麼腌臢事呢!”先頭的婦人說著,擠了擠眼睛,眾人心領神會的咯咯笑出聲。
而大門裏,原本是千金大小姐的應珂正趴在地上,穿着沾滿灰塵的粗布衣裳,臉上有兩塊明晃晃的青紫,嘴角還有血痕,而被稱為胡大的男人正站在一旁擼起袖子,嘴裏還不依不饒的罵著,通身帶着濃重的酒氣。
“爹,不要打娘了,求求你了!”躲在門后的小女孩跑了出來抱住胡大的大腿,滿臉淚珠。
胡大一腳把孩子踢開,指着應珂嘴裏不清不楚的說著,“今天你不拿出錢來,我就把你這賠錢的小雜種買到妓院去!”
應珂一把護着孩子,“我真的沒錢了!你要賣賣我!不要賣寧兒”
胡大抬手給了應珂一巴掌,“你以為我不想賣了你?要不是二小姐!”說了一半,胡大好像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馬上閉上了嘴巴。
“二小姐?應珊?”應珂聽到了關鍵的話,扯住胡大的衣服,“跟應珊有什麼關係?”
胡大自知說錯話,一把推開應珂,在屋子裏又翻找了一番,還是沒找到錢,又給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詢問自己的應珂一巴掌,才醉醺醺的出了門。
留下應珂被打倒在地上,頭磕到了門檻,隱隱的有鮮血流出來。
應珂躺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她是懷遠將軍應如霄的嫡長女,因為那件事,被趕去了莊子,後來父親又把她嫁給了莊子的管事胡大,去年胡大帶着她回了京城住在四喜衚衕里。
“娘!”小女兒被胡大踢得一腳,嘴裏也吐出了鮮血,她爬到應珂的身邊,小聲的呼喚着,喊幾聲,就咳一下。
應珂看着面前這個跟自己長得八分相像的女兒,心裏更難受了!只能抱着她哭,小女孩也跟着哭,咳的也越來越厲害。
到了晚上,胡大又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推開大門就看到應珂抱着孩子坐在門檻上。想到自己又沒要到錢,胡大脾氣又上來,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應珂面前,“給老子去打酒!”
應珂抬起頭,眼睛佈滿血絲,胡大被這樣的一雙眼睛嚇的一驚,又看見應珂把孩子放在地上,緩緩的站起來,又覺得得意,什麼大小姐,不過都是一個賤貨破鞋!“快點,快點!不然老子打死你!”
應珂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僵硬了的女兒,從身後掏出一把菜刀,趁着胡大沒反應過來,一刀看了過去,胡大隻看見銀光一閃,肚子就被應珂劃了到口子。
這一刀,應珂拼盡了全力,胡大的酒也醒了,睜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看到應珂毫無波瀾的眸子,胡大才真的清醒,抱着肚子忍着痛,轉身就往出跑。應珂怎能讓?跟在後面又瘋了一般胡砍了幾刀,身上濺了許多胡大的血,而胡大也倒在了地上,嘴裏還有一口氣。
“應珊交代你什麼了?”應珂把刀架在胡大的脖子上,冷冷道。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大小姐饒命啊!”胡大顫抖着,嘴裏大喊着。
應珂沒說話,只是刀逼近了幾分,胡大的脖子瞬間被劃破。“二小姐說讓我狠狠的折磨您,但不能讓您死,每個月給我3兩銀子!”胡大被嚇破了膽,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應珂只覺得心口劇痛,應珊是她的庶妹,只小她三個月,她待她如胞妹般親近。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照吩咐做事啊!大小姐饒命啊!”胡大哭喊着。應珂見他如此,也沒再為難他,刀狠狠一挑,胡大的哭聲就戛然而止。鮮血濺了應珂一臉。“饒命?你陪我的孩子啊!”
應珂把刀子一扔,把女兒的屍體抱到了床上,洗了臉,換了套衣服,出了門。
街道上沒什麼行人,月光如水,顯得分外的寧靜。應珂一直走到了宋府,那件事情發生后,應珊代替了她的人生,嫁給了她的未婚夫。
或許是應珂提着刀,小廝也不敢真的去攔她,竟然一直讓她進入到正殿,宋安柏不在家,應珊一個人在吃晚飯,應珊一眼就認出了她,猛地站了起來。“你來幹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應珂看着應珊嬌麗的容貌,這個比自己小三個月的庶妹,她一直對她很好,只要自己有的,一定會分給她一半,她實在想不出應珊會害她!
聽到應珂的質問,應珊只覺得聽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大笑過後,應珊揮揮手,讓丫鬟小廝們都退下了,整個正廳只剩下兩個人。
“應珂,你知道你多虛偽嗎?”應珊緩步走了過來,“你到現在還裝成一副清高的樣子,俯視所有人,你噁心不噁心?”
“應珊!”應珂從沒想過應珊會如此看待自己。
“你覺得你對我好吧!你所謂的好,不過是把你不要的東西給我而已,父親賞的料子,你挑剩下的給我,出去赴宴,永遠不能搶你的風頭,你是嫡女,我就活該做你的墊腳石。”
應珊的聲音尖利,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容貌,品性哪裏比你差?你做嫁給宋家正妻,還要我要到宋家做妾!憑什麼?”
“你不願意嫁到宋家,你可以跟我說!你怎麼能這樣!”當年應珂想着兩人都嫁到宋府可以彼此照應,而且應珊也同意了,沒想到她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埋怨自己。
“不願意嫁?”應珊冷笑了聲,“我與柏哥哥兩情相悅,你卻是嫡女,我怎麼甘心?”
應珊的話,讓應珂一愣,大婚前她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宋安柏,可是,可是,“當年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見應珂反應過來,應珊勾起嘴角,“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傻。”
應珂只覺得膝蓋一軟,後退了兩步,靠在了門上才穩住身體,當年宴會上她被下藥,失了清白,母親被氣死,父親把她趕去莊子后發現她懷孕,就把她嫁給了胡大,再沒管過她的死活,她在莊子裏不敢抬頭見人,被胡大折磨凌辱,造成這一切的兇手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你這個賤人!”應珂看着應珊雲淡風輕的樣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隨着怒火沖向了大腦,手中握着的刀狠狠的刺向了應珊。
可她白天被胡大狠狠打了一頓,應珊又早有準備,這一刀竟然刺偏了!應珂不甘心,追着應珊胡亂的揮刀。到了門口,竟真的劃破了應珊的肩膀,隨着應珊的一聲尖叫,應珂也覺得胸口一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應珂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喘上氣,應珊正伏在宋安柏懷裏哭,而方才踢了自己一腳的正是宋安柏!
“柏哥哥!”應珂看到宋安柏,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忍着痛,爬向了宋安柏,“柏哥哥,你被她騙了,她是一個毒婦,是她害我。”
可應珂的話絲毫沒讓宋安柏心軟,抬腳將拽着自己衣服的應珂踹到一邊,“你還有敢誣賴珊兒?不知羞恥!”
應珂心口劇痛無比,她只能搖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應珊害她的!
“疼!”應珊帶着哭腔軟軟的聲音傳進了應珂的耳朵。
宋安柏看着應珊只被劃破了一層皮的胳膊,覺得心疼的不行,“來人,將她帶下去,敢傷害夫人,拉下去打死!”
馬上,就有兩個粗使婆子衝進來,堵住了應珂的嘴,將她困了起來,應珂微弱的掙扎無濟於事,她淌着眼淚,眼睛依然看着宋安柏,嘴裏嗚咽着,是應珊陷害她的,柏哥哥你相信我啊!
可宋安柏卻連看也不看她。
“等等!”應珊喊了一聲,兩個婆子立刻站住,應珊又跟宋安柏小聲說了什麼,才走到應珂面前。伏在應珂耳邊,“你以為那葯是哪來的!”
這一句話,把應珂不願意相信的真相揭露了出來,她早就想到了,只是她不願意相信!應珂越過應珊,看向了宋安柏,回府的匆忙,他官府還未來得及脫,腰間掛着佩劍,銀制的發冠將頭髮束起,與他們初見時一般無二!只是劍眉入鬢,那雙眼睛裏已經不是深情而是厭惡!
應珂悲從中來,她這輩子,被害,被騙,被打,被捨棄,被嘲笑,被傷害,而仇人卻一直笑看她的慘狀,應珂心底滿滿的絕望,這個女人,這個男人,都如此冷血,她曾經竟然對他們那麼好。
看着應珊得意的笑容,應珂再也顧不得什麼,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撞向了應珊的胸口,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應珊已經被撞到在地,應珂彷彿不要命一樣,用頭狠狠的撞應珊。
宋安柏見到這,也顧不得,抽出佩劍,直接刺了出去。
應珂被踢翻在地,她渾身都痛,痛的她都麻木了!宋安柏還在安撫着應珊,應珂已經看到小廝們朝着自己跑過來。她活不久了!只是,她的仇人還活着!她不甘心啊!憑什麼!憑什麼!
“應珊!宋安柏!你們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堵着嘴的破布早在混亂中掉了下來。應珂尖利的聲音在暗夜裏異常清晰。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掩蓋了,一聲悶雷“咔嚓”一聲劈了下來!院子的海棠樹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宋安柏也不顧的,一劍刺穿了應珂的胸口。應珂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宋安柏,呼吸卻已經消失了,大雨終於落了下來。。